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到徐长亭这一代已经是四代单传,楚盈在接连生下徐长虹、徐温柔后,与徐仲礼便一直想要一个男丁来继承徐家香火,但天不遂人愿,第三胎还是一个姑娘,而且出生不久后便夭折了。
这件事情对徐仲礼、楚盈,甚至是整个徐家的打击都很大,楚盈一度是伤心欲绝,每日都是以泪洗面,甚至都已经开始着手为徐仲礼纳妾了。
而也就是在这时候,楚盈则是再次怀有了身孕。
于是徐仲礼也就把纳妾的念头暂时抛在了一边,夫妻二人商定,若是再生下来一个女孩儿的话,那么再把纳妾的事宜提上日程也不迟。
徐长亭的出生,让夫妻二人瞬间觉得头顶满是阴霾的天空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徐家终于是后继有人,在人前也终于能够挺胸抬头了。
不过夫妻二人显然是有些高兴的太早了。
不错,徐家确实是因而有人继承香火了。
可徐长亭自打出生便体弱多病,这让徐仲礼、楚盈夫妻二人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深怕徐家刚出生的唯一男丁,也会像他们的第三个女儿那般夭折。
好在自出生便体弱多病的徐长亭,在一家人的精心呵护下,终于是坚强的活了下来。
就在全家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为徐家终于诞下一个男丁而喜悦时,一个晴天霹雳的现实,让全家人如坠冰窟、陷入进了无尽的绝望中。
那就是徐家唯一的男丁,其实是一个傻子!
同龄人都可以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开口叫爹喊娘时,此时的徐长亭还只会冒着鼻涕泡见人就傻笑。
在无数名医轮流问诊、一个个无奈的摇着头叹着气离开时,绝望的楚盈直接晕了过去。
那些时日,几乎是天天抱着冒鼻涕泡的徐长亭以泪洗面,而徐仲礼的眉头从那一日起,好像就没有舒展过。
大姐徐长虹、二姐徐温柔,那时便开始帮着母亲来照顾徐长亭,每每徐长亭趁着家人不注意,跑出门在巷子里想要跟同龄人玩耍时,他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而大姐、二姐往往这个时候都会挺身而出,用自己同样瘦弱娇小的身躯来保护着徐长亭。
徐长亭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便是一次滂沱大雨中,自己被同龄人围在巷子一角,被强按在满是雨水的泥泞地上学狗叫,二姐徐温柔则是提着一根木棍杀了过来,最终是二姐以她瘦弱的身躯把徐长亭护在了身子底下,替他挨下了所有人的拳打脚踢。
回家的路上,徐长亭被徐温柔牵着手,冒着鼻涕泡傻笑着,雨水打在两个瘦弱的身躯上,徐长亭却是突然开口喊了一声:饿……姐。
只比徐长亭大两岁的徐温柔瞬间呆在了原地,夺眶而出的眼泪瞬间被雨水淹没。
但徐长亭却是记得,当二姐拉着他的手飞跑回家里时,是哭着跟徐仲礼、楚盈说弟弟刚刚喊了她一声二姐。
那一日,天空虽然下着滂沱大雨,但徐家头顶的天空,却好像是碧空万里的晴天。
直到有一日,一游方道士经过徐家门口,看着正在玩耍的徐家姐弟三人,突然是上前拉住冒着鼻涕泡傻笑的徐长亭,双手在身上胡乱的摸了起来,口里振振有辞道:六道轮回、风云蔽月,病弱、刑罚、杀伤、短命……不利家运、虽有智能、多遇险厄、陷于病弱、残疾、孤寡。
然混沌未定数、天德地祥盈极,微同出身、逐渐长势,先天五行属金水、则圆满和睦、安宁自在。此数出怪杰……异人。
游方道士的举动把徐长虹、徐温柔吓得不轻,在游方道士松开徐长亭的瞬间,姐妹两人立刻是拉着徐长亭跑进了家里,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冒着鼻涕泡还在傻笑的徐长亭,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而在姐妹两人告诉楚盈,刚刚一道士摸着徐长亭还胡言乱语了一番后,等楚盈出来查看时,那游方道士早已经不知所踪。
这件事像是一个不足道的小插曲,就这么被揭过。
至于后来的徐长亭,则是不到四岁时就去了圣凤山祝融峰顶的永宁寺,断断续续待了足足近十年的时间。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一股熟悉的幽兰香气,让徐长亭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没想什么啊。”徐长亭回头看着徐温柔道。
“没想什么?”徐温柔狐疑的看着徐长亭,撇撇嘴道:“那喊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
“姐,今日多买些布料,也给霍奴儿做几身新衣裳。”徐长亭岔开话题说道。
“放心吧,少不了他的。当年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怎么就捡了这么一个榆木疙瘩回来。”徐温柔不解的说道。
“在路边你看见个奄奄一息的小猫小狗都会救助,何况是霍奴儿一个大活人呢。再说了,人家霍奴儿私下里话多着呢。”徐长亭说道。
徐长虹坐在对面,看着姐弟两人开始斗嘴,时不时的望望窗外,而后回头对徐长亭说道:“未央,一会儿到了南市,记得别瞎跑,跟紧了我跟你二姐。”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不要老把他当小孩子看行不行?又不是小时候,傻乎乎的不认识回家的路。”徐温柔一边伸手抚摸着徐长亭的脑袋,一边对徐长虹说道。
徐长虹不满的对徐温柔啧了一声,就算是徐温柔,她也不喜欢老是把徐长亭幼年痴傻的事情挂在嘴边。
“大姐,你也别多想,何况我现在都已经好了,二姐也没有别的意思。”徐长亭替徐温柔解释道。
“那也不行。当初你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永宁寺,跟慧成大和尚学习佛法。随后又跟我们去了西宁州,这丹凤城你一点儿都不熟悉……而且,以后还要娶媳妇呢,老是提及幼年的事情,还怎么讨一房温柔贤淑的好媳妇?”徐长虹正色的说道。
相比较于徐温柔的泼辣性格来,徐长虹则是颇有长女风范,一向是温婉贤淑、知书达礼,加上人又长得漂亮,有着跟徐温柔同样高挑的身材,可谓是到哪里都会成为人们注意的焦点。
三人在南市街口走下马车,马车被霍奴儿拴在一处空地,而后四人便向熙熙攘攘、热闹繁华的南市走去。
丹凤城内的南北两市,相比较于东西两市来,货物商品则是更为繁多,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既有来自南唐的,也有来自遥远的西域各国。
即便只是普普通通的香料,或者是布匹,在东西两市能买到的也只有一些普通通的,而在南北两市,因为门阀世家、豪门勋贵大都会光顾的缘故,金银首饰、珍珠玛瑙,尤其是一些来自西域的各种珍稀宝石,在这里可谓是应有尽有,来自江南的瓷器、茶叶以及绫罗绸缎,可谓正是丹凤城豪门贵妇、千金小姐的最爱。
各大酒楼、茶肆,甚至就连勾栏瓦舍,也会因为这里的繁华而开设在此,号称丹凤城内除了皇宫内的建筑以外,足足有五层楼高的青云楼,也在南市不远的地方。
哪怕是两世为人,徐长亭到现在才彻底明白,男人与女人原来真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马车本可以直接驶到想要去的布行门口,但徐长虹跟徐温柔显然还要逛一逛其他地方,哪怕是只看不买,她们也觉得很有乐趣。
而徐长亭或者是大多数男人,显然就没有这样的兴趣,往往都是直达目的,买完就走。
与霍奴儿跟在大姐、二姐的身后,时不时徐长虹还会回头看看,在行人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深怕徐长亭走丢了。
金银首饰、玛瑙宝石可谓是对女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两姐妹自然是也不能免俗,虽然如今回到丹凤城后比较拮据,但却不影响两人羡慕的欣赏那些金银珠宝。
尤其是看到一些镶嵌着宝石的发簪,两女的眼睛在徐长亭看来,就像草原上的狼一样,羡慕的都快要发绿了。
商家看到两个漂亮的女子出现在店铺内,自然也是立刻眉开眼笑的跑过来,一双眼睛时不时打量着两女秀发上的简单发簪,尤其是看到身后还跟着一个贵公子模样儿的徐长亭时,便立刻认为碰到了真正的主顾,介绍起来更是不遗余力、眉飞色舞。
但可惜的是,一顿卖力的介绍,还是连哪怕一个简单的发簪都没有卖出去,而后在四人离去时,便会不屑的撇撇嘴叹口气。
兰亭布行,有着浓郁南唐风格的布行,在北魏的生意做的很大,甚至一些上好的丝绸布料还会被送进宫里,深得宫中那些妃嫔们的喜爱。
除了在北魏丹凤城开设有多家布行外,在其他州郡甚至是偏远的西宁州,都同样开设有布行,往西域各国输送着来自南唐的茶叶、布匹以及各种精美的瓷器。
掌柜李澄心余光看到门口的人影晃动,脸上立刻挂上了热情的笑容,只是抬头看向门口时,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艳。
只见两个漂亮的女子缓缓走进来,一下子仿佛使得整个布行都亮堂了许多,待看到两名女子身后那白衣少年跟黑衣青年时,李澄心的目光则是微微愣了愣,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敲了敲旁边的门,道:“江南,来贵客了,出来侍奉着。”
随着李澄心说完,只见从旁边挂着门帘的地方,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探出了头,先是看到让人眼前一亮的两个漂亮女子时,这叫江南的少女也是眼睛不由一亮,而看到身后的白衣少年时,瞬间则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神情之间仿佛显得有些不高兴。
徐长虹、徐温柔自顾自的打量着排列整齐的布料,而那叫江南的少女,在经过两人身后的徐长亭时,却是又快又急的低声说道:“你来干什么?她们是谁?你就不怕被……小姐知道?”
“干你的活去,少多管闲事,是我姐。”徐长亭低声快速回答道。
“哼!”少女哼了一声,不过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换成了热情的笑容,开始跟随在徐长虹与徐温柔身边,向两女介绍着铺子内的各种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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