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这个词,现在对一部分人来说,逐渐朗朗上口,乃至一文不值,可对于某些人,依然意义非凡。
简单的填了下肚子,江辰和方晴走出铁军的烧烤店。
“你先回去吧。”
江辰开口。
今天肯定是走不成了。
“你呢?”
“我去看看傅自力。”
江辰坦率道。
没什么好瞒的,以方晴的智商,也瞒不住。
“你觉得去派出所是逛动物园吗?想进就能进。”
“他现在只是拘留,而且就算是坐牢,也是可以探监的吧?”
江辰下意识辩驳,他虽然没青梅专业,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常识还是知道的。
“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如果不想你见,派出所有无数种理由拒绝你。”
“规死人活”还能有这种解释?
江辰哭笑不得。
看来做律师,不禁得懂法,还得懂人情世故啊。
“我和你一起去,他们没法阻碍。”
江辰没墨迹,点了点头。
方晴的律师证在这种情况,确实要方便一些。
两人乘出租来到傅自力被拘留的西门派出所。
果然,有方晴开道,江辰顺利的见到了铁窗中的发小。
“你怎么回来了?”
见到江辰,傅自力也很惊讶。
“别多想,只是碰巧,我本来打算今天就走的,可是计划被打乱了。”
江辰不近人情道。
傅自力咧嘴一笑,看了眼旁边的方晴,“我让军子不要乱说的。”
虽然身陷囫囵,但他的精神状态并不颓废,充其量估计只是在里面没休息好,看上去有点疲态。
也是。
像他这样的人物,不提把局子当成家,起码对这种地方适应力肯定要比普通人强。
“现在不说,等你进了监狱,再通知我们去看你?”
“没那么严重。”
傅自力心态不错,挺乐观,稀松平常道:“你们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就出去了。”
他反倒是安慰起江辰和方晴。
“你已经进来两天了吧?要出去应该早就出去了。”
江辰梗直的道,虽然不怎么好听,但堪称一针见血。
像这种情况,要么根本不会被抓,要么只是进来走个过场。
已经呆了两天,信号已经足够清晰了。
傅自力表情微微僵硬,默不作声。
“是你老板拿你顶包?”
江辰询问。
“不是。”
傅自力立即否认,“如果不是我老板出了问题,我不会在这里。”
“铁军说你被拘留的原因是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你的店存在有偿陪侍的情况。”
方晴开口,像是没看到傅自力尴尬的脸色,很冷静,“他说的属实吗?”
在别人面前,甚至是在自己家人面前,傅自力可能都不会有什么避讳。
这年头,赚钱才是王道。
可唯独方晴是个例外。
毕竟是年幼时心动过的女孩。
在仅剩的那点羞耻心作祟下,傅自力偏开头,避开了方晴的目光,不发一言。
“如果真要起诉你,总得了解清楚情况,方晴才能为你辩护吧。”江辰打趣。
不得不承认,不愧是从小玩到大,心态如出一辙,都挺积极。
“我自己找律师。”
“不相信方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非是不想连累到方晴的声誉。
“看来铁军说的是真的了。”
沉默了下,江辰道。
傅自力紧了紧牙,忍不住开口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去年那次出去学习后,回来就进行了整顿,我管理的所有场子都往高端路线在靠,杜绝皮肉交易,可是你们也知道,这样的场所,有些行为,在所难免。”
“如果只是这样,问题并不算严重。”方晴接话。
“本来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傅自力脸上露出一抹愤恨之色。
“这次之所以出问题,是因为有人趁火打劫,故意整我。”
又不是第一天混江湖,确实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抓到把柄才对。
江辰记得小学还是初中那会,大家在教室里打闹,老师来了,都会有放哨的人及时通风报信。
傅自力作为一名老江湖,都混成了沙城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谁故意整你?”
“黄金海岸的老板,范德瀚。”
傅自力不假思索,显然对于始作俑者早就了然于心。
“黄金海岸是什么地方?”
江辰当然不太了解。
“一家娱乐会所。”
方晴相当简单的解释。
不过连她都有所耳闻,这家黄金海岸的名气可想而知。
“你怎么确定是他在对付你?”
江辰继续问。
“除了这范德瀚没别人了,在沙城,主要就是我们两家在竞争,自从向高端转型后,我的生意越来越好,客人都爱来我的场子玩,他眼见竞争不过,所以才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敢情在根本上。
这算是一场商业竞争?
“我的店比他的场子要干净多了,可是我被扫的时候,他的场子却安然无恙,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连方晴都知道黄金海岸,为什么黄金海岸却没被查,这正常吗?”
理由越来越充分。
“如果真的干净,就算有人整你,也没有办法。”
傅自力苦笑,也不顾及方晴也在了,“江辰,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存在即合理,你不做,难道就没有人去做了吗?我之前为什么去京都、去东海去见世面,就是想学习大城市的经验。回来后我已经尽量在规范了,从外地挖人,想要与大城市同步,让这行业正规化,我可以保证,现在在沙城,类似的场所,没有任何一家店比我的店要干净正规。”
存在即合理。
这一点,江辰认同。
一个行业能够存在,自然有它的道理。
不见作为女性同时还是一位律法人士的方晴,都没有说什么。
论类似的场所,沁园应该是天花板,在某种程度上,兰佩之和傅自力勉强倒能算是同行,区别只不过在于段位的悬殊而已。
傅自力的店江辰没有去过,沙城的夜生活风情,江辰也未曾领略,不过他光顾过沁园。
里面的姑娘,个个光彩照人,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远胜于社畜般的打工人。
起码,她们肯定要比社会上的打工人要舒适,开心。
夏晚晴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她甚至还得感谢沁园。
“人家既然已经动手,肯定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你觉得自己现在干净,那以前呢?”
江辰云淡风轻述说,却仿佛戳中了傅自力的哑穴。
过了会,他才道:“除了正正经经上班的人,谁的屁股底下没点脏东西。”
江辰平静的点头,“这个道理我认可,但是在法庭上,你觉得法官会赞同吗?”
“……”
傅自力顿时无言以对。
“在里面好好反省吧。”
江辰起身,竟然就这么直接转身离开。
实在是太义气了。
傅自力似乎并不愤怒,再一次重申道:“方晴,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们不要管。”
“我能做的,只是当你的辩护律师,前提是你愿意请我的话。”
傅自力苦笑。
方晴转身离开。
走出西门派出所。
夜幕弥漫。
东门是沙城老城区最繁华的城洞,其他城门都没法比拟,西门就有些荒凉。
“你怎么想?”
“我是律师。”
方晴言简意赅。
“真见死不救?”
江辰偏头玩笑,“好歹他小时候也没少帮你出头。”
“他如果愿意请我,我会为他辩护,但我只能保证他得到应有的判决。”
这话听起来冷漠,但江辰能品味出不同的味道。
以这妮子的角度,能做出这样的表态,已经殊为不易了,总不能让她去渎职枉法吧?
不让傅自力被冤枉、被栽赃,被加重罪名,已经够得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了。
“我觉得他不会请你。”
江辰轻声道。
“我也觉得不会。”
方晴回复得很快:“毕竟如果请其他律师,还可以做无罪辩护。”
江辰莞尔,走在家乡的马路上,“以你的专业判断,如果真上了法庭,他罪名有多重?”
“按照他目前陈述的情况,问题不大,顶多罚款,关几个月时间。不过前提是他没有撒谎。”
“几个月。”
江辰念叨,随即轻笑道:“他还年轻,几个月应该坐得起。”
方晴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做兄弟,在心中。”
江辰忍俊不禁,像是为自己辩解道:“站得越高,摔得越惨,他现在失足,对他整个人生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件坏事。”
方晴不予置评。
“不过呢,一码归一码。”
江辰话锋一转,神情自若道:“他进去蹲几个月,是为自己的所做作为承担责任,可有人故意害他,我们作为发小,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方晴没有任何意外,“你打算怎么做?”
江辰摸出手机,拿在手里晃了晃,“怎么做不是已经告诉了我们了吗。扫黄打非,是一座文明城市必须持之以恒的工作,而检举揭发,则是每个市民应尽的义务。”
“可是人家有关系。”
方晴好心提醒。
“再大的关系,能有多大?”
江辰笑道:“能大得过我们头顶的朗朗乾坤吗?”
方晴后知后觉,嘴角抿了抿,呼出口气,“当我没说。”
是啊。
就算有人能够遮住这片天又怎么样?
如今的沙城对这家伙来说,恐怕太小太小了。
江辰已经开始打电话。
沙城广为人知的娱乐会所。
黄金海岸。
最顶级的包间内。
沙城赫赫有名的娱乐大亨范德瀚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喜事,喝的满脸通红,左拥右抱,笑得极为畅快。
“妈的,一个下岗大院出来的泥腿子,拿什么跟我斗!”
“就是,姓傅的算什么,和范哥比,狗屁都算不上!”
“范总,以后沙城,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哈哈,有钱大家一起赚,喝!”
黄金海岸姿色最好的小姐大部分都在这个包厢内,个个都像在比谁穿的更少,整个包厢充斥着馥郁的香气,足以淹没人的理智。
喝多了的男人们肆无忌惮,上下其手,甚至有性子急的,伸进短裙,把内内都给抽了出来,引得娇嗔连连。
“去,跳个舞!”
范德瀚将服侍自己的台柱推开。
网红脸的妖媚台柱言听计从,在动感的音乐节奏下,踩着高跟,迈着心痒难耐的猫步,走向竖立的钢管。
不愧是沙城首屈一指的场子。
节目确实丰富。
就在男人们目光灼热,翘首以盼的时候,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在这样的氛围下,极为不和谐。
兴致高涨的范德瀚皱眉,摸出手机当即要挂断,可是看到来显,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也清明了些。
“把音乐关了。”
他下令,然后接通电话。
“突击检查马上过来。”
范德瀚脸色骤然凝固。
“人已经在路上,还有五分钟。”
“我在黄金海岸,能不能迟一点?”
“我也是刚得到消息,这次是大规模行动,是上面紧急下的命令。”
那边似乎非常紧迫,语速极快,并且不等范德瀚多说,说完就把电话挂断。
范德瀚眼神一变再变,额头已经起了汗,酒意早就惊醒。
干这行的人,当然善于察言观色。
“范哥,怎么了?”
范德瀚如梦初醒,猛然起身,“撤!马上离开!”
所有人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范德瀚嘶吼。
突击检查,这不是第一次,但很少这么急迫,一般情况下,在晚上还没到的时候,他就会接到风声。
清凉性感的小姐们花容失色,匆忙往外走,诱惑力瞬间削弱大半,慌乱之下,不少人被高跟鞋崴到脚,可还是不敢停留,争先恐后往外涌。
虽然背景不俗,但还是迟了,等范德瀚急步走出包厢,正要下令将所有客人疏散的时候。
“嘟嘟~嘟嘟~嘟嘟~”
沉闷而极具穿透性的鸣笛声传来。
范德瀚晃了晃神,然后冲对讲机狰狞大吼:“让所有客人走后门!”
“范总,后门、后门也被包围了。”
对讲机里传来惶恐的语调。
范德瀚面色煞白,看着乱哄哄的走廊,像丢了魂魄,呆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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