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陈循、于谦上书后的第二个小朝会,七卿齐聚在乾清殿,意思着商讨了一番兵部兵权的归置问题。
归置的“归”很重要。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如今的七卿,基本上全是支持朱祁玉两父子的人。
很快定下来。
遂下诏制诰,布告天下。
外行看门道,内行看热闹,天下读书人反应剧烈,大家不敢骂天子和太子,但可以骂臣子啊,尤其于谦自石亨动乱后,就很少为文官集团的利益发声。
所以天下读书人对于谦口诛笔伐,什么致仕老臣、民间大家,各种请命罢黜于谦的章折潮水一般涌向京畿。
一时间热闹非凡。
当然,这些章折大多进不了乾清殿。
在这样的情况下,衍圣公抵京了。
诏狱里那些被换储事件牵连的官员,被审讯定罪的才一半,剩下的一半听说衍圣公抵京了,喜出望外,以为等到了希望。
这件事朱见济心知肚明。
锦衣卫里还是有人给在通风报信,应该不是权钱勾结,纯粹就是收了罪臣家卷打点钱,帮忙传递点消息什么的,无伤大雅。
还不到整顿锦衣卫的时候。
烛影摇红。
朱见济光着膀子坐在书桌后,柳旒和李琴在一旁侍候着,虽然房间里有冰块,可浑身还是汗津津的,连续闷热好几天了,迟迟不见大雨落下。
应该会有一场暴雨。
白鲤从外走进来,撩起袖子坐在朱见济旁边,喵了一眼书桌,嘴巴一撅,“画的个什么哟,奇奇怪怪的,宝船不像宝船喃。”
朱见济呵呵一笑,伸手刮了一下妻子的鼻子,又捏了捏,“这是钱!”
手感真好。
白鲤一脸问号。
朱见济解释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你家男人画的这个东西,以后造出来开大海外转一圈,随随便便开几炮,就能给大明奠定几十上百年的资源收入。”
白鲤还是一脸问号。
她能懂才怪。
眉眼如水,略有羞臊,捏了朱见济胳膊一下,道:“早些歇了吧。”
朱见济心里一跳。
卧槽。
不好,我家娘子有变成吃人妖姬的趋势。
那感情好!
不过还没睡意,道:“我再忙会儿。”
白鲤哦了一声,心情略有失落,看了一样柳旒和李琴,眼咕噜一转,道:“听说衍圣公要参加明早的大朝会,到时候怕是有一场唇枪舌战,我娘下午来看我时,说我爹在书房里滴咕,明日你压不住衍圣公的话,怕是白清洗文官集团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见济放下笔,想了想,道:“基本上是,不过区区衍圣公,尤其是我大明朝的衍圣公,没什么威胁,太祖陛下都能将其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还收拾不了么?”
唇枪舌剑?
自己可能确实不是衍圣公的对手。
但谁说我要和他论理了?
论剑!
兵权在握,老子没那个耐心和他讲长篇大道理。
白鲤又道:“其实,衍圣公一脉,分南北宗……”说到这里,有些畏惧,不敢多说。
后宫不干政。
朱见济懂了,“是我那老丈人让你娘带的话罢,嗯,你知道轻重就好,涉及国家大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个分寸,不过此事算不得国家大事,最多就是个小插曲,等着看罢,明天我让衍圣公灰熘熘滚回山东曲阜去,再者,今夜宴请衍圣公的是什么人?是于少保、王文、陈循、商辂、张鹏,还有五军都督府的杭昱,加上东宫幼军指挥使王越,大明最精锐的文官武将齐聚,衍圣公能讨着好?”
真不信。
唇枪舌剑,衍圣公说的过于谦?
你衍圣公从山东跑到京畿来,为天下读书人请命,罢黜于谦。
于谦能接受?!
接受了,那于谦作为文臣的名声何在。
这是要于谦的命。
而且一旦衍圣公为天下读书人请命成功,朝堂迫于压力罢黜于谦,那么兵权归置的问题就要重新议定,老子不瞎忙活了么。
所以衍圣公真不知道好歹,就得收拾他。
至于衍圣公敢说出天下读书人与大明朱家皇室离心离德这种威胁言论来,幼军指挥使王越会告诉衍圣公一个事实。
大人,时代变了。
就算没有士族支持,大明也依然走在了康庄大道上。
总之,衍圣公的事是小事。
唯一的麻烦,是不能真的对衍圣公动手,还需要儒家正统思想来维持皇权的统治,毕竟随着自己对大明改革,生产力的跃进会倒逼社会关系发生变革,那时皇权会受到冲击,需要儒家思想来挂帅。
朱见济对思想政治颗记忆犹新的一句话:生产力是社会进步的根本动力。
所以那些历史小说中,穿越到大明朝各种改革,之后国力飙升经济腾飞全民富裕,开疆拓土成为蓝星第一帝国。
但社会关系竟然还是传统的封建王朝制度,就很不科学。
等外部矛盾过去,马上就是国内矛盾的爆发。
朱见济未雨绸缪。
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儒家思想可以用,但还得准备后手,甚至得预想政治体制的改变。
当然,万变不离其宗,有一个基本原则不变:
老子要当皇帝!
收敛思绪,将白鲤揽入怀中——还能不知道妻子那点小心思?
不久是独受恩宠骂。
孤给你便是!
朱见济看了一眼柳旒和李琴,两女立即懂事的离开,出去之前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又对门外的戴义说殿下旨意,都歇着了。
朱见济揉捏着妻子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宣纸上的设计图,“这种战舰将全部由钢铁打造,不依靠风力作为动力——”
白鲤兴趣寥寥,女人嘛,对钢铁没兴趣。
朱见济只得作罢。
从一旁的设计图里翻了翻,拿出另外一张设计图,“你看这个如何,是我设计的纺纱机,比起传统的纺纱机,效率高了数倍。”
白鲤仔细端详了一阵,“变化不大啊,一些地方有改进,最大的不同就是把横着的纱锭变成直立了,而且是好几个一起?”
朱见济道:“是这样的。这个暂时还不能让工部推广,这玩意儿要是推广了,纺织工坊会有很多人失业,所以当下的要紧之事,是提高棉麻产量,加大对棉纱的用量需求,用供需关系的改变,来促进这个纺织机的出现。”
其实就是个珍妮机,先解决民生问题,再进行工业推进。
钢铁战舰很重要,关系大明海权。
但最重要的其实是交通。
蒸汽机一旦弄好,四纵四横的公路和铁路线就得安排。
白鲤哦了一声,笑靥如花,心神荡漾着满脸潮红的在朱见济耳边吐气如兰,“说事就说事撒,你的手不要乱摸。”
朱见济嘿嘿贼笑。
夜空忽起一串惊雷。
暴雨来了。
嗯,文华殿中也是狂风暴雨。
……
……
衍圣公抵京后的第一个大朝会,万众瞩目。
朱见济最近很少去奉天殿折腾,一般的政事都让老朱办,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朱见济还想在奋斗的同时享受人生。
家有娇妻啊……
所以他和朱祁玉形成了默契,类如治水、赈灾、赋税这些琐碎政务,乾清殿决议,涉及到中枢部门官员除拜、火器研发、军马调发、政策改革,先问文华殿的意思。
近期大小朝会,朱祁玉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有事文华殿找太子,无事退朝”。
让百官很是无语了好些天。
你父子俩谁是天子?
从古至今,就没见过相处如此和谐的天子和储君。
以前是独子,可以理解。
但现在有福王朱见津了。
陛下反而越发纵容太子殿下。
匪夷所思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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