赵吉端坐在敞篷驷舆内,心中早已有了对付生有反骨的将军折可求之策。
他深知折可求虽为世代忠勇的折家后人,但历史上其更是在绝境中选择了投降金国,这是赵吉绝不能容忍的。
然而,赵吉也明白,以折可求的勇武和号召力,以折家军的军事实力,对于大宋来说极为宝贵。
防止历史上折可求在断粮无援的绝境下降金的最好办法,并不能像去年用阳谋提前灭掉彼时还只是文官的张邦昌、刘豫父子那样。
若效仿之前用阳谋灭张诛刘那般做了,
八代人不负中原汉王朝,二百年间出了十多位名将的传奇党项族折氏,那将令折家军人人心寒,其或可能被逼反叛……
再者,若那样做了,像折家一样镇守西北的种家、姚家、刘家这种世代名将辈出的将门,他们还能如何死心塌地的效忠于大宋呢?
因此,赵吉决定先采取怀柔之策,对折家军以礼相待,让折可求感受到朕的恩泽与信任,可让其在接来下的总攻夏国国都之战中,率部为先锋,便可在一定程度上消减其部兵力;
让通过历史验证而得出的在靖康之耻以后,也绝不会叛国的种家军、姚家军、刘家军,以及郭成部、韩世忠部、岳飞等诸部,能较好地保存他们的军事实力!
如此,还会让折可求以及折氏家族,深感皇恩浩荡。
他们会认为,朕把能立下盖世奇功的总攻夏国京城兴庆府的先锋任务交给他们,是对他们无比的器重与信赖。
在对夏国的决战中,朕让他们折家军打先锋,可谓是两全其美。
同时,赵吉也打算提前暗中布置,以防折可求在关键时刻生变……
这可谓是,一举多得。
“报……”
赵吉的思绪,被后面骑马追赶而来的皇城司报事官打断。
“启奏官家,岳飞单骑追赶而来,在御驾仪仗队后,求见官家,他说是来交皇差的……”
赵吉闻报,微微一笑,他之前出行宫入街,是看到岳飞率部押着夏国议和使臣和那辆载有美人曹氏的驷舆,立于路边的。
当时,他故意没有召见岳飞,怕的就是不知实情的这位忠勇直率的岳飞,对他直谏。
此时,赵吉已经摆出了对夏皇李乾顺忍痛割爱进献来的美人,不屑一顾的高姿态。
那他就不怕不知朕深远用意的岳飞的进谏了。
赵吉沉声道:“传旨下去,让鹏举无需下马,追赶到朕的御驾旁,让其与朕并驾齐驱。”
“遵旨……”
报事官领命,立刻调转马头,扬鞭催马,朝着后队岳飞的方向飞驰而去。
很快,岳飞便骑马来到了御驾的旁边,他轻勒缰绳,让胯下战马放缓步子,以便自己能落后御驾中赵官家半个身位。
岳飞在马上抱拳道:“微臣拜见官家。”
赵吉微微颔首,明知故问道:“鹏举前来何事啊?”
岳飞急忙回答道:“微臣已经完成将皇命,把夏国御林军百骑骑兵的战马和兵器都收缴了,并把他们扣押在宋营内。”
赵吉满意地点了点头。
“微臣岳飞,又按圣旨,将那夏国前来乞求议和的主使,以及夏皇李乾顺送来的那辆装着一女子的驷舆,皆押送到了城内官家的行宫大门前……”
赵吉悠悠道:“鹏举办事,朕甚是放心。”
“微臣谢官家赞誉。”
岳飞心里暖呼呼的,他知道赵官家对自己恩宠甚隆。
但是,正是如此,他就愈发要尽忠直言了。
岳飞进谏道:“臣抖胆进谏,请官家驱赶乞求议和的夏使,并将那名夏皇送来的女子,完璧送归!”
他在进谏时,故意没有提夏皇送来的一名倾城倾国的美人,为的就是怕赵官家见到那个美人后,就听不进他这逆耳的忠言了。
“呵呵呵……”赵吉微笑道:
“鹏举,何出此言啊?”
“这……”岳飞犹豫了两个呼吸后,他还是不计个人得失,将心中所想,倒出:
“官家!臣飞,冒死直谏!”
“如今,官家御驾亲自西北,大宋官兵士气大振,捷报频传。如今之际,正是我大宋恢复汉唐时的华夏疆域之天赐良机!”
赵吉端坐在敞篷的驷舆中,微闭着双眼,
他一边听着岳飞的进谏,一边思考着如何做才能拉拢折可求为大宋卖命……
他还在思考:夏皇李乾顺献来的皇妃曹氏,真的是那位在历史上的明年能生出的西夏中兴之帝李仁孝的西夏国母吗?
如果那样的话,李乾顺就是自断夏国的龙脉国运!
……
骑在战马的岳飞,正铺垫着进谏之语的同时,他也低头看见坐在驷舆中的赵官家,好像心不在焉,感觉并不愿听他的进谏……
岳飞皱眉,暗自决定:只能下‘猛药’,才能警醒赵官家,以防官家因美色而误国,错失战机。
他高声道:“以臣飞之见,如今夏皇见官家御驾亲征伐夏,使唤我大宋官军势如破竹,连战连胜,夏国有被官家统兵所灭之险,故此,夏皇便派遣来了使臣,并进献来了一名美女,为的就是让官家同意宋夏议和啊!”
“哈哈哈……”赵吉朗声大笑道:
“鹏举多虑了。鹏举看出的这些,朕早已看出了。”
“朕能看出更长远之事,鹏举却未必能看得出啊!”
“呃?!”岳飞被赵官家所说的这种听起来很玄学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略一思考,他猜测可能是赵官家故意跟他打太极。
毕竟,岳飞从赵官家的话中,并没有听到其明确表示要驱赶夏使、绝收夏皇所进献之美女的话。
岳飞直谏道:
“臣闻春秋时,被灭国后的越王勾践,把美女西施进献给吴王夫差,恰如今日之事啊!”
“如今,即将被灭国的夏皇李乾顺,也把一名美女进献给了官家您……”
赵吉闻言,面沉似水,冷冷道:
“鹏举之言,是将朕比作了昏庸的吴王夫差了吗?”
“微臣岳飞不敢……”
“呵呵……”赵吉冷笑道:
“吴王夫差接收了越王勾践进献的美女西施后,他整日与美人玩乐,为美人大兴土木;致使其麻痹大意,释放了勾践回国便是放虎归山,让其敌越国得以休养生息,最终被反噬。”
“鹏举,你枉费朕对你的器重与隆宠啊!你竟然将朕比作了最终被越国打败后,自刎而死的吴王夫差了?!”
“啊?!”岳飞急忙惶恐道:“微臣岳飞万万不敢!”
“臣飞,忠君之心,日月可鉴!”
“臣飞只是借史,以提醒官家啊!”
“哈哈哈……”坐在敞篷驷舆中的赵官家朗声大笑,他看到岳飞被吓得差一点就要从马上的跳下来跪地请罪时,他急忙道:
“鹏举不必下马请罪!”
“朕知你忠心耿耿。”
“微臣岳飞谢官家。”
“朕知道鹏举对朕的直谏,是为大宋和朕好。”
“然则,鹏举只看到朕不想驱赶夏使,就误以为朕会答应夏国的乞和?”
“鹏举,你还看到朕不想退回夏皇进献的美人,就误认为朕会因美色误国吗?”
“唉!”端坐大驷舆中的赵吉长叹一声,侧过脸望向有些懵逼的岳飞,发出肺腑之言,悠悠说道:
“鹏举还是太年轻,不知朕用意深远!”
“呃?!”爱钻牛角尖的岳飞,皱眉不解,马上抱拳,态度认真,诚心请教,道:
“臣飞愚钝,请官家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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