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舒一脚踏碎电报机,腾空而起,跃出大门,站上车顶。
他送目远眺,便见身后密密麻麻的冥怪大潮,已追到百米之外。
大量的冥怪已攀上大桥,在铁轨上急速奔袭,瞬间,后方的铁轨,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冥怪,甚至一些冥怪被挤得坠落河中。
许舒看得头皮发麻,身子再展,如一头苍鹰扑出桥面,潇洒地扑入河中。
他亲眼看见,一只骷髅头冥怪才坠入河中,便狂乱地扭动起身子,仿佛溺水一般。
许舒观察片刻,却发现湍急的河水并不能给坠河的冥怪带来任何伤害。
那只冥怪的慌乱和惧怕,仿佛是来自血脉深处的敬畏。
他无暇诛灭那头冥怪,二十米开外,秦冰正冲他喊得声嘶力竭。
许舒扎一个勐子,并不奔向秦冰,而是救助一名在水里张牙舞爪的兵士。
他气沉丹田,厉声呼喝,以全权指挥官的名义,要求会水的救护不会水的,只需在河中安心潜伏,静待冥怪大潮被列车引走,自能得救。
霎时,数以十计的营救,便发生在河道中央。
眼见列车便要驶出关河桥,所有人都强忍着欢呼的冲动,面现狂喜。
忽地,一道剧震传来,咵察一下,一座桥墩竟垮塌下来,紧接着大半座关河桥垮塌下来。
才驶出桥面的列车,竟有半个车尾随着垮塌的桥墩坠在半空中。
不消片刻,列车冒出滚滚浓烟,竟然熄火。
所有人都看傻了,数十张脸瞬间化作惨白。
许舒脑子嗡嗡直响,只觉天要灭己。
“天呐,一定是关河桥年久失修,忽然引水灌河,湍急的河水冲击到了失修的桥墩,再被列车和大量冥怪攀附,不塌才怪。”
一道自以为看破一切的声音嚎起,回应他的是,是无数愤怒的目光。
列车熄火,大量的冥怪疯魔一般朝那列涂抹了血液罗兰的车厢奔去。
瞬间,便将整列车厢堆满。
咵察一声,整节车厢竟被一众冥怪压垮,从半空中坠下河来。
“不准去!”
秦冰厉声呼喝。
许舒充耳不闻,如游鱼一般扎入水中。
探骊珠出,水下无碍,他动作极快。
短短十余息,他便抢到距离涂抹了血液罗兰车厢只有十余米的位置。
冥怪惧水,根本不敢沉底,都浮在水面扑腾。
许舒第一时间将绿戒中的物品挪移到一只须弥袋中来。
随即,他吞下一枚六黄丸,朝血液罗兰车厢奔来。
事已至此,他已别无他法,只能拼尽全力,按照自己的设想一试。
奔到三米处,即便此刻置身水底,他的念头已经能完整地覆盖整节车厢了。
随着许舒的念头一动,车厢凭空消失,挪移到绿戒中来。
哇的一下,许舒立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许舒绿戒中的空间,纵横三丈高一丈,而一节车厢足有二十多米,远远超出了绿戒的容纳极限。
但许舒不管这许多,他采取的是把大象关冰箱的流程。
开冰箱门,装大象,把冰箱门关上。
这个过程看似可笑,其实许舒早就试过,只不过他当初的试验对象,是河水。
彼时,绿戒空间初成,他便忍不住想,如果念头覆盖的是超出绿戒空间的物品,挪移会不会成功。
他不敢用别的试验,就用河水试验,他一次用念头笼罩了超出绿戒空间极限的河水。
结果,挪移还是成功了,只是绿戒空间被挤得满满当当,大量的河水直接汽化。
而他也受到不小的反噬。
此刻,情况危急,他顾不得风险,只好再试一次,果然再度成功。
然而,车厢到底不是河水。
此番,许舒受到的反噬远比压缩水流时要大。
好在他如今的肉身已非当初可比,只是喷了一口血便成功将车厢收入。
车厢进入绿戒空间,就像大象被关进冰箱。
顿时,车厢被挤压成一堆铁饼,坍缩在一起。
车厢才被收走,沿河上下的冥怪都停止了狂躁。
河心中央的众人全看傻了,吓坏了。
此刻,几乎全部外溢的冥怪都被聚拢到了此处,河下、桥上、沿岸,都堆满了狰狞的冥怪,仿佛让人置身于冥界一般。
就在众人彷徨无措之际,大量嘶吼的冥怪,忽然沿着西北方追去。
呼啦啦,瞬间走空,便连落在河里的冥怪,也奋力朝那处追去。
原来,却是许舒爬上岸后,第一时间从绿戒中挪移出了车厢。
血液罗兰遇水并不会消退,同样,车厢改变了形状,也不会影响血液罗兰气味的释放。
冥怪潮重新有了标的物,自然玩命追逐而去。
许舒不敢怠慢,他打出一张封魂符,阴魂出窍,钻入银尸中。
眼见冥怪如潮逼近,他赶紧收了车厢,银尸腾空飞起。
遁出百米后,再度挪出车厢,冥怪潮又被调动。
就这样,他沿着铁道线,飞飞停停,挤压成一坨的车厢也在绿戒中进进出出。
冥怪潮就这样被他调动。
堆积在河心的秦冰等人,全看得目瞪口呆。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主导这一切的,一定是那个男人。
“奇技淫巧,终不是煌煌正道。”
蒋毅文一双眼睛瞪得血红,低声讥讽。
他话音方落,却听厉俊海道:“姓蒋的,许兄舍命救护大家,你却说他为了出风头,连性命也不要,死了活该,这是人说的话么?”
蒋毅文说话的声音很低,厉俊海并不能听见他到底说了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厉俊海生出弄掉蒋毅文的心思,攀诬于他。
此刻,正值兵荒马乱,人心未定,而众人尚念许舒大恩。此时动手,机会正好。
“真是狼心狗肺!”
“踏马的,此獠还一心争夺指挥权,若真让他指挥,大家的小命一准儿玩完。”
“许指挥冲锋在前,撤退在后,遇强则争先,护佑弱小,终于为我等争得一线生机。世上竟有如斯狼心狗肺之人,才得了人家好处,就在背后诅咒。”
“大周正因似这样的狗官多了,国势才每况日下,此獠不除,大周不安。”
“…………”
众人越说越气愤,蒋毅文气得浑身发抖,才想张口解释,却又觉得有失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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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众人的火气越聚越旺,甚至把大周国势败坏之因,都牵扯到他的身上来了。
蒋毅文终于有些慌了,才要分辨。
一道飞镖射来,谷春才挥手打落,啪,啪,有枪声响起。便见一名青年士卒高声呼啸:“我张彻,今日为国诛贼!”
气氛烘托至此,众人各个情绪高涨。
仿佛这一路行来经历的鲜血、恐惧、死难,全是蒋毅文带来的。
蒋毅文终于慌了,想要拿出官威镇压,厉声喝道:“我乃堂堂……”
他不呼喝还好,这一呼喝,攻击声越勐。
河面上竟然卷起狂浪,朝他淹没而来。
谷春见势不妙,一个勐子扎进河里,蒋毅文也终于顾不得体面,才要跟行。
嗖地一下,他竟被水浪从河里高高卷起。
啪,啪,两声枪响,一枪打偏,一枪正中蒋毅文头颅。
蒋毅文哼也没哼一声,当即毙命。
厉俊海暗舒一口气。
他阴掉蒋毅文,并非是得到了许舒的指示。
而是他很清楚,有些事,没必要让许舒交待,自己应该提前解决之。
就拿蒋毅文来说,若真放他进了近卫军,以他的级别,迟早要给许舒折腾出大乱子。
眼下不杀,必将悔之莫及。
蒋毅文毙命之际,许舒已经抱着肉身遁出去十余里了。
冥怪潮被拉开了一些距离,许舒立在铁轨上,静静打量着自己的肉身。
他原以为自己分魂离体,肉身无限接近死物,应该能挪移进绿戒空间。
当他挪移出车厢时,尝试过将肉身挪移进绿戒空间,然而,当念头附着在肉身时,竟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他灵魂出窍后的肉身,和银尸有着本质的区别。
一路走走停停,真论速度,甚至超过了火车。
当他沿着铁道线,赶至翁头山附近时,只一眼,他便确信了此处就是预设的伏击地点。
只因翁头山的入口太窄了,就像个瓶盖,宽不过两丈。
换任何人布局设伏,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绝佳地形。
许舒不急着进入,他第一时间,在附近找了个坑洞,将肉身堆了进去,用树枝盖好。
他不便带着肉身,进入山口,因为一旦那边伏击展开,弄不好连他自己也会被牵连在内。
银尸防御能力惊人,而他的肉身显然还没有这个强度。
他宁愿冒着被野兽袭击的风险,将肉身藏入坑洞,也绝不愿冒险让肉身进伏击点。
第一抹晨曦,照射在东山头的时候,许舒操控着银尸飞进了山口。
前行五百米,他便瞧见了一个巨大的红漆标识。
许舒立时醒悟过来,第一时间将被压缩的车厢,挪移到了红漆标识上。
刹那间,红漆标识弥散着无比腥臭的味道,大量的蓝黑色斑点,从被压缩的车厢上溢出。
仿佛,红漆标识本身就是一个法阵,一个足以激发血液罗兰芳香分子的法阵。
果然,大量的蓝黑色斑点才溢出,他耳畔便传来奔腾如海的声音。
冥怪大潮来得前所未有的激烈,仿佛万马同时踏动地面。
许舒心知此地不可久留,第一时间腾空而去,越飞越高,遁至三十米处时,天际仿佛现出一个无形的罩子,将他死死封印其中。
这一惊,非同小可。
许舒赶忙朝后方飞遁,遁出三百米,眼见便要飞出后山口,却被同样的无形罩子挡住。
许舒惊悚之余,开始勐烈地撞击无形罩子。
可任凭他如何用力,暴烈的撞击始终像打在棉花垛上一般。
“草!”
许舒怒骂一声,现在终于明白列车上的那几位为何叫死士了。
这根本就是必死之局。
许舒一咬牙,迎着来时的山口冲去。
此时,汹涌的冥怪潮已经逢魔一般,朝着红色标识扑来,层层叠叠的冥怪挤在一处,摞起老高。
而入口处,依旧有大量的冥怪涌入。
许舒瞅准机会,风一般朝入口处飞遁。
砰地一下,他竟再度撞上了无形罩子。
这下,许舒真的麻了。
敢情人家设的是个鳝鱼篓子大阵,只进不出。
许舒敏锐地意识到局势不妙,他拼尽全力朝后山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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