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纶,你觉得斩首行动,值得尝试吗?”
什么叫肱骨之臣。
奉命于危难之际的大总管刚出差回来,靳主便将其叫到跟前,磋商要事。
没办法。
其余的人太过无能,连征兵这样简单的工作都办得哼哼哧哧。
哪像穆纶。
使命必达,马到功成。
“将军指的是,斩首魏邑?”
靳主摇头,眯着眼睛,嗓音低沉,沙哑,“魏邑这个叛徒说穿了只是一个棋子,解决他,还能有其他人被扶植上来,比如巴图鲁。”
“那将军指的是……”
靳主看着他,应该最近没怎么休息好,眼球爬着一道道红色血丝,眼神莫测。
“卡鲁淄。”
穆纶如当头一棒,怔怔出神,过了会,表情巨变,赶忙道:“风险太大了!”
“我也知道风险大,但这的确是一劳永逸的方式。西方人给出承诺,如果答应,他们会立即给与我们支援。”
“这是西方人新提出的条件?”
靳主点头。
“西方人是想借刀杀人!将军答应了?”穆纶急切而凝重。
“还没。”
穆纶微微松了口气,“西方人之前那么殷切的拉拢我们,可魏邑反叛之后立马变了嘴脸。将军,西方人不可信。他们是想拿我们当枪使,一旦引发任何严重后果,他们肯定会置身事外,不会帮我们分担。”
柱石就是柱石。
分析总是入木三分,直切要害。
本就谨慎摇摆的靳主内心的天平无疑产生倾斜,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我没有答应他们。”
“将军,消灭魏邑,是我们的内部事务,我们现在站在道义的一方,不应该再去找麻烦。”
在巴图鲁造反一事上因为太过服从命令才导致丢了那么多军火的穆纶终于像是幡然醒悟,不再默不作声,学会去展示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字字句句掏心掏肺,发自肺腑。
靳主沉默,而后慢慢点头,“你说的对,我们的敌人只是魏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人总会有冲动感性的时候。
所以会需要别人的意见和提醒,来帮助认清现实,悬崖勒马。
“我打算抽调军中的精英,组建一支王牌狙击部队,你觉得怎么样?”
靳主询问。
“训练狙击手需要耗费大量的物质和时间,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现在开始着手,就算不能马上派上用场,但以后总有发挥作用的时候。”
这位同盟军领袖还是懂得未雨绸缪的,“如果能有一支神枪手部队,是不是能极大的增强我军的实力?”
是不是还惦记着斩首行动呢?
“将军,恕我直言,我觉得狙击手对于战场的影响并不大。”
穆纶语出惊人。
靳主看着他,“狙击手能够在乱军之中击杀重要目标,在历史上的很多场战役都发挥了巨大作用。”
“那是以前。”
穆纶有了很大改变,不再言听计从,开始勇于发表自己的想法。
“将军,就算我们尽最大能力资源倾斜,给予狙击部队最豪华的装备,巴雷特配热成像仪,可获得的回报可能并不能达到我们的理想预期。资源是有限的,加大投入给狙击部队,就会削弱其他兵种的战斗力。争夺战壕步枪手的作用都要远远大于狙击手。”
靳主凝眉,但是没有打断对方的发言。
穆纶虽然掌管军需,不擅长军事,但之前他可是吩咐对方多看兵法。
“狙击手的作用是点对点击杀,出其不意,在以前的战争中确实无往不利,如雨林里蛰伏的毒蛇,总能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但现在的战争已经升级为科技信息战,一个耗费大量财力物力培养出来的狙击手套着吉利服趴几个小小时,结果放个屁冒出一股热气,导弹就下来了。
所谓的王牌狙击手在航拍机面前就是活靶子,无论伪装得再天衣无缝,只要带上热成像模块,从天上可以看的一清二楚,甚至不用等放屁,只要跟环境不是同样温度就能显示出来,狙击手的优势在于隐蔽性,可这个优势在无人机面前就是笑话。”
这应该和最近研读军法无关,纯粹是职业素养的功劳,穆纶对自己管理的军需武器的性能有着一定了解。
“将军,我们的作战思路应该革新了,要与国际接轨。科技力量在战争中的作用早就超过了人,我们的无人机有多先进?热成像模块还同时兼具混合光源捕捉,可以同时侦测图像,混合AR辅助算法,即使环境再复杂也能快速进行处理,一旦发现目标,就可以进行饱和性打击。目前世界狙击纪录是三千多米,这种攻击距离对于无人机来说不值一提,一旦侦察到哪里有枪声,重机枪、迫击炮、火箭筒甚至高射炮立刻就可以招呼过去,别说人,就算钢铁都能被打成碎渣,一旦失去隐蔽性,再精英的狙击手都会沦为老虎园里的鸡,只有等待宰割的份,花费大量的资源可能效果还不如街上随便抓来的一个新兵。”
看来这位大总管是对最近部队的征兵方案有所耳闻的。
打仗打的是金钱。
得计算投入与收益的比例。
按照这样的说法,都不提训练什么神枪手部队了,甚至都不用费心思卖力提升士兵素质,武器装备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站在穆纶的立场,他发出这样的言论,无可指摘,海军肯定会坚定认为海军还是未来,而不会去夸耀陆军。
脑袋是屁股决定的。
他一个管军备的,当然会推崇军备的重要性。
虽然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位左膀右臂的倾斜性,但不可否认,听上去也确实有一定道理。
花大价钱培养出来的尖兵,结果作用也就和大街上拉的壮丁相差无几,谁还愿意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赔本买卖?
“难怪我们的无人机那么贵。”
受到影响,靳主计划打造尖兵部队、强化士兵综合素质的念头发生动摇。
并且。
又是记挂巴图鲁的一天啊。
和平饭店。
又到了中午的布施时间。
江辰在楼上,隔着窗户,看到了让他神情古怪的一幕。
楼下。
裴云兮居然在给排着队的“难民”派发热汤,白色宽松印花卫衣搭配复古单鞋,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是人美且心善的女菩萨自在这一刻好像具象化了。
可能是考虑到江老板最近事务繁忙,所以她很少打扰,今天应该是被杜恩琴叫去帮忙的。
江辰即刻下楼,走出饭店,接替知道内情后可能会留下毕生阴影的对方,“我来吧。”
裴云兮没客套,大抵是有些累了,让开位置,退到旁边休息。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卡鲁淄的难民越来越多,一旦吃饭的时候,几乎就会把和平饭店门口堵的几乎水泄不通。
好在有江老板在,提供了武装保护,安排了八名卫兵荷枪实弹在饭店门口二十四小时把守,要不然这些难民只怕是会冲到饭店里面去。
江老板也只是象征性的做了做样子,没几分钟,就把位置交给了饭店的员工。
“这里又没有媒体,不如多睡一会。”
这话什么意思?
做好事行善举非得在镜头下吗?
“或者去工厂那边看看。还顺利吗?”
裴云兮点了点头。
现在战火纷飞乱作一团,应该没有谁再会因为一座工厂耗费精力了。
“杜恩琴帮忙招揽了不少难民去干活,进度提高了不少。”
江辰哑然一笑,“难怪她生意能做这么大,真是会见缝插针啊。”
裴云兮暴露在口罩外的眸子看着他,“为什么不直接结束战争?”
江辰愕然,“怎么结束?”
“派安娜贝尔执行斩首行动,暗杀同盟军统领。”
别忘了。
当初在西方灯塔,江老板可是花费巨资为他们的东方维纳斯聘请了王牌保镖团队。
几天前寺庙的意外,就证明了这笔钱花得绝对不冤。
缅底的土壤对于安娜贝尔那样的人来说,就像如鱼得水的乐园。
“你以为拍电影呢?”
江辰笑道:“安娜贝尔他们再厉害,军阀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小队深入敌后还能取敌将首级最后全身而退,只有剧本才写得出来。”
“那你的天兵天将呢?什么时候召唤天雷?”
面对裴云兮的提问,江辰笑容更甚,拉着她到阴凉处坐下,看着赈灾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是同盟军的内部冲突。我们向来爱好和平,怎么可能干涉人家家里的事情。”
“而且打仗哪有这么简单。召唤天雷就能赢了?炮火洗地有作用,但没有决定性作用,你小时候看过CCTV的纪录片没?第一场世界大战,一个月能打掉90万发炮弹,火力密度够恐怖吧?结果连一个机枪加铁丝网组成的阵地都拿不下,足足拉锯数年。如果单靠炮火犁地就能取胜,当初我们能打赢世界第一?人家拥有绝对制空权,将一座山能炸得连一棵完整的树都找不到,结果还不是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看着饭店员工派发肉汤、肉包子,江辰不急不缓道:“从冷兵器时期到现在。武器的进步一直都是在精确性上做文章,而不是单纯的靠数量压制。凭借炮火优势洗地的战术是非常劣质且低效的,同盟军的地盘有大量的山脉纵横,其中最长的有120公里,他们如果往山里钻,还能把整个山给炸平了不成?当然,炸平也不是不可以,需要扔10万颗500公斤的炸弹,中短程弹道导弹也不过三五百斤,有概念了没?”
江辰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武器还是很渺小的。”
裴云兮当然不懂这些。
但此时听懂了。
并且刷新了认知。
她一直觉得,现代战争,已经不是军队的比拼,而是导弹的比拼,倒是与穆纶的观点比较相似。
“所以还是得靠人?”
“准确的说,是靠精确制导。”江辰耐心的说道:“漫无目的的导弹洗地,其实是一种炫富行为,实际意义不大。有的放矢的描点打击才能实现有效的杀伤效果。影响战争走向的往往都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武器,比如重机枪、地雷、水雷。比起天降正义,这些装备的成本低,性价比高,一枚导弹的造价可以换多少支重机枪,多少枚地雷?”
“还是钱的事。”
裴云兮总结。
“当然是钱的事。”
江辰笑道:“打仗拼的就是谁的财力雄厚,你一天花一千万,敌人一天花一亿,日积月累,拖都能把对方拖垮。战争就是这么分胜负的。比如拿一个班的士兵去接敌人的导弹,就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裴云兮目光扫过那些食不果腹的难民,再坚持一段时间,可能要不了多久,在杜恩琴的鼓动下,这些人为了生存,可能就会加入魏邑的阵营,投入战场。
“所以你是想消耗对方的财富?”
江辰立即否认:“我是说士兵是最廉价的武器。战争的胜负取决于武器的打击精度,而士兵是最便宜的全自动制导武器和武器搭载平台。”
可以看出在江老板的认知里,士兵的素质还是十分重要的。
这就与同盟军大总管的理念背道而驰了。
不过谁更正确着实不好判断。
虽然江老板读的书多,文凭高,可他攻读得毕竟不是军事吖。
正偷得浮生半日闲与裴云兮聊天,手里响了起来。
江辰接通。
“西方人正在策划针对江先生的暗杀计划。”
来电者不知道是谁。
但是透露的消息相当劲爆!
刚和裴云兮聊着斩首行动呢,结果勿谓言之不预,居然砸在了自己头上。
“确凿吗?”
江辰似乎不太相信。
一盘棋而已。
胜负未分呢。
而且一盘小局,无论最后什么结果也不到掀桌子的地步吧?
“确凿。西方人打算怂恿靳主动手,但是靳主不敢。靳主不配合,西方人可能会亲自行动。江先生小心。”
裴云兮提醒过很多次,可某人不以为意,觉得高枕无忧,不会有人敢打他这只老虎,但现在打脸来了。
只是先等等。
这么机密的事情。
究竟是怎么泄露出来的?
裴云兮在旁边,江辰不显声色,表情如常的“嗯”了一声。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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