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分半堂曾经有个传说,雷损,狄飞惊,雷媚这三个人是你无法了解的。之后雷损殒,雷纯接任总堂主,成为比雷损更难看透的人。
而雷媚在一次又一次的叛变中变得更为神秘。
人们对她的传闻只局限于她很美,极媚。性格叛逆,剑法已入臻境。
仅此而已,没有更多关于她的信息。
就是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雷媚竟然出现在愁石斋,还说出一句比剑更锋利的话。
她的出现让场面上的三个人都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王小石是愣住了,为了那句话,也为没有发觉雷媚而愣。
狄飞惊是想出手,他只是耸了耸肩的瞬间,就至少动了七次,可最终都没有出手。
因为雷媚也邃然身位调整了七次封住狄飞惊的出手线路。
雷纯弯弯的睫毛挑了挑,嘴角抿了抿,沉心静气的坐着。
王小石惊呼道:雷媚你怎么在这?
与此同时整个愁石斋的院子隐约有些颤动,地上的尘土也被轻轻扬起。
雷动天冲入院中,他一个人就像有几百人杀了进来。
雷动天代表了很多:
雷门绝对的战力。
忠心不二的部下。
赴汤蹈火的死士。
战力,部下,死士都是归属于雷纯的,所以他代表了六分半堂。
雷媚看见雷动天双眉紧蹙,呼吸也有些紊乱。
狄飞惊此时又至少准备发出五道杀招,可也没发出去。
这次封住他进攻的是王小石,他身体挪了挪,其实身位已变了五次。
雷动天也停了下来,雷纯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动。
以雷动天的“五雷天心”在这个距离不要说对付雷媚,整个屋子都可以震坍。可雷纯在屋内,他不敢用。那是自己用了都无法控制后果的杀招。
最后大家都没动手,王小石,雷纯四个人还是在屋内。不同的是雷动天在院子里紧紧盯着雷媚。
王小石认真的说道:这里是我看病的地方,不希望有打斗,死伤。
雷媚媚笑道:我来这也不是打架的。
雷纯说:那大家就不要打架,喝点凉茶,降降火气。
雷媚还就自顾自的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碗凉茶,就像在家里一样,毫不拘谨。
王小石立刻问道:你前面说什么?说当年侮辱雷姑娘的不是白二哥。
雷媚回答道:你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王小石说:白二哥尸首是我亲手安葬的。二哥是金风细雨楼的罪人,那时大家都恨透了他,不愿去料理他的后事。可我们半路相识一起进京是朋友,又共同加入楼里是兄弟,相濡以沫,并肩前行过。我不忍他弃尸荒野,所以偷偷置了副棺椁让他走得体面些。我也检查过尸首,背后没有刀伤。星星刀是宝刀不留下痕迹很难。当时我就认为可能这事不是二哥做的,后来在名利圈我也求唐能帮我查看了天下第七的后背。这事你们可以找唐能求证,而且名利圈在场的证人很多,都亲眼所见的。
狄飞惊冷笑道:现在死无对证了,你怎么说都行。白愁飞那时可是当着众人面承认自己干的,你又怎么说?
王小石叹气道:我太了解二哥的个性了。他性子傲,倔强,不认输,还是死不服气,死不服输的脾气。我认为那时他说的是气话,撒气的用意更大。
雷纯很平静的轻声道:你这三言两句就把你所谓的二哥给沉冤得雪了?我们倒冤枉他了?
“雷大小姐,冤不冤枉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话的是雷媚,她媚态横流的眼眸盯着雷纯。
雷纯凝眸对视,发问道:那你说清楚,我心里清楚什么?
王小石也问道:是啊?你知道些什么?
雷媚喝了口凉茶说:王小石你被人凌辱过吗?
话问的很莫名其妙,王小石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得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雷媚目光转向王小石说道:你很糊涂对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很快就明白了。
“请问!”
“你和白愁飞入京前有没有遇到过雷大小姐?”
王小石没好气的说:你这是什么问题。我和二哥,温柔,雷姑娘在汉水相遇。当时雷姑娘遇到迷天盟的七煞劫持,我们还出手救了她,之后一路同行。
“那么你们就成为了朋友,一起坐船进京?”
王小石回答:当然,那段日子我记忆犹新,我想应该也是白二哥最愉快轻松的日子。汉水之上,琴箫合鸣,饮酒歌舞,知己言欢,我多希望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而不是后来的血雨腥风。
雷媚幽幽的轻叹道:是啊,谁又想卷入这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呢?
王小石急着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媚回答:我想说你们几个人都那么熟悉了,到了京城也又见面了。难道白愁飞侮辱雷大小姐时,她就真的一点没感觉是不是他。
狄飞惊说:他当时掩盖了自己。
雷媚说:又不是用迷药,雷大小姐当时意识清醒的很。就脸上身上抹脏点邋遢点,就可以瞒过冰雪聪明,耳目聪慧的雷大小姐?那就太侮辱冰雪聪明四个字了,何况当时他离你那么近!
雷媚还故意做了一个两掌贴合的手势,眼里露出讥笑嘲讽的神色。
狄飞惊猛然抬起了头,雷媚急忙闪到王小石身后。
狄飞惊的眼睛盯了下王小石,并没有做什么,很快的又低下了头。
王小石怕,心里一阵不安。
让狄飞惊抬头看一眼。
让雷媚突然在你背后。
这绝对没人能不害怕,两个都是绝顶高手,一个擅长背后用剑偷袭,一个精于正面眼刀奇袭。
王小石左手作剑,右手化刀,倏分两路护住自己。
——还好!
狄飞惊没出招,雷媚未出剑,王小石也停了手。
雷媚人往王小石一旁挪了挪说道:不是说了不打架吗?
狄飞惊深深吸了口气道:没人要打架。
他抬头那刻已经想动手了,还是下杀手,雷媚轻蔑的话语和动作让自己有些意气用事。
雷媚对雷纯的挑衅让他有点激动。
“低首神龙”不是容易激动的人,更不会冲动。
他最大的武器一直都是忍耐力,定力。可刚刚他确实有些沉不住气。
幸好他克制住了,及时的收住了。
狄飞惊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面壁思过。他默默的盯着自己的足履,如同鞋子上有一块绚烂的紫水晶在吸收着他的目光。
狄飞惊没动手,雷媚也松了口气,被他盯上不是好事。
王小石不敢放松,面对两大劲敌不能有所懈怠。
雷纯突然说话了:我确实当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雷媚反问:那是不是白愁飞你会不知道?
雷纯没有回答。
王小石很小心的说:那日白二哥说过,他想要娶雷姑娘为妻来掌握六分半堂的大权,而拿下温柔就可以控制洛阳王温晚,可他只是说过,并没做过。而且白二哥真心喜欢雷姑娘,我不认为他会干那种龌龊的事。
雷媚冷哼道:那就更说明那天在巷子里不是白愁飞。如果是他就不会先冲着温柔去,而是会先找上雷纯。
雷纯依然很镇定,脸上看不出变化。
狄飞惊在仔细回味刚才的每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
思考是他的优势,动武是逼不得已,刚才有那么霎时他放弃了自己的优点,这很不理智。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这才是他!
雷纯冷冷道:就算不是他干得,他也脱不了干系。
雷媚把眼眯成缝,细细的。
很暧昧。
也媚。
“雷大小姐总算又变得聪明了,或者你本来心里就明白不是白愁飞!”
王小石疑惑得问雷纯:既然你心里都不确定,那为何那次你要指明是白二哥干得?
雷纯那不点而红的唇角拧了一下。
轻轻的。
柔柔的。
勾出了一丝忧郁。
她还是噤若寒蝉。
雷媚说:她当时不那样说,怎么加速白愁飞的败亡。先用药物控制苏梦枕,再用言语讥讽刺激白愁飞,套出话来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接着把你引来,和苏梦枕相见,与白愁飞反目成仇。不是苏梦枕早就看穿了她的诡计,让杨无邪动手杀了他。恐怕……
王小石忙问:恐怕什么?
雷媚摇了摇头说:王小石你是真蠢,还是装糊涂?当时白愁飞一死,苏梦枕控制在她手里,就马上用蔡京给她的调令让当时在场的七绝神剑,八大刀王,天下第七,神油爷爷把你给干掉。这样苏梦枕这个傀儡统领的金风细雨楼还不是六分半堂的,你和白愁飞都死了,谁来扛起大旗和雷大小姐作对?还是苏梦枕深谋远虑,及时赴死,传楼主之位给你。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在你的带领下成哀兵之势,定拼死抗争。让六分半堂也只能知难而退了。
王小石心里很伤。
伤心。
不管雷媚说得多少是对的,他都受了伤。
像被箭射中了自己的心。
痛。
苦。
王小石在想,为什么人可以变成这样?
白愁飞变了,雷纯也变了!
好多人都变了。
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不敢去认。
认了就不敢信,信了就痛。
这是什么世道?
雷媚还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又说:王小石,雷大小姐本来让唐能把你绑来京城就是让你做第二个苏梦枕。控制你这个木偶去胁迫戚少商,楼里你的威望依然很大,有很多生死兄弟。戚少商如果在你的问题上处理不好,金风细雨楼很快就会乱,会分化。到时六分半堂就坐收渔翁之利,各个击破。
“别说了!”
王小石再伤,如箭穿心。
还是伤心。
王小石看向雷纯,她还是那么冷静而淡定。好像没有在讨论她一样。
她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面容还露出了清丽的笑容。
王小石怆然道:我现在只想知道真凶是谁?
“方应看”
雷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狄飞惊的双手捏成拳状。
王小石继续问:证据是什么?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是怎么样的?
雷媚瞄了瞄雷纯说:雷大小姐我可以说吗?
“可以,我也想听听。”
雷媚喝了口凉茶徐徐道来:当年雷损和苏梦枕决战时,雷损看出白愁飞有异心提前收买了他。可他对白愁飞并不放心,未出意外他没有背叛苏梦枕。临死前也嘱咐雷大小姐以后要扳倒苏梦枕,要利用白愁飞的野心去引起他们的内斗。
雷纯插话道:我父亲和我说什么话你怎么知道的?
雷媚笑道:我比你更了解雷损,他为达目的可以不惜抛弃,利用身边的女人。关昭第,温小白,我,还有你雷大小姐,哪一个不是他争权夺利的棋子?他肚子里想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雷纯回道:你可以继续讲了。
“其实当年收买白愁飞的人不止雷损,还有一个也拉拢了他。”
狄飞惊说道:方应看?
“不错,就是方应看。当时你们兄弟三人进京遇到方小侯爷,那时他就已经看出白愁飞狼子野心,便暗中拉拢他。”
王小石发问:那和侮辱雷姑娘有什么关联?
雷媚说道:苏梦枕和雷损决战前,白愁飞还在犹豫到底帮哪一边。而雷损第一次躲入棺材爆炸假死时,方应看是唯一知道棺材里发生什么的人,他很清楚雷损是诈死。所以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白愁飞,并暗示他站队苏梦枕,先联手消灭雷损。白愁飞也告诉了方应看雷大小姐和温柔被狄大堂主关在破板门。消息当然是林示己,林已心两个六分半堂的叛徒告诉白愁飞的。这件事方应看是主凶,白愁飞是帮凶,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帮凶。
王小石狐疑的说:为何是个可怜的帮凶?
雷媚叹了口气道:他觉得把这事说给方应看有点后悔,那时心里多少是对雷大小姐,温柔有些担忧的,那时他还没变得无可救药。所以偷偷溜到破板门,结果他也目睹了那一切。其实我蛮好奇他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凌辱,又不敢阻拦,应该很痛苦。
王小石皱了皱眉头说:二哥应该出手救她们。
狄飞惊说道:他已经没有选择了。暗地里投靠方应看,私下被雷总堂主收买,又说出了雷纯,温柔姑娘的行踪。出手阻拦也于事无补,还是得罪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方应看,洛阳王温晚。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雷媚也说:是啊!那时他才刚刚加入金风细雨楼,没有树立什么威信。也没有扶植自己的势力,羽翼未丰。更得罪不起有权有势的方应看,呼风唤雨的洛阳温晚,六分半堂的雷损也容不下一个出卖他的人,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包括你王小石也会为他的行为不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巷子里发生的一切。也许这件事对白愁飞打击不小,也加速了他用心险恶,叛变的决心。
王小石说:你说的都是真的?的确不是白二哥做的?
雷媚捂着嘴笑道:那你还要怎么样才信?你难道真认为白愁飞大战之际,还有闲情逸致弄那事?他也不算太笨的人,那时去动雷纯,温柔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来回折腾伪装自己,偷鸡摸狗般就不怕惹人注意?他确实是放荡淫邪之人,但至少他分的明白孰轻孰重。为了权力可以抛开女人,就像当时逼我就范反叛苏梦枕一样,他赶走了身边所有的女人。
狄飞惊发问:我也有个问题。方应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雷媚沉思了一会说:这只是我的猜想,方应看的目的原本就是温柔。因为温柔的父亲温晚在朝中和方应看的有桥集团是政见不合,有利益冲突的。有桥集团一直和辽人,金人来往密切,互相勾结。温晚主张备边御戎,设置军寨,堡寨,屯田募兵积极对外用兵的。所以方应看对温晚怀恨在心,产生报复心理。具体是不是你只有自己去问他了。
王小石也有些疑惑的问:你为什么要揭发方应看,不怕他报复吗?
雷媚冷笑道:他已经下令要杀我了,我再不说出真相就永远的被掩盖了。
雷纯思忖了下说:我看你还有其他目的。方应看要杀你,所以你就主动揭发他的罪行,引起六分半堂和有桥集团的争斗。这样你也就可以趁机安全的脱身。
雷媚颔首道:是的,我有这个意思。再说你们旧恨也未消,如今又添新仇。有桥集团本来也没想放过你们。
狄飞惊跟着说道:你觉得有那么容易挑起我们两家争斗吗?
雷媚说:争不争,斗不斗是你们的事。反正真相我也说出来了,要做缩头乌龟还是吃人猛虎你们自己决定。我原本也没指望六分半堂能帮我。
狄飞惊说:那你指望谁?
雷媚回答:我来到愁石斋,当然是来找王小石的。京城里如果还有一个可以信任,并且可靠的人也只有他了。
王小石一脸狐疑问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雷媚说:有关系,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也算我还白愁飞清白的报酬吧。
王小石说:什么忙?为什么我一定要帮你?
雷媚走近王小石身旁,在他耳边轻轻的窃窃私语了几句。
王小石脸色一变。
雷媚说: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王小石回道:不用考虑,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话完雷媚身形一纵,要飞出厅堂。
而狄飞惊身子也极其快速一拦,骤然身手一抓,一扣。
擒拿雷媚背后八大要害。
——弃子擒拿手。
忽然一抹刀光,泛着相思的味道。
隔开了狄飞惊和雷媚。
——隔空相思刀。
雷媚已到院中,雷动天一直都在。
他在等着她。
雷动天双掌已轰出他的“五雷天心”。
一股威力巨大的气浪扑卷向雷媚。
王小石当然知道雷动天的厉害,心里担忧雷媚安危。
只见雷媚身子半蹲,一跃而起。
她已出剑。
你看不到她的剑在哪里。
也看不清她如何出剑。
那不是剑。
是箭。
剑像箭一样的射了出去,还发出一阵清吟之声。
像少女的呻吟。
痛苦的呻吟。
伤心的嗟叹。
那是伤心小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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