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外荒凉,寂寥,人迹罕至。
不过有一名金印寺的和尚守候在林外。
和尚叫静宣,昨天为王小石引路去见蓝元山的正是他。
他在等人,等林子里的人,等可以走出林子的人。
只有赢家可以活着走出树林。
所以他要等的人不是蓝元山,而是柳生一兵卫。
金灿灿的红芒倾泻而下,覆盖了整片白桦林,树木不那么阴郁,枝桠也不再幽深。
可柳生一兵卫的身影还是如同鬼魅般阴森森,鬼凄凄,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仿佛再猛烈的阳光都无法驱散他身上的阴冷之气。
静宣和尚急忙忙上前,卑微的低着头道:大当家的,你出来了!大王捎来了消息。
说完,静宣和尚依旧不敢抬头,双手谨慎的递上一张字条。
柳生一兵卫接过字条,看完后将纸条攥在手心,握紧的拳头“格格”作响。
静宣和尚身子不由的瑟瑟发抖,犹如处于冰天雪地之中,经受着寒冷。
柳生一兵卫浑身散发着阴鸷,诡谲的邪气。
这种气息充满了震慑力,压制感,让人透不过气。
“王小石是不是在“神威镖局”的车队里?”
静宣和尚回答:是的,这个属下亲眼所见。
“他是不是也要去“风云镖局”总局?”
“应该是,王小石昨天对主持提起过此事。”
柳生一兵卫继续问话:大王知道这件事吗?
“昨夜我已飞鸽传书给三当家,想必三当家收到消息后,定会禀报大王。”
“所以他才让我不要去动王小石?”
静宣迟疑了一下,忙道:这是大王的意思,属下只是传递消息,其他一概不知。
柳生一兵卫冷哼一声,远眺金印寺的方位。
只见山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云层被熏的灰蒙蒙一片。
“晋北镖局已经动手了?”
“是的,还有十二当家的人!碰上咱们“无头军”,算这帮出家人倒霉!”
“你师父蓝元山的尸首在林子里,去把他埋了,葬在他夫人的墓边。”
“大头领,这是为何?属下不太明白?”
“我不喜欢你的问题。”
静宣和尚瞬间开始发抖,抖动很剧烈,那是极度恐惧的身体反射。
不仅是内心的惧怕,连肉体也恐慌起来。
他感受到一股杀气。
而这里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所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静宣和尚几乎是用连滚带爬的方式,发狂般飞奔进了树林。
他甚至不敢喘气,生怕细微的动静会引发柳生一兵卫的杀意。
无头军一向以凶残闻名,可这群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们,依旧有害怕的人。
一个是“大自在天”。
一个是“绝天道”。
柳生一兵卫就是“绝天道”,“自在十三重天”之首。
静宣总算保住了性命。
可在另一个地方,有人就没那么幸运。
威虎山巅,不动峰,六道众厅。
赵好负手迈步,跨进了大厅,随行的还有一人。
此人特别醒目。
杏黄色的袍子,金黄色的腰带,米黄色的布履,鹅黄色的幞头帽。
他脸色蜡黄,黄须满颌,黄发垂髫。
二人并肩而行。
“六道众厅”非常宽敞,也很空旷。
偌大的议事厅里竟然只有三个人。
正中有张宽大的花岗岩石椅,铺着黄斑白额猛虎皮,上面靠坐着一人。
可给人的感觉是,上面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更像是爬伏着一头巨型的猛虎。
他的身躯庞大,壮硕,强健,雄武,全身漆黑一片。
此人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斗篷,穿着一副坚固的黑色铠甲。
斗篷是用乌鸦羽毛编织的,又黑又亮,密密麻麻。
铠甲乌黑的鳞片横向均左片压右片,纵向均为下排压上排,层层叠叠。
不过更黑的是此人的目光。
死亡一般的黑。
不仅黑,而且冷。
他眼神阴寒的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阴冷的像锋利无比的冰刀,阴狠的像嗜血成性的野兽。
赵好是“四大凶徒”。
他凶。
且煞。
可他心里知道,自己只是凶徒,对面的人却是凶神。
凶恶,凶猛,凶狠,凶悍,凶蛮,凶野,凶狂的神。
也是无头军的首领。
——大自在天!
一个自称为神的人。
大自在天的左手边,盘坐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体型却略显瘦小的笑面僧人。
他没有身披袈裟,也无佛珠法器,可头顶的戒疤预示着他是一个和尚。
至少他当过和尚。
这是无头军的重要人物,“自在十三重天”的“三重天快乐佛”。
他喜欢用别人的痛苦,换取自己需要的快乐。
快乐越多,悲剧也越多。
右手边则站着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身材欣长,脸也狭长,一撮长长的山羊胡,眼睛也是眯起一条长长的缝。
他也面带笑容。
只是他的笑容透着精明,机灵,能干,甚至有一丝奸诈。
此人是无头军的军师,也是“自在十三重天”排名第四的“天下知”。
他见到赵好和黄袍人就先开了口:赵先生,舒先生你们来了。不好意思,这大厅里只有一张椅子,就不给二位看座了,让你们受累,实在失敬失敬。
赵好环视一圈道:站着说话挺好,坐下来反而不踏实。你说对不对,舒先生?
这话是问身旁的黄袍人。
他真的姓舒,称呼先生也没错,可他的来头非同小可。
作为铁剑大将军手下三面令旗之一的“七色剑客”舒映红,这分量不是谁都可以掂得起,动得了的。
舒映红笑道:赵先生都不介意,我就更不会计较。何况“大自在天”面前,哪有我坐的份。
天下知客气的说道:甚好甚好。为了不让二位站太久,我们长话短说。
赵好道:请讲。
天下知转头看了一眼“大自在天”,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说:请二位来,主要是为了“风云镖局”的事,还有那批宝藏的事,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
赵好眉毛一剔道:四当家的指的是乔家庄的事?
天下知喟叹一声道:不错,乔家的事不太顺利。
舒映红惊声道:难道我师兄失手了?
“嗯,舒先生的师兄宇文长空,我们的十三当家“多面怪”,“满天星,亮晶晶”,“杀手楼”的几名好手都栽了跟头。”
舒映红问:凭我师兄的手段,尽然也会失手?
赵好却不意外,仿佛早知晓一切,淡然的道:因为他们碰上了手段更高的对手。
“谁?难道是龙逸凡?他倒是个棘手难缠的人,可乔家庄那个局,就凭他一个人是应付不来的。”
赵好眼睑一收,沉声道:假如加上一个铁手呢?
“他!怎么会是他?铁手应该对于乔家庄的行动一无所知才是。”
赵好面露不屑,但还是回答:你太小瞧“四大名捕”,低看铁手了。任何一个细微的差错,都会被他们牢牢捉住,成为破案的关键。
天下知点头道:这事也怪“多面怪”太着急,贪功心切。想借机在乔家庄一举狙杀龙逸凡,断了龙放啸的臂膀。谁料想铁手正巧在场,出手相助,这就打草惊蛇,坏了大事。也是他们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舒映红面露忧虑之色道:那铁手,龙逸凡有查到别的事吗?
天下知道:不清楚,不过宇文长空本来也知道的不算太多,何况他……
舒映红焦急的问道:师兄他怎么了?
赵好冷冷道:他死了。死人就算知道太多,也开不了口。
天下知冷笑道:幸亏“佛爷”还在乔家庄安排了一手棋,总算没给铁手他们留下其他线索。
“咕噜”一声,大自在天大口的灌了一口酒,吞咽发出猛烈的响声惊动了厅内的所有人。
天下知不再说话,而是再次转头看着大自在天,仿佛在等候他的训示。
舒映红定睛一瞥,瞧见大自在天手里攥着的酒杯。
不!那算不上酒杯。
酒杯绝没有那么大!
也是不酒碗。
那是明明就是一颗头颅。
只见光滑,坚硬的头颅顶骨被挖开,额骨也削去,鼻尖的犁骨下面都割掉了,赫然制成了一个饮器。
舒映红一时间头皮发麻,将目光快速转移。
赵好也瞅了一眼大自在天,他没有盯着酒杯,而是注视着他的手。
大自在天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用左手持着头骨酒杯,也用左手倒酒。
没错!
大自在天用一边用左手斟酒,一边用左手举杯畅饮。
他竟然有两条左臂。
两只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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