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矿洞深处，传出一种骨头被挤压发出的嘎吱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音逐渐向洞口靠近。
一只身体低伏的骷髅从矿洞内钻出。
肩膀上扛着一块巨大的矿石，脑袋也被挤着歪到一边。
“都快点，大人等着上路！”
两名黄骨站在洞口催促道。
白骨提动身体，加快步伐，就在脚掌落在上坡的时候，踝骨上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骤然扩大。
“咔嚓”
整根腿骨从正中裂开，尖锐的骨茬被重力压进地面。
矿石滑落，直接将白骨的脑袋滚了进去。
白骨也算硬气，一声没吭。
黄骨愣了一下，然后抬起脚，顶住了滚来的矿石。
“最近白骨的死亡数量多了不少。”
“没事，反正上位要的数量够了。”另一个第四阶段黄骨无所谓的说道。
招了招手，两个白骨就走过来将矿石抬走，并且将死亡的白骨踢到一边，防止阻碍了后来的骷髅。
矿洞周边已经积累了不少骨头，干枯参差，像是人类废弃的的垃圾场。
两个黄骨转身走去。
“你发现没，洞口那里死掉的白骨数量最多，比矿洞里死的都要多。”
“是啊，每次要出来的时候就散架了，你发现是什么原因了？”
“每次要到上坡的时候，他们就会颤一下，我觉得会不会是被咱俩的威压给吓到了？”
“那我们下次站远点。”
拉什认同的点了点头，觉得这次上位调派来的搭档聪明了很多，竟然能分析出这么复杂的问题。
他在这里守了三年，换了四个搭档，都没有骨头发现这个现象。
此时空地上已经积攒了近百块矿石，全部被装在白骨板车中，只不过这些板车磨损的厉害，二十来台车，加一块凑不出四个轮子，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板子。
看见最后一块矿石装车，部队正式返回。
俩骨还剩下一百二十多个部下，平均下来五六个拉一个车。
几十个板车在地面磨动，发出不亚于上千人的嗡鸣，缓慢的向贾维尔城外的营地移动。
每个城主下面都有近百的黑骨，而灰骨下面又有上万红骨以及数量恐怖的黄骨，这些骷髅不可能都堆在外面，所以就出现了营地。
这些营地依托天然的腐土，一边进行漫长的腐土开垦，一边分散，驻扎在城外大大小小的资源点上。
这些资源除了灵魂，骨头，特产之外，就是奇奇怪怪的金属矿藏等。
而拉什押送的就是一种金属矿藏，被称之为白银。
他不知道这种跟石头无异的东西挖出来有什么用，但这是上位的命令，每段时间，他都要凑齐一百块矿石送到营地，然后营地再送到贾维尔城。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骷髅没有哲学，最起码低级骷髅没有，而相应的数量也在最基础的多少概念上。
或许自己有机会应该回城里，跟城主学习一下人类哲学所谓的“数”？
“真吵啊……”
同行的黄骨感叹了一声。
拉什如梦初醒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跟这些嘈杂的工作待在一起久了，总有被吵昏头的时候，竟然想着学城主一样学习那些没用的东西。
“我已经习惯了。”拉什闷闷的说道。
“你在这里多久了？这里战斗频率高吗？”
黄骨忍不住问道。
拉什愣了一下，掰着手指头扒拉半天，但也没像城主一样在这些指骨中找到数字的奥秘。
“大概……在我晋升黄骨之后一直在这里了，战斗频率的话，偶尔会有昏了头的流浪骷髅攻击咱们。”
“流浪骷髅？那也能叫做战斗？没有那种跟别的城开启战争的时候吗？”
“早些年有。”
“早些是多久？”
“不知道，就是很久很久。”
“跟哪个城打呢？”
“不是城，是一个叫做艾比的战骨，他麾下的骑兵很强，想要来我们这抢夺地盘……”
虽然新来的搭档问题很多，但拉什却很有耐心。
翻找灵魂，将自己骨生中为数不多的有趣记忆都讲给了对方。
很快就到了营地，两根插在岩石上的骨头就算是营地的标志。
绕过石头，一大块腐土就展现在众骨面前，上面光秃秃的，就几座哨塔，和几座貌似骨屋的建筑。
大部分地方都堆积这成山的矿石和资源。
“老大，我的矿石采集够了。”
拉什找到自己的上位，一个使用剑盾的红骨。
小圆盾背在身后，一把细剑卡在骨头缝里，看起来极度懒散的家伙。
上位骷髅打量了一下拉什和矿石，好像在辨认自己这个不怎么见面的下属，毕竟拉什大部分时间都在矿洞那边，很少出现在面前。
“老大，是我。”
搭档站了出来。
“哦，新晋升的小子，挖矿的感觉怎么样？”剑盾红骨点了点头。
“有点吵，但是我的搭档很有趣。”
感受着老大的魂力在自己身上扫视，拉什问道，“有仗可以打吗？”
“我现在都在这里闲着。”
上位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先去补充部下了，这次损失的有点多。”
看着上位点头，拉什带着自己的搭档离去。
但并没有去埋骨之地补充兵源，而是找了一个隐蔽的石头缝下，将自己塞了进去。
“我们不是去补充白骨吗？”
搭档好奇的问道。
“距离下次任务还早，这是我之前找到的地方，你可以顺着旁边的石头缝进来，很舒服的……”拉什的声音在石头下，闷闷的传递出来。
搭档好奇的将脑袋塞了进去，发现一条极其细弱的魂泉流经这里。
躺在腐土上，整个骨头好像回到了埋骨之地中。
安逸而放松。
“你平时都是这么躺着呢？”搭档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
“没有角斗场那样的地方吗？”
“角斗场？那是城里才有的东西，这只是个营地，话说你进过角斗场？”拉什有些惊讶。
“没，只是出城前见过。”
搭档嘎巴嘎巴牙齿，魂火轻轻摇曳了一下，好像在怀念那不寻常的建筑。
营地的埋骨之地产量小，很多时候需要从城里的埋骨之地调派。
而自己的搭档就是那个幸运的家伙。
不，现在应该说是不幸。
明明见过那么有趣的东西，却要跟自己待在荒无人烟的荒原，守着那些白骨挖矿。
不过这样说的话，那些白骨更不幸，他们诞生在营地的埋骨之地。
不仅什么都没见过。
诞生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暗无天日的矿洞内。
要是把自己扔进那样的地方，绝对忍受……好像也就那样。
没有战争的日子真无趣。
拉什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知道城主的‘数’课吗？”
“你是说城主每天给部下上的人类的课？”
“对，就是那个。”
“还在上呢，只不过在众多中级骷髅的抗议下，从每三天一节，变成了每十天一节，也不知道学习人类的那些东西对咱们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
两个家伙就在石头缝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魂游天外。
忽然，小小的石缝里被拉什的魂火照亮。
“你感受到什么没？”
“好像是地面在震动……”
“要塌了！？”
拉什猛然一惊，想起了今天在他眼前被矿石把脑袋砸进坑里的白骨。
双手扣在上面的岩壁上，硬生生把自己从岩缝内推了出去。
茫然四顾之后，一下子愣在那里。
营地周围竟然被一群豺狼人骑骨给包围了，还有荒原骨狼拉着板车一样的东西，那板车比他的要高不少，像是当年第一次交到他手里的那批一样。
“什么情况？”
拉什回头看去，搭档刚从石头下钻出来，脑袋上还带着湿漉漉的痕迹。
夕阳覆盖下，整个骷髅橙的发红。
乍看去，像是真正的红骨一样。
这家伙不会比自己先晋升红骨吧？
拉什这样想到。
一道如同回旋镖一样的骨刃忽然闯入了拉什的感知范围，还没等他感受清楚这个飞行物的形状。
身边的新搭档就已经失去了他的脑袋。
失去了魂火维系的骨头架子哗啦掉在地上，鲜红的像是刚晋升的红骨。
拉什魂火在夕阳中凝缩成了一小团，片刻后才散开。
“本以为这个搭档能活久一点的……”
看着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的骷髅大军，拉什抽出自己的骨刀和营地里的同伴冲了出去。
……
营地边缘处，一块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黑雾笼罩了此地。
本应该提前示警的黄骨堆在哨塔一角。
因为契约异动赶来的红骨上位也躺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阴翳之中，镰扔掉手中断枪，冷漠的看着因为飞刃躁动起来的营地。
“无特性红骨一个。”
避开大规模的白骨和黄骨，镰在巨石和建筑的阴影中游曳，专门寻找指挥调度的中级骷髅。
他并没有盲目的在营地正中心横冲直撞。
而是很有耐心的猎杀那些落单的红骨。
就这么一会功夫，坐镇营地的黑骨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一把抓住汇报完正要跑出去的剑盾骷髅，愤怒道：“你也要临战叛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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