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皇李乾顺望着大殿内跪着的两列共计二百多名各地方部落的质子,悠悠道:
“尔等为朕的亲子弟兵,然尔等的家族部落兵马却在国难之时,未出兵来京勤王,故此朝堂内怨声一片,诸公皆让朕治尔等之罪。”
李乾顺此言一出,大殿内落针可闻。质子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虽然刚刚按夏皇的圣意,都写完了血书,但是,他们担心夏皇依然会因自己父兄不率兵来勤王而治他们罪。
“朕属实为难,此时尔等应暂时避群臣的口舌指责,不宜再回到御围六班值内当差,暂时解除侍卫军兵权。”
“朕向尔等承诺,若尔等父兄派兵前来勤王,朕不仅不治尔等父兄之前罪,朕亦会让尔等官复原职,并对尔等重重嘉奖犒赏!”
“陛下圣明!”
“臣等谢陛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
“……”
大殿内的二百余名质子,心中依然忐忑,只期望刚刚被夏皇派出的数十路钦差,带上他们所写的搬兵写书,骑快马早些出京,火速送至自己家族的部落军中,快速调来援军。这样他们或许能转危为安。
坐在龙椅上的李乾顺大手一挥,冷声道:
“尔等暂时不宜回到朕的侍卫军中,暂且留在皇城内的班房内‘歇息’。”
“微臣谢主隆恩……”
众质子们跪谢,嘴里说着谢恩,可他们心中知道:夏皇这是在提防他们,防止他们回到御围六班值,重掌兵权后恐生事变……
之前,绝大数的质子是非常忠于夏皇的,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忘掉了自己来到御围六班值内当差,是一种变向的人质身份,反而以能为夏皇当警卫侍从而无比荣耀!
此时,他们反省过来了,皆伤心至极,心中都在流泪。
大殿内,身无寸铁的二百余名质子,被夏皇的内侍官带出大殿,交给殿外一队五百名全副武装的禁军看押着,送至皇城内的禁军轮休的班房内软禁了下来。
这二百多质子中,就有御围六班值的最高长官都指挥使。
李乾顺当即下旨:舒王李仁礼接任御围六班值都指挥使之职……
李仁礼拜谢圣恩,亦感到在此多事之秋,自己责任重大。
李乾顺下旨召来太子李仁爱入殿。
“儿臣仁爱,拜见父皇。”
“仁爱,平身。”
舒王李仁礼见到太子拜见完了夏皇后,他虽比太子年长,但依旧按夏国学习汉宋王朝的儒家君臣之礼,拜见了太子……
李乾顺看着大殿内还差小半头就有他高的太子李仁爱,感慨良多。
这位十四岁的太子李仁爱,是李乾顺和大辽国公主耶律南仙的亲生嫡长子,也是迄今为止,他李乾顺的唯一儿子。
当然,夏皇李乾顺,并不会像当今的大皇帝赵吉那位穿越者那样,会提前知道李乾顺他还有两个皇子在不久的将来会来到人世。
在后年,即公元1124年,夏国皇妃曹氏为李乾顺生下一位皇子,其子便是历史上使西夏中兴的夏国第五世仁宗皇帝李仁孝。
当然,现在毫不知后情的夏皇李乾顺,迫于大宋皇帝御驾亲征的兵威,他已把能未来能生出西夏中兴之主的皇妃曹氏,拱手相让给了宋皇赵吉……
李乾顺的第三子,在未来是比李仁孝更晚出生的李仁友。
三皇子越王李仁友的生母是哪位妃嫔,史书上并未记载。
李仁友,生出了一个‘生性阴险’、颇有野心的王子李安全。他以政变之法夺取皇位,。
李安全就是把西夏带到衰弱的第七世襄宗皇帝。他在位期间,从附金抗蒙转为了附蒙侵金……
李安全主国时,成吉思汗率蒙古军多次攻掠西夏,李安全被迫献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并献出大量金银财宝,大批牲畜,遣使赴蒙古大帐议和……
……
此时,李乾顺自然不会像当今的大宋穿越者皇帝赵吉那样,提前知道历史上西夏国未来发生的这些事。
他用怜爱的目光,看向十四岁的太子李仁爱,他心中五味杂陈。
太子仁爱,自幼聪颖,多才多艺,仁慈孝顺,品行兼优。
太子的这些优点,是夏皇李乾顺和皇后耶律南仙都羸弱非常欣赏的,但是令李乾顺担心的是太子过于羸弱,其自幼体弱多病,太子仁爱还过于心慈手软。
李仁爱从儿童成长为少年的最近五六年间,辽国渐渐衰弱,而金国崛起,金国对西夏恩威并施。
金国多次向辽国发起进攻,侵占了辽国的大片国土。在此情况下,夏国皇后耶律南仙悲伤怜爱自己的故土辽国,常向夏皇李乾顺吹枕边风,请西夏出兵援辽……
太子李仁爱受到母后的多年熏陶,对母后的故乡辽国,也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他也曾向夏皇多次主动请缨,想率兵援辽抗金,却都遭到了夏皇李乾顺的驳斥。
李乾顺认为李太子李仁爱没有大局观。
他总感觉,太子李仁爱,过于仁慈,缺少了帝王狠辣心肠,恐其难行帝王权术的雷霆霹雳手段;怕其未来登上皇位后,驾驭不了西夏国内的权臣悍将,亦难处理好处于宋、辽、金三个大国夹缝中的西夏国那些错综复杂的国事……
不过,到目前为止,李乾顺却只有这么一根独苗李仁爱,他就不得考虑御史大夫谋宁克任在此之前的进言:
‘陛下欲以天子之身,亲守京城兴庆府,与宋敌决一死战。然太子乃国之根本,关乎我大夏国的江山社稷。以臣之愚见,太子应早些送出京城,以做后备长远打算……’
李乾顺脑海里回想着御史大夫谋宁克任的进言,他当然不能当面对太子李仁爱说出实情。
不然,以李仁爱那忠孝的性格,必然长跪于大殿之中,愿与他这位父皇一起死过京城,以尽儿臣忠孝之礼。
李乾顺强挤出一丝微笑,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风轻云淡。
“仁爱,朕有个差事,要交由你去办!”
太子李仁爱立抱拳躬身道: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儿臣定当办好父皇交待的差事。”
李乾顺点了下头,道:
“仁爱应听闻,宋军攻克了我大夏国的西京西平府吧?”
“儿臣听闻了!儿臣恨不能领兵冲锋陷阵,杀尽宋敌收复失地!”
“仁爱我儿,有此志向,朕心甚慰!然领兵抗击宋军之事,暂且不必我儿操心。”李乾顺悠悠说道:
“朕观御驾亲征的那大宋狗皇帝,其志不小!其并不满足只侵占我夏国的几座城池,其意在灭亡我大夏国!”
“故此,朕要差遣吾儿仁爱持朕的圣旨和调兵金牌,为调兵主使,由御史中丞芭里祖仁为副使,领精兵一千骑,出使我大夏国西北诸部,传令各部火速出兵来京勤王!”
自幼聪颖的李仁爱闻听父皇之言,立即领悟出了话外之意,他双眼含泪道:
“儿臣愿留在父皇身边,共守京城,以尽孝道……”
“住口!”李乾顺怒斥道:
“朕意已决,为我大夏国江山社稷虑,太子仁受你必须离京去往西北各地部落宣告朕的调兵勤王之旨!此乃忠孝之道也。”
李仁爱知道父皇是怕京城守不住,而城破之后皇室将成为大宋的阶下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故此父皇把这个离京差事交给他,就是让他这位太子早些离开险地。
李仁爱面对对父皇扣下的这顶“忠孝”的大帽子,他无力反驳,俯身跪拜,痛哭流涕道:“儿臣遵旨……”
李乾顺看到十四岁的太子李仁爱哭得如此伤心,他也十分动容。
他从龙椅起身,走到太子李仁爱面前,伸出右手抚其头,故作自信道:
“朕已派大将李良辅率领重兵,驻扎于京城郊外黄河沿岸各渡口,以防宋军顺河而下来攻朕我京城。”
“另外,朕已下旨,调动京城内军民,加强城防,平凭我大夏国龙兴之地兴庆府建城百年之基,城高沟深,粮草充足,军民齐心,同仇敌忾,即便宋军来攻,朕自信朕的京城定能坚守至少一年!”
“待到宋军久攻不下之时,其军心必定动摇、士气低落,待到那时,朕的太子仁爱及诸路钦差,定能搬来大量救兵,赴京勤王,必能一举全歼来犯之宋敌。”
太子李仁爱心中不太相信父皇所言京城能守上一年,前例就是大夏国西京城的城防工事仅次于京城兴庆府,为何被御驾亲征的宋皇那么快地挥兵攻陷了呢?
他也不太相信各地方部落军都会遵旨来勤王,若是如此,宋军侵夏已有一段时日了,大夏国的各地方落部军为何按兵不动呢?
李仁爱跪在大殿,感受着父皇那只温热的大手抚摸他头顶时,他不仅感受到了父爱,更感受到了父皇这是把能否延续大夏国国祚的万钧重任压在了他的头顶,他自知身为太子关乎江山社稷,即便知道父皇留在京城抗宋凶多吉少,但他也不得不遵从父皇的旨意。
李仁爱跪在父皇李乾顺的身前,他抱住父皇的大腿,泪流满面,哭泣道:
“父皇保重,儿臣定不负父皇之期望!”
“好!”李乾顺释然道,他的大手从李仁爱头顶,向下缓缓抚摸而去,摸了摸太子李仁爱略显苍白的脸颊。
他自然知道,自己爱子今日一别,若天佑大夏国,或许还有相见之日;反之,可能就是诀别了!
李乾顺那只温暖的大手,决然地从太子李仁爱的苍白滑嫩的脸上撤回,感叹
“人,终归是要长大的!而朕的太子仁爱,系我大夏国之根基!你虽年方十四,然值此多事之秋,你当迅速成长!”
李仁爱聆听父皇圣言,不停地点头。
李乾顺又苦口婆心道:“你此次离京去往西北诸部宣读朕的调兵圣旨,切莫意气用事,遇事多与老臣芭里祖仁商议……”
李仁爱泪流满面,却坚定道:“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此时,在大殿内候立的舒王李仁礼,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动容,暗自神伤。
他曾见识到大夏国在当今夏皇的统治下,国泰民安,军事渐强,三年前夏军曾打败了宋军大规模的‘入侵’,逼迫大宋再次与大夏国议和开通边贸,每年向大夏国‘献上’大量岁币……
可是,短短的三年多的时间,宋军为突然间变得这么强了呢?大宋那位昏君赵佶为何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呢?
李仁礼心中暗恨突然变成明君雄主的宋皇和变得强大的宋军;若不然,自己的胞兄濮王李仁仲就不会因西京城失陷而自刎于城头了……
类似于李仁礼这样痛恨宋皇和宋军的想法与不解,在夏皇李乾顺和太子李仁爱的心中也有同样想法。
李乾顺虽然疼爱至今唯一在世的儿子李仁爱,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位儿女情长的皇帝。
他决然转过身,背对着跪伏在地哭成了泪人的太子,他面向空荡荡的龙椅大步走去的同时,扔下一句话:
“朕传旨给御史中丞芭里祖仁,还需段时间,这期间你可回宫看望一下你母后。”
“儿臣遵旨。”太子李仁爱叩首谢恩时,他显得更加悲伤。
他深知,父皇执意留在京城死守,若京城不被宋军攻破还好,可若京城被宋军攻破了,自己岂不是将要同时失去亲生父母吗?
想到这里的太子李仁爱,悲伤至极,他抖胆乞求,声音颤抖道:
“儿臣此次北去,想带上母后同往,请父皇恩准!”
李乾顺已走回到龙椅的近前,只是还没来得转身入座,便听到了李仁爱想带上皇后耶律南仙一同去往西北各地方落部搬救兵的请求,他勃然大怒……
“砰!”李乾顺抬脚踹向龙椅。
“吱吱呀呀……”那龙椅摇摇晃晃,与其下面的鎏金地砖摩擦发出刺耳之音,比丧家犬嚎叫之声还难听。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李仁爱有如此请求,是担心同时失去父母,可是仁爱你身为太子,所虑如此短浅,朕怎么能放心将大夏的江山社稷交付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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