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一岁,父皇抱回两个号啕大哭的婴儿,告诉他,这是他的弟弟妹妹,以后不准欺负她们。
那一年,他五岁,母亲又生下了一个小弟弟,他和另外两个弟弟妹妹坐在门前,有些不高兴,因为害怕父母有了小弟弟之后就会不再爱他们。
那一年,他十岁,一个叫二叔的男人带着一个叫姐姐的小姑娘来到家里,父亲板着一张脸,还和那个叫二叔的人打了一架,他和弟妹也对那姐姐抱有敌意,因为她想放走几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小麻雀,可是最后,父亲和二叔开怀畅饮,而他们也和姐姐成了好朋友。
那一年,他十五岁,为了还懵懵懂懂的守护,和弟弟妹妹姐姐被二叔带去了一个叫魔界的地方,又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叫禁地的地方,见到了那个让他害怕一辈子的人。
那一年,他二十岁,告别了青涩的童年,进入了梦幻的少年,二叔又把他们扔在了那个名为玄界的地方,进行所谓的历练。
在玄界,他和兄弟姐妹吵翻打架,负气独行,发誓永远不再相见,后来再次相遇见到他们被欺负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出手,虽然被打得很惨,但是却领悟了亲情。
在玄界,他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一起修炼、玩闹,做着童年没做完的梦,说着说不完的话,可是后来当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却只有寥寥几人挺身而出,他领悟了友情。
在玄界,他遇见了她,他为她挡雷劫,她为他中毒箭,两人年少无知地牵着手,讲着那个讲了无数遍也不觉得厌烦的笑话,傻乎乎地埋下一颗灵药种子,也在各自心中种下了爱的种子,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那一年,他三十六岁,他死了……
也许是死了吧……
“死?死是什么感觉?没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他死了,可是他不慌,他的心里只剩下了平静,除了平静之外,想得再多,也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他死了,可是他不悔,三弟拜了一个强大的师尊,六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心法,其他人也都被他送到了安全地带,没有危险了。
他死了,可是他不恨,不恨蛮不讲理的敌人,不恨见死不救的“朋友”,如果说恨,他也只是恨自己,恨自己太弱小,弱小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无声无息,无色无味,身体就像是一团漂着的空气,什么也没有。可是渐渐的,他又找到感觉了,他好像漂浮在一条大河上,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他在河水中浮沉,浮沉……
一声轻响,他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应该是一条小船,他心中猜测,想要睁开眼看看,眼皮却比泰山还沉重,挣扎许久,却也只露出了一丝缝隙。
“修行根基不稳,心性浮躁却还骄傲自大,无能之人,留你何用?”孤舟上的人轻声道,面孔被迷雾笼罩,夜阳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什么地方呢?
不等他思索,那人袖袍一挥,一束罡风袭出,打在他的身上,将他打成碎片,化作尘世的流沙,消失在长河里。
在意识最终消逝前,只模糊记得遥遥传来的几声叨念:“六极阴,九极阳,六六至阴,九九纯阳,道明,道清,道引,道枯,阳极转阴,阴极生阳……”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孤零零地漂浮着一座岛屿,这岛屿不算大,可是却也不小,大慨有百里方圆,上边有宽广的平原,茂密的树林,险峻的高山,奔腾的河流…
海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原始丛林里不时传出几声蛮兽的嘶吼,寂静中透露着肃杀,这地方很可能不是什么善地!
“呼…”一道飓风凭空出现在平原上,天空中接着凝聚起厚重的乌云,雷电在云团里轰隆作响,不时劈开黑幕,露出闪耀的光芒。
天地一时间狂风暴雨,掀起巨大的海浪,一道道能量疯狂涌向飓风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雷电也随着落下。
“轰隆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飓风中央虚空破碎,无数细小的时空碎片缓缓凝聚。
在这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时刻,岛屿上的所有动物植物都拼了命往远处逃窜,一个老者却旁若无人地往风暴中央缓缓走去。
青色的长袍上绣着一棵名为未央的古树,大体看来像是柳树的形状,可柳枝上却长着枫树的叶子。
这老者白发苍苍,留着一把半尺长的雪白胡须,看起来年纪已不小,脸上却没有太多的皱纹。他神色平静,乍看颇为威严,仔细看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和蔼。
老者步伐稳健,在风雨中闲庭信步,明明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显得那么自然,与天与地与物浑然一体,一直走到离飓风中央十几丈的地方才停下来。
这时,又出现一个麻衣老者,麻衣老者看起来比青衫老者还要苍老得多,膝盖下是两只空荡荡的裤腿,悬空盘坐着,面容枯槁,空洞的目光投向后者。
青袍老者也看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口道:“放心,我不会对他出手的。”
瘸腿老者不语,又看了一眼飓风,说了几句迷迷糊糊的话,在原地消失不见,青衫老者亦是波澜不惊,脸色未有丝毫变化。
……
在两座万丈大山之间,有一座宏伟的城池屹立,在这城池的角落里,座落着一间古朴的府邸。
府邸外有一支散发着煞气的黑甲军队,过往行人纷纷朝其投去敬畏的目光,而这些军队战士,却是将敬畏的目光投向府邸内。
一间密室外,一个美妇人面色焦急,不时往里边眺望,直到里边传出一股骇人的波动,这才放心下来。
在她身后,还有一个少年与一个仆人装束的老人,老仆感受着这股气势,脸色平静,眼中却十分复杂,暗叹道:“一千年都不突破,如今却短短几十年间连破二境,这孩子,哎……”
……
半响,岛屿上的风暴才逐渐停歇,中央位置上,一道人影变得清晰。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材修长,没有英武的气概,却有清雅的俊美。他面容妖异,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异常,就像血海中的白莲,让人难以捉摸。
如同墨画的柳叶眉皱了一下,一双丹凤眼旋即徐徐睁开,少年目光深邃,透露着丝丝寒光,伴随着一抹疑惑,一股记忆疯狂涌入大脑,无比强烈的剧痛冲刷着脑海。
“啊……”夜阳抱头痛吼,大脑仿佛要被撕裂,很久才适应下来。
“师尊,幽儿,夜啸,凌雪,外公,沐瑶,杨桀……我这是大梦一场,还是转世重生?”夜阳消化完这些记忆,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他左肩上有一个血黑色小戟印记,印记光芒一闪,一把长戟就凭空出现在他左手中。
长戟长约一丈,立起来比夜阳还高,戟刃部分长三尺余,有一道主刃,一弯辅刃,一把弯钩,两根倒刺。尾部也有两根半尺长的利刺,看起来锋芒毕露,嶙峋锐利,仿佛随时都要择主而噬。
夜阳意识扫过琅琊戟的内部空间:装着半丝魂之本源的木盒,放着两株药王的玉盒,父亲交给的听风玉笛,师尊留下的神农药典,还有小狼夜啸进化沉睡结成的黑茧以及各种杂物……一件也没少。
心底稍微松气,才取出一套黑色长衫穿上,夜阳便听见了一声脆响,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取出了空间中的黑茧。
猜的不错,黑茧上裂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在接下来的几息中,又裂开了无数道裂缝,最后砰一声破碎开来。
一个呆头呆脑的小狼崽从破碎的黑茧里钻出来,漆黑如墨的绒毛细腻柔滑,甚是机灵与活泼,刚脱离黑茧,就摇着尾巴转身,咔嚓咔嚓,几下把黑茧的碎片吃完。
夜啸伸直了前爪,就像是在伸懒腰,吃完了黑茧,这才看向夜阳,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一缕期盼。
夜阳笑了笑,取出一株灵药,夜啸眼睛一亮,跳入他怀里,开始享用这美食。
夜啸经过这一番沉睡,已经进化到了二品,沉重了不少,长大了一些,可是还是只有一尺长,从小狼崽成了小狼。
夜阳抚摸着血脉相连的夜啸的柔顺长毛,喃喃道:“看来不是做梦,那就是转世重生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
“非也,你这既不是做梦一场,也不是转世重生,而是魂魄涅槃,如今离你在玄界‘死去’不过才十四年,今天刚好是你五十岁的生日。”一道苍老但是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九界中的种族各异,大部分的生灵都只有百年的寿命,只能依靠修行而逆天改命,而有部分古族,却生来就有近千年的寿命,狼族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狼族普遍的寿命来说,两百岁才是成年,而五十岁,不过才是半大的少年而已。
夜阳大惊,抬头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十丈外的地方有一个青袍老者站立,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不论修为,他如今的魂魄融合了三次为人的精髓,而且还具有魂族血脉,方圆几里内的风吹草动都能被他感知到。
但是他现在却丝毫没有意识到青袍老者何时到来,更可怕的是,就算如今老者站在他面前,他却依旧什么也感觉不到,老者就像不存在一样,与天地大道融为一体,他的实力,一定是达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
不过除了惊讶以外,夜阳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慌乱,毕竟老者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就算是想要对自己不利,自己也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倒不如顺其自然,看看他有什么企图。
“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如何称呼?”夜阳很快镇定下来,向老者微微弯腰,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的礼。
夜阳的表现,明显在青袍老者的意料之中,他摆了摆手,道:“不用多礼,目前叫我枫老便可。”
“目前?”夜阳虽然疑惑老者的话语,但还是向老者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枫老:“枫老,您可知道小子目前的状况,还希望您解决晚辈的困惑。”
对于自己目前的情况,他是真的迷茫到了极点,这几十年间,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地初开,万物混沌,而混沌之中,孕育了一种叫洪荒的奇兽。”枫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夜阳也不敢打搅,只能继续听着他的讲述。
“第一代洪荒死后,它的生命能量幻化成了十二个不同的种族,这十二族都继承了洪荒的一部分天赋,分别代表了天地间的十二种本源大道,而你所在的邪眸夜狼便是代表的黑暗大道……”
“咳咳!说远了。”枫老轻咳两声,转回正题:“洪荒集聚天地精华,每过数亿年就会重新诞生一头,刚出生的洪荒只是一团白雾,没有形体,但是却会吞噬生灵的生命和魂魄,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枫老说着说着,看向夜阳,意有所指。
听着枫老的话,夜阳的脸上露出无比惊骇之色,想起了在玄界历练中,秘境破碎时钻进自己脑子里的白色气体,声音颤抖地问:“你是说我脑海里的那东西是一头洪荒?他现在还在!”
“这倒不是,准确地说是不完全是,你体内的气体名为洪荒之气,是洪荒的力量之源和生命之源。”
“那就好。”夜阳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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