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明郑官制,察言司主事由郑氏王族担任,是个有职无权的虚职,平常不参与具体事务,情报工作都由都事负责打理。
察言司成立三十多年历经五任都事,都是精明能干,刚毅果决,为台湾情报事业发展壮大做出卓越贡献。
现任察言司都事卢泽表字汉兴,浙江金华府人氏,崇祯十五年考中两榜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生性耿直上书言事,得罪内阁首辅周延儒,借故贬为南京礼部郎中。
清军入关弘光帝在南京登位,卢泽担任抗清名将史可法的行营参议,扬州战役死里逃生,不远万里前往厦门投奔国姓爷,掌管后勤粮饷,吏官每次考核都是上上,评价“多谋善断、忠诚干事”。
永历十九年,经东宁总制使陈永华推荐,延平郡王郑经批准,从户官郎中转任察言司都事。
卢泽进士出身温文尔雅,擅长处理复杂人际关系,对待下属宽厚温和,就任都事后长袖善舞,把内外各方面打点的井井有条,察言司情报侦缉工作蒸蒸日上,是徐国难极少数真心佩服的情报官僚。
都事院签押房坐北朝南,内外两间,外间是贴身侍卫张铁的办公场所,要见卢泽必须先过他这一关。
徐国难快步如飞,不一会就来到签押房门口,一眼瞧见张铁呆坐在外室藤椅上,百无聊赖玩弄湖笔,不禁有些恼火,低低咳嗽一声。
张铁抬起头,见被察言司年轻探事称作“冷面神探”的徐佥事板着脸站在面前,忙从椅上弹起,涨红了脸拱手行礼。
徐国难目光稍和,低声问道:“卢大人在不在里面?”
张铁微微点头,见徐国难伸手想要推门,忙拦住轻声道:“徐佥事,卢大人刚从外面回来,倦得很,您可否——”
徐国难瞧了瞧手里的情报和文书,有些犹豫刚想说话,内室响起浑厚略带沙哑的声音,“元嘉吗,进来吧。”
听都事卢泽开口吩咐,张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有些不太情愿地让开身子。
徐国难面带歉意冲他笑笑,推门走了进去。
内室风格简洁雅致,富有文人气息,沿墙书架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籍,除情报侦缉专业书籍外,多是经史子集和名家诗作,不脱文人诗词歌赋习气。
靠窗角落摆着张矮几,上面的青花瓷瓶里插着簇粉红杜鹃,鲜艳耀眼宛若火焰,隐隐散发幽幽清香,自是侍卫张铁的手笔。
雪白墙壁贴着精裱卷轴。“一切为了复兴华夏”八个浓黑大字破壁而出,落款永华手书,最是引人注目。
察言司都事卢泽穿着大红官服,有些疲倦地坐在宽大桌案后面,左手轻按太阳穴,右手拿枝红笔正在专心批阅情报。
见徐国难进屋,卢泽放下红笔,揉了揉批阅文件过多有些酸麻的手腕,示意在旁边椅上坐下,温和目光落到情报和文书上,问道:“元嘉,有何要事?”
元嘉是徐国难的表字,由陈永华亲自所取,勉励徐国难不忘南渡耻辱,与宋文帝刘义隆一样矢志北伐,驱除鞑虏复兴华夏。
张铁轻手轻脚进来,替卢泽茶杯斟满开水,又给徐国难泡了杯菊花茶,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徐国难在察言司多年,多得卢泽指导甚是敬佩,见这位五旬老人眸含血丝,心里微痛,低声劝道:“大人,诸葛亮事多睡少被司马懿讽讥,您老人家切莫太过劳累伤了身体,让那些躲在暗处的混蛋暗中得意。”
卢泽眼里泛起暖意,见徐国难一本正经有些好笑,端起茶杯抿了抿,微笑道:“元嘉好意本官心领,自会留心保养。”
顿了顿,关切问道:“守义兄身体好些没?关节还疼不疼?”
永历三十一年,察言司老人徐文宏以都事荣衔致仕,自号山野闲人,从此悠游林下怡孙弄乐,不再过问情报工作。
卢泽与徐文宏同事多年关系和谐,彼此都甚感佩服。
听卢泽问起父亲,徐国难忙从椅上站起,恭声道:“家父身体还好,入冬以来关节没再痛过,老说要回司里寻大人下棋聊天。”
卢泽点头道:“致仕之后养身第一,你要劝守义兄少喝酒,多晒太阳,这样对关节很有好处。”
嗤笑道:“最后一句恐怕是你编的,守义兄出了名的臭棋篓子,每次下棋都是屡战屡败,最怕与我手谈,哪敢主动上门挑战。”
徐国难被当面拆穿也不脸红,笑嘻嘻道:“下棋确实没说,不过家父闲居无聊,老想与大人讲古谈天,还说八月中秋要与大人一起赏月过生日,比比哪个酒量更胜一筹。”
听到八月中秋卢泽眸中现出缅怀,望着徐国难微笑道:“元嘉,老夫记得你的生日也在八月中秋?”
徐国难轻声应道:“下官只比大人晚一个半时辰。”
卢泽点头道:“我们三人生辰都是八月中秋,真是难得之极。本官就与守义兄约定,今年八月中秋三人一起赏月过生日,到时不醉不休。”
徐国难笑应道:“一起赏月过生日,到时不醉不休!”
随手把情报和文书轻轻放在案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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