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他似不德 张昭叩阙

  糜汉正文卷第六百五十六章他似不德张昭叩阙糜旸知道刘备让他亲自来接刘禅的用意。

  无非是近年来他久不在成都,刘备担他旸与刘禅的关系生疏了。

  可是从刘禅的这番表现来看,刘备的这点担忧却是过虑了。

  在城外接到刘禅后,应刘禅的要求,糜旸与刘禅兄弟二人一同驾马朝着长安城的城门走去。

  两马前行之际,在经过章城门时,刘禅看着正在修葺的章城门,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奏报上看到的糜旸攻城之举。

  焚柱陷城,单是听到这四个字就会感觉到震撼。

  而在亲眼见到还未修复原型的城墙之后,刘禅心中的震撼感自然地又多上了几分。

  刘禅并未掩饰心中的惊叹,可在惊叹之余,刘禅还是略有些担忧的说道:

  「章城门能修复的完美如初吗?」

  听到刘禅的这声担忧,糜旸脸上露出笑意,他果断地答道:

  「不能。」

  糜旸的回答,让刘禅脸上的担忧神色又重了几分。

  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毕竟以当世的建筑条件,要将一座遭受了两次重创的城墙修复的完美无缺,的确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只是心中虽早有这个猜想,但刘禅之前难免还抱着些期望——表兄、丞相还未下定论呢,有什么不可能的。

  可今日在得到糜旸准确的回答后,刘禅心中残存的期望自然就完全破灭了。

  破灭之后,刘禅当然会感到担心。

  长安是国都,是大汉的心脏所在。

  大汉的心脏在某些方面有着缺陷,身为大汉的太子,刘禅又怎么会不担心呢。

  看到刘禅担心的神情后,糜旸倒是不以为意。

  「阿斗勿忧。

  江山代有才人出,只要大汉基业绵长,加上国政清明,代代养才之下,谁敢断言来日大汉不会再现鲁班乎?」

  说完这一点后,糜旸又紧接着说道:

  「况要想守护好一国,从不在于城墙坚厚,亦不在于甲士多寡,而在于人心向背也。」

  见糜旸亲切的唤自己阿斗,刘禅心中受用的很。

  而糜旸说的话,也让刘禅深思起来。

  今日表兄说的话,怎么跟往日父皇与丞相说的颇为相似。

  只是刘禅并未因糜旸略微说教的话语而不喜,相反的是,刘禅还挺喜欢有人管着的感觉。

  当然天下间能让刘禅自愿接受他管教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人而已。

  仔细琢磨了一番糜旸的话后,刘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大国之备,在德不在险。」

  见刘禅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糜旸毫不吝啬地赞扬刘禅道:「我就说,阿斗一向是极聪慧的。」

  糜旸的赞扬落入刘禅耳中后,让刘禅的眼神微微一动。

  而后在旁人不易觉察的瞬间,刘禅让自己在马背上的身躯,挺地更加板正。

  刘禅的小动作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糜旸。

  意识到刘禅当下心情不错,糜旸话锋一转说道:「只是在修缮德行的时候,国家重器也不能荒废。

  我以为将来大汉可大力拔擢于奇技一道上有才能之人,若能广纳这等英才,再配上阿斗的德行与聪慧,大汉的基业定然会万世永固的。」

  糜旸的语气温柔,好似在不经意间说出了一件小事一般。

  而听到糜旸这一点建言的刘禅,也未觉得糜旸这番话说的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表兄是在帮助他来日能成为一位圣君呀!

  刘禅转头看向一旁的糜旸言道:「表兄说的对。

  说的

  对,就可以去做。」

  刘禅给了糜旸一个肯定的答复。

  刘禅的这个答复,听得他身后的黄皓黑线密布。

  不是说黄皓认为糜旸说的没道理,只是刘禅是太子呀!

  况且糜旸将建言的事放在来日,那么对糜旸的话,就不能单纯以太子的身份来回答——太子来日会是何等身份,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而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对大臣如此言听计从呢。

  黄皓在二人身后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方才刘禅哪怕是一点犹豫的表现都没有。

  这。

  刘禅可不知道黄皓心中所想,在随着糜旸继续前进了一段路程后,刘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刘禅拨转马头,让自己更靠近糜旸一些,然后小声地说道:

  「在我来长安的路上,太常许慈曾给我写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说,表兄有跋扈之态。」

  刘禅的「告密」若是被黄皓听到,他估计得跌下马去。

  就是糜旸在听到刘禅的「告密」后,他的表情也有些惊讶。

  糜旸知道许慈是因为何事,才向刘禅暗中参了他一本。

  许慈的这个举动,糜旸之前也不是没想到过。

  毕竟许慈不但是太常,还曾教导过刘禅一段时间的经学。

  可糜旸就是没想到,刘禅会将这件事告诉给他。

  看着头都快拐到自己身上的刘禅,糜旸不由得问道:

  「那阿斗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呢?」

  糜旸不问还好,一问刘禅的脸上就浮现出以往极少显露过的怒色。

  「我看许慈是在胡说八道。

  他是在污蔑表兄。

  他是一个不德的人。」

  连续三句话,刘禅直接表达了他对许慈的看法。

  从小熟读经书的刘禅,是知道白马之誓的存在的。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正常情况下刘禅应该是要理解许慈的苦心的。

  可刘禅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历史上的刘禅,曾用大汉帝王的名义,为身为臣子的诸葛亮立了一座庙。

  这件事乍听起来好似没追封关羽为王一事严重,但实际上要想做这件事,刘禅身上背负的阻力与压力更大。

  因为违背白马之誓,说到底是最多算违背祖制,况且违背祖制的汉家帝王多的是。

  而为臣下立庙,这违背的是礼制!

  违背礼制与违背祖制,完全不是同一概念的事。

  祖制是一家一朝之事,礼制是维护古代社会稳定的基石,是两千年来中国封建社会共同遵守的规则。

  不管你是哪朝哪代的,只要身在封建社会中,都一定会受到礼制的约束。

  而要是有帝王胆敢违背礼制,就不要说在世时会遇到什么样的阻力,就是去世之后,也会被后世的无数士子反复抨击。

  刘禅的性格是优柔,可一旦他为爱奔赴起来,那种不顾一切的态度,任汉家历代哪一位帝王看到了都得称呼一声好家伙。

  刘禅都敢违背礼制了,还会在乎祖制吗?

  祖制是很重要,可在刘禅眼中,远远比不上一些人重要。

  在了解了这些后,也就明白了为何刘禅为何会那么讨厌许慈。

  在得知刘禅对许慈的看法后,糜旸又不禁问道:「那阿斗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糜旸的询问让刘禅想了想,他很快地就给出了答案:

  「不德的人,不应该再留在以德为本的朝廷。」

  刘禅的话让糜旸哑然失笑,却也让糜

  旸进一步认清了刘禅对他的信任。

  这让糜旸心中的那个谋划,又多了几分把握。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刘禅不断主动找糜旸谈着话,可刘禅谈的却不是国家大事,而是谈一些他近几年来的生活趣事。

  面对刘禅的主动分享,糜旸当然也是十分积极的回应着。

  一来二去之间,存在两人之间的那些许陌生感,就也渐渐地消散着。

  而在一路说笑之下,糜旸不久后就带着刘禅来到了未央宫内。

  糜旸与刘禅不知道的是,在未央宫的一处高台上,刘备带着张飞正在注视着他二人。

  看着糜旸与刘禅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生分的表现,轻咳了几声后,刘备笑着对身后的张飞言道:

  「朕放心了。」

  刘备放心的是什么呢?

  一切皆在不言而喻中。

  张飞并未选择回答刘备的话,他只是上前一步扶住了刘备因咳嗽而颤抖的身体。

  「兄长,楼高风大,我们回去吧。」

  听到张飞关心的话语后,刘备点了点头说道:

  「好。」

  于是张飞便搀扶着刘备,一步步朝着寝殿走去。

  在去往寝殿的路上,刘备缓缓说道:

  「过一段时间,朕会下诏,封你为大将军。

  除去大将军的职务外,朕还会让你兼任司隶校尉。」

  从内容上看,刘备这番话很明显是在对着张飞说的。

  可张飞偏偏却没有选择回应刘备的话。

  哪怕是问一句:「我为大将军,那子晟如何」的话都没有。

  数十年的生死兄弟情谊,张飞不难看出刘备的心思。

  在张飞的搀扶之下,刘备来到了寝殿之外。

  可站在寝殿的门口,刘备却并没有立刻往着寝殿内走去。

  他转身看了一眼远处的万里江山,随后紧了紧身上的皮裘,感受到有些寒冷地他悠悠地说了一句:

  「要起风了。」

  孙权称帝及吴魏联盟,会让大汉的国运发生转折吗?

  并不容易。

  能让大汉未来走向未知的,一直都是一件事。

  而刘备知道,曹叡与孙权正在一边默默舔舐着伤口,一边在等待着那件事。

  元旦要来了。

  ...

  建业城中。

  由于称帝过于突然,属于吴国的皇宫尚未修建完毕。

  这让称帝后的孙权在回到建业城后,只能暂时待在往日的太尉府内处理政务。

  在处理完手头上的政务之后,孙权便让是仪前去将孙虑召来。

  孙虑是孙权的次子。

  相比于孙登,孙虑自幼比孙登更聪慧一些,且多才多艺,所以他深得孙权器重喜爱。

  而在孙登成为质子留在荆州后,孙权因为心中的某个打算,对孙虑显得更加重视。

  章武三年时,孙虑正式迈过十岁的槛,而正是那一年开始,孙权对孙虑的喜爱更是无以复加。

  为了培养好留在身边的这个儿子,以往只要在建业城中,孙权一有空闲时就会召孙虑来到身旁亲自考察学业。

  孙虑的寝室距离孙权并不远,在是仪的带领下,孙虑很快就来到了孙权的身前。

  当看到孙虑到来后,孙权的脸上流露出慈父般的喜爱,连忙招手让孙虑来他的身旁坐下。

  面对父亲的召唤,孙虑没有丝毫犹疑地就来到了孙权的身旁。

  待孙虑坐下后,孙权一把抓住了孙虑的手,对着他询问道:「近来

  慧恕可有好好教你?」

  孙权口中的慧恕指的是张温。

  张温是当今江东最有学问的名士,孙权能让张温教导孙虑,由此可见他对孙虑的期待。

  听到孙权的询问后,孙虑乖巧地言道:「张师一向尽心尽力。」

  孙虑的回答让孙权脸上的喜意更甚。

  张温的学问自不必说,而孙虑的天资又十分聪慧,想来用不了几年,他就会有一个出色的继承人了。

  想到此,孙权低声对孙虑言道:「过几日,朕就会下诏立你为太子。」

  孙权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孙虑的脸上浮现惊色。

  他虽还是少年,但却是知道太子二字的分量。

  在浮现惊色后,孙虑的脸上却并未有着喜色。

  反而他还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聪慧的他,却知道当下有些话是不能问的。

  孙虑想问的是:「那兄长呢?」

  孙虑再聪慧,到底是一少年,他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孙权。

  得亏孙虑没问出这句话,不然孙权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自他称帝之后,就不断有大臣上书,让他早定国本。

  对于这一点,孙权并非不知道。

  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

  或者说,他是在等待着一个「噩耗」。

  依照心中推断,想来那个「噩耗」这几日就会送到了。

  就在孙权想着这事时,刚刚成为大吴丞相的孙邵就手捧一封文书,急匆匆地来到了孙权的身前。

  看着孙邵急切的模样,孙权本能的感到不喜。

  本来无论是按政绩,还是按资历,成为大吴第一任丞相的都应该是张昭。

  可近来张昭说的某些话让孙权感觉到,张昭有渐渐脱离他掌控的趋势。

  所以孙权就力排众议,让孙邵成为了大吴的丞相。

  只是孙邵到底不是张昭,在心性上差了不少。

  不喜之下,孙权忍不住冷声对孙邵道:「你身为一国丞相,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国之风度。

  岂可贸然失态?」

  面对孙权的斥责,孙邵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但最后他还是选择将手中的文书直接送到了孙权手中。

  在接过文书后,孙权淡定地展开文书看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事,能让孙邵如此失态。

  可还未等看完呢,刚刚看完一半内容的孙权,就惊得直接从座上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孙邵又禀报了一件急切的事:

  「张公正率领部分重臣,在外叩阙等候着陛下召见!」

  张昭!

  与张昭互为君臣多年,孙权是十分了解张昭的。

  张昭为何会对他忠心不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孙策的临终嘱托。

  而今日张昭会率众臣以叩阙的方式请求接见,为的不还是孙策吗?

  想到此,孙权的心中就浮现了杀机。

  多少年了,为何他怎么做,却还是逃不出他留下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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