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寒凉是不易察觉的,似雨中奔跑,直到家中只感觉湿了,风一吹,才微微发抖。
爷爷似平常一样载着我去学校,路上行人和小贩或多或少穿上些保暖衣物。
“爷爷,为什么秋天和春天的天气都差不多呀,不热不冷。”
“因为秋天和春天是人们分别的季节。不热不冷,离别也就不那么难受。”
“难怪,那个男人每次新年回来都要到春分日才走。”
“那只是你爹懒。”
“……”
到了校门口,爷爷和我默契地不回头看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影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外面的寒冷与室内的温暖是两个极端的对比。但这一次室内的温暖还带了些温馨。
“滨洋,你又差点迟到了。天天踩点来,怎么这么准时?”
“不也没迟到吗?”
“没迟到,回去坐着。”
“好的,谢了。”
徐老师靠在门边,看着我们,他静静地维持这个动作一整个早读课。他静静看着他的孩子们。
慢慢地,下课铃声响起了。
“滨洋,你看到徐老师的样子了吗?”
“有点呆。”
“该不会,徐老师和潘老师的感情出问题了吧。”
“不会吧,这对都成了两年了,不应该。”
“夫妻还有隔夜仇呢。情侣有些矛盾很正常。”
“村囗的老奶奶和老爷爷说的?”
“他们经常谈这些,我迫不得已才听着。”
“叮叮叮”上课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徐老师拎着两大袋喜糖走进了班级,快乐悬挂在徐老师的脸上。
“阿城,滨洋把这些发一下。”
徐老师说着,向我和阿城点头示意。
“谁结婚了?这么大的两包,自己不吃,给我们。徐老师,开窍了。”
阿城看着两大包喜糖,惊喜地问道。
徐老师苦着脸,指了指自己。
“你小子,好手段啊,这么快就成家了,有前途。”
“阿城,有时间多看点书,别天天扎堆在村口的闲谈里。”
“好好,你是新郎,你说的算,几桌宴席,多少彩礼?”
“阿城,我说过,别掺和老师的事。”
“得,结个婚,干嘛苦了个脸?”
“紧张。”
“多大的人了,还紧张,又不是第一次了。”
“是第一次,还有,快把喜糖发下去,不然我揍你了。”
阿城头如捣蒜,提着喜糖便下去了。
将喜糖全部发完了,还剩下一些,徐老师把剩下的喜糖放在桌面上。看了看,若有所思。
“这节课,就让你们上阅读课吧。别太吵闹了。”
徐老师说完,便默默地走到了走廊上吹风。徐老师默默点了根烟,烟雾环绕中,徐老师的忧愁如水中明月一样迷离。
翻开了课本,是六年级上册,离毕业又进了一步。无聊的我,把课本反复地翻阅,看着熟悉的课文篇章,也不知从何读起。
“羊羊,你干嘛呢?”
“阅读课,你说我干嘛呢?”
“我说,你在想什么呢?”
“嗯,这你都看出来了。”
“你的一个表情,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我在想什么?”
“在想我。”
“对,在想怎么揍你。”
“哈哈哈,羊羊,别激动么。”
“你有什么事吗?”
“徐老师,那家伙有事埋着我们。”
“所以呢?”
“你不想知道吗?”
“不想。”
“无趣的家伙。”
“你有趣,你最有趣。”
“我去问问呢?”
“你去问问。”
“你好无情。”
“我好无情。”
“羊羊,你个傻鸟。”
“阿城,你个傻鸟。”
“干嘛学我说话?”
“无聊。”
“无聊。”
……
一趟互相模仿秀在阿城和我之间展开。无意义的争论在俩人开起。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时常要持续一个课间。
下课时间到了,阿城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我几眼,缓缓说道:羊羊,你个傻鸟!
阿城的眼里充满了挑衅,随后便跑了出去。听闻此言的我,当场便忍不住了,便紧随阿城的脚步,一同跑了出去。
走廊上,有些老师植养的花,五颜六色,可令我诧异的是一珠蒲公英,看着毛绒绒的蒲公英,我便来了兴趣。便蹲了下来,仔细地观察起来。而阿城早已奔向徐老师的办公室。
蒲公英的内部似一朵朵雨伞撑开,共同撑成一个圆,看似坚不可摧,实则风一吹,便四处流浪了。
“哇,这蒲公英好大,比一般路边的蒲公英都大。”
我轻轻地触碰,怕蒲公英散开。
“蒲公英,菊科,多年生草本,种子上有白色冠毛结成的绒球,花开后随风飘到新的地方孕育新生命。”
徐老师的声音从后面轻轻地传过来。
我转过头,看见了徐老师在走廊边上看着我。
“老师好。”
“嗯,你喜欢这朵蒲公英。”
“喜欢。”
“喜欢就送你了。”
“没必要,老师,赏花不赏花。”
“哈哈哈。羊羊,你挺有意思的。”
“花开后,就随风飘扬,那我一直养在室内,岂不是不会飘走了。”
“羊羊,你挺无聊的。”
“老师,你为什么喜欢养蒲公英?”
“每年养蒲公英,花开之后,便四处漂泊。他们飘往全球各地,生根发芽,他们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他们要是不愿意呢?”
“要是不愿意,他们就不会长成这样。”
“可能是为了生存。”
“你这样说,也对。”
“老师,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不谈这个,你认为徐村怎么样?”
“就这样,没怎么感受。”
“也对,慢慢长大,羊羊。”
“那你呢?老师,徐村怎么样?”
“徐村多棒啊。日子慢悠悠,风轻雨闲,鸟倦云舒,舒舒服服地,一辈子也就过去。”
阿城在教师办公室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来徐老师。便郁闷地走了出来。一出门,便看到老师、滨洋二人在交谈。
“好你俩个小子,埋着我讲悄悄话,讲啥,我也要听。”
阿城板正板正地走了过来,便同我蹲在蒲公英旁。手细细抚着蒲公英。
“徐老师,我可以将蒲公英吹往全世界吗?”
“当然,那是他们的命运。流浪全世界,他们也只是不经意经过了我们的世界。”
阿城轻抚着蒲公英慢慢问道:
“几月走?”
阿城将蒲公英摘了下来,对着视线最广的方向猛吹了一囗气。蒲公英“哇”了一声便四处散开了。
“七月。”
“这么着急啊。”
阿城看着视线内的蒲公英,他们像花伞乘着风慢悠悠飘往他处。立根于四方的蒲公英,今日在徐村,何日再回乡?
“确实有些着急。但安排好了,没办法。”
正经的阿城盯着已经逐渐远行的蒲公英说着。
“那我们,你也只是不经意经过我们的世界。”
“世事无常,相遇即是缘。”
“相遇即是缘。去大城市发展,要好好照顾好小潘老师和自己啊。”
“你小子,别搞这么悲伤。”
“会再回来吗?”
“不知道,但我愿我有一天会飘回来。”
“祝你结婚快乐!徐老师。”
“同乐。”
三个人站着,时间已近黄昏。蒲公英在夕阳下,一荡,一荡,慢慢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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