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舍的看着徐温柔的背影在影壁处消失不见,冯子都这才回过头看着徐长亭。
徐长亭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怕是来找我,是为了见我二姐吧?”
“哪有,我当然是来看你的,跟你二姐没有关系的。”冯子都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深怕徐温柔会突然出现在身后。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二姐可不会喜欢你的。”徐长亭打击道。
冯子都也像是认命了一般,微微叹口气,道:“唉……其实我也知道的,何况我也很怕你二姐,见了你二姐就有些腿发软。”
“她又不吃人,你至于吗?”徐长亭看到冯子都同样是感到高兴。
毕竟,早些年在丹凤城时,就只有冯子都愿意跟他一块儿玩耍,从不把自己当傻子一样看待。
两人四年未见,冯子都提议要给徐长亭接风洗尘,而徐长亭也正好想要问问冯子都,知不知道泼李三这号人物。
冯子都虽然遇事之后跑的快、回来的也快。但这家伙也因为他刑部员外郎的爹,所以对于丹凤城的三教九流、勾栏瓦舍等等地方却是十分了解。
四年的时间,冯子都的外貌变化不算是很大,年龄的增长让这家伙也渐渐张开了,一幅玉树临风的样子。
而在西宁四年的徐长亭,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冒着鼻涕泡、傻乎乎的徐未央,身高已经隐隐超过了冯子都,整个人看起来也很结实,但就是那张俊秀苍白的脸,怎么看都像是刚刚大病初愈。
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大姐徐长虹还像以前一样,一直叮嘱到府门前,恋恋不舍的看着徐长亭、霍奴儿与冯子都三人离开许久,这才转身回府里。
冯家的马车里,冯子都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坐在徐长亭旁边的霍奴儿。
这家伙长得实在是太野性了,棱角分明冷峻脸庞,一双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眼睛,一头很硬的长发随意绑在脑后,单单只是往那一坐,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深怕这家伙一言不合就扑上来“吃人”。
“你可知道丹凤城有泼李三这么一号人物吗?”徐长亭问道。
冯子都看着徐长亭,有些讶异:“怎么?那泼李三欺负你了?按理说不应该啊,那家伙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但对于家世背景硬的从来是不愿招惹的。”
显然冯子都知道泼李三,而且看样子还很熟悉。
徐长亭摇了摇头,道:“没欺负我,就是想要找他了解一些事情,你要是认识,不妨带我过去找他,如何?”
“就咱们俩……三个人啊?”冯子都差点儿把旁边的霍奴儿给漏了。
“只是去问些事情,又不是寻仇,人多人少无所谓不是?”徐长亭说道。
冯子都没有答话,摸着下巴思索着,沉吟道:“那得去外城,平日里要么是在酒馆茶肆,要么就是勾栏瓦舍,但说好了啊,要是去那些勾栏瓦舍的话,回去之后你可别告诉你二姐啊,不然的话,你二姐肯定得骂我。”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徐长亭笑着道。
当初还在丹凤城时,他第一次去青楼,就是跟冯子都。回来后还兴高采烈的跟徐温柔显摆,而后第二天冯子都再次登门找他玩儿时,徐温柔提着木棍就对着冯子都冲了过去。
从此以后,冯子都几乎都不敢登徐府的门了,每次都是在门口站的远远的,让徐府的下人去通知徐长亭。
也就是徐长亭常年受人欺负的人设好,要不然的话,听到去找丹凤城外城一带有名的混混泼皮,冯子都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问清楚了缘由,才会决定去不去找泼李三。
马车由内城向外城驶去,此时的丹凤城不论是内城还是外城都已经足够繁华,而且来自南唐那边的一些影响,使得如今的丹凤城上至官员勋贵,下至百姓商贾,在一些方面都会刻意效仿更加富裕繁华的南唐。
当然,这一切也都跟当今皇帝自登基以来,极力推崇汉化、议定雅乐有着直接的关系。
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泼李三的踪影,最后才打听到,这家伙可能是在内城的教坊司。
听到教坊司三个字后,冯子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随即看向了徐长亭。
教坊司向来隶属于礼部,而如今徐长亭的父亲便是礼部侍郎,所以在冯子都看来,一会儿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的话,只要报出徐长亭父亲的名字,就能够解决很多问题吧?
而且……说不准还可以凭借徐长亭父亲的名字,就可以轻易见到教坊司的新晋花魁!
据说这位教坊司的花魁乃是官宦之后,后来父亲犯事一家人被牵连,而后被充进了教坊司。
在教坊司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由她父亲的生前好友,前礼部尚书兼国子监祭酒王肃照顾,在前两年也博得了卖艺不卖身的护身符。
这个时代,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与卖艺卖身的青楼女子,有着本质的不同,虽然同是身处青楼,但身份地位的差距还是极为悬殊,几乎等同于是两个阶层的人。
教坊司占地极广,主楼与各个庭院星罗棋布,看似杂乱,但在假山楼台、亭阁水榭、绿树花草的衬托下,又仿佛被一条条看不见的线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颇有意境的烟雨楼图。
主楼既是待客娱乐之地,也是各个头牌、花魁平日里与客人见面之地。
当然,至于客人与这里的头牌花魁之间的暧昧私事,则就是会发生在更为私密、氛围更加静雅的各个庭院内。
此时的教坊司,与其说是一个单纯的青楼,倒不如说由数个“戏班”合伙组成的娱乐场所。
头牌、花魁就像是往后戏班里的名角,底下又有着十几二十人跟着她吃饭、挣钱。自然而然的,便围绕着她组成了一个利益小团体。
头牌、花魁自然是可以卖艺不卖身,但跟着她吃饭的其余人,则就不像花魁、头牌那般自持身份也卖艺不卖身了。
总之,一个由头牌、花魁组成的团体中,有善于跳舞的,也有善于弹奏的,有善于唱曲的,也需要有可以供客人发泄生理需求的。
最重要的是,头牌、花魁必须是色艺双绝,且知书达礼、善解人意。
“说白了就是要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每个人都要有出彩的地方,要做到让你不出庭院就能够享受到你想要的一切,对吧?”徐长亭说道。
“花魁、头牌要能做到所有的一切才行,当然,卖身除外。重要的还是,能够让客人对你敞开心扉、毫无戒备大的谈天说地,从而由内心感叹: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才是最重要的。”冯子都一幅吃过见过,有故事的沧桑男人姿态:“漂亮的皮囊多的是,可能够让男人视为红颜知己的,则就少的可怜了。”
徐长亭不置可否,毕竟,相比较于冯子都对青楼的了解,徐长亭在这方面,即便是如今也还是一个门外汉。
两层高的朱红色主楼看起来奢华无比,马车在门口是停了一排又一排,即便是徐长亭,望着眼前的规模都不由的有些胆怯。
不得不说,眼前的教坊司绝对称得上是丹凤城数一数二的销金窟,如此规模的排面,就算是在后世也是不多见。
进入大门之后,里面的陈设就要显得相对平常了一些,当然这样的平常也只是相对而言。
前面那舞台上此刻正有数名身着薄纱的女子在翩翩起舞,清扬的乐声也是颇有优雅之意境,丝毫不会让人把这样的场景跟皮肉生意联系到一起。
此时大厅内的客人并不多,但还是能够看到,时不时就有一腚一腚的银子,被客人豪爽的抛上舞台。
据冯子都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因为若是赶上了什么节日的话,尤其是在晚上,当头牌、花魁亲自出现在舞台上时,那些真正一掷千金的豪客,从二楼往楼下的舞台上一把一把的扔金瓜子、金豆子等等,那才叫震撼人心。
徐长亭跟冯子都在一名伙计的带领下左右张望,而身后的霍奴儿,轻轻拽了下徐长亭的衣衫。
顺着霍奴儿的视线望向大厅的一个角落,只见那里正好有一人也向他们望了过来,正是让他们往返了内外城的泼李三。
三两银子起步的茶水费,把徐长亭都吓了一跳,好在冯子都今日本就打算要出血给徐长亭接风,兜里倒是没少带银两。
而就在他们随意选择了一个座位坐下后,坐在角落的泼李三便起身向他们走了过来,其余跟泼李三同桌的几人,此时也是一脸的不善,毕竟,昨天刚刚就被人家给坑了。
走近跟前,刚扬起的手打算拍在徐长亭三人面前的桌面时,泼李三看着抬起头的冯子都,瞬间是愣了一下。
“冯……冯公子?”泼李三看了看冯子都,又看了看旁边那昨日坑了他的徐长亭跟霍奴儿。
“他就是泼李三,你想要问什么就问吧。”还被蒙在鼓里的冯子都平静的说道。
父亲是刑部员外郎,虽然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官员,但好在手里掌有实权啊。所以丹凤城的一些混混大都也认识他,而他也仗着父亲刑部员外郎的身份,也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
眼前的泼李三就是其中之一,此时看着冯子都跟徐长亭竟然认识,这让泼李三一时之间变得犹豫了起来。
“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吧?”徐长亭抬头笑着道。
一脸横肉的泼李三,心思要比他粗狂的外表细腻很多,沉声问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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