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九章 我的娘子

  湖破,洪水滔滔,水生镇首当其冲。

  这不是巧合,白羽成来此已有一段时候,早都对大湖做过仔细勘察,笃定若它决堤,必是小镇正对的石岸最先崩溃,若非如此绕湖那么多地方,离山弟子为何偏偏选择水生阵布阵。

  终于来了,白羽成面色不变,但眼中精光暴涨,立刻开口朗声唱起阵诀,随行同门一起动咒,镇水之阵就此发动,小小水生镇青色法术光芒暴涨!但完全出乎意料的,就在大阵行运急急、阵法力量集结迎向洪水之时,一道曼妙人影突然从天而降!

  她穿着淡紫色的茶花长裙,背后一对蝶翼轻灵。

  不听落足地面,她的面前是水生镇,镇中有阵,阵力颜色清透却雄厚非常,想她扑面而来;她身后是大湖,刚决口,平时再也柔弱不过、连形状都不存的水此刻暴躁得仿佛要崩裂乾坤,洪水浩浩,凶狠冲到

  小妖女跳到了两股凶猛大力之间,是之间,但非正中,不听的落足处,距身后洪峰极近,距离前方‘镇中阵’远一些。是以洪水先至,领头巨浪重重砸在了不听的背上。

  那是早已蓄势多时、集中于一刻爆发开来的巨洪,其间蕴藏的力量何其强大,即便不听修持身后,一时间也站不住脚脚步,身形踉跄向前摔去!

  白羽成大吃一惊,他以前不曾见过不听,不晓得她是谁,但他心思转动奇快。见她出现在洪峰路上立刻就晓得,这个女子应该是来镇洪的可天下怎么会有这般鲁莽的修家,直接靠着身体去挡又与找死何异!修行之辈都会对自然怀有一颗敬畏之心,这份敬畏来得不是没有原因的。如今这湖崩洪起就是最好证明。

  更让白羽成又恼怒又惋惜的是,那个女子身拦背后洪水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挡在水生镇中阵法力量的前方。阵法刚刚行运到最饱满时,就算离山弟子想停不可能即刻刹止。白羽成脱口怒叱:“胡闹!”

  “你好。”

  回答白羽成呵斥的,居然是一声开开心心的问候。

  送出问候同时,被巨浪砸得倾身、堪堪就要扑倒在地的不听猛向前跨出一步,重新站直了身体。

  浊浪滔天,若这一刻天地能被凝固、静止下来的话,人在地面仰望,会生出一个错觉:天上的云相充满萧杀,让人心惊肉跳可那有哪里什么云,那是如山大浪轰天、遮天!

  如此巨浪面前。那个女子的身形何其渺小、何其脆弱。

  可就是这个渺小得即可忽略不计的不听。在重新站稳脚步之后。硬是挡下了那浩浩荡荡的恶洪!

  小小身形,稳如巨岳。

  不是石,不是礁。只能以岳而喻。因水来时,石、礁不动。不怕惊涛骇浪冲刷可石、礁也同样拦不住汤汤洪流,唯有巨岳能阻大川猛进,山在、洪断。

  巨力相催,她的身形不动,管那洪水如何轰轰嘶吼、如何急急冲荡也再无寸进!

  不止拦下了洪水,不听及时亮出一枚竹叶,摇动之际一片苍翠竹林凭空而现,迎上了正扑面催来的离山阵法。

  真力遇阻,白羽成自不会再催阵相斗,急忙把阵诀一变,借着受阻之势收住阵法,不听展颜一笑,因那个小丧修的缘故,她对所有的离山弟子都心存好感:“多谢。”

  离山弟子眼中,景色诡异:前方不远处,罗裙飘摇长发飞扬的美丽女子,笑得正明媚,对着离山门下致谢;在她身后,洪水层层‘堆积’横冲直撞,那大浪的峰顶已经耸起百多丈,像极了一头暴躁的巨兽却无奈、无能、无力重开牢笼,它凶猛却在少女身后全无用武之地!

  这个时候忽又一道人影闪烁,另个年轻女子来到离山阵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来长相中等偏上,但因两眼离得远了些让她容貌再打了个折扣,普通姿色。

  白羽成夫妇不识得不听,但他们都认得青云,一是当年小泥鳅大婚就在离山,另则白羽成与卿秀的喜日裘平安一大家子都赶来送礼。离山弟子要守住阵法,见了小金蟾不能起身行礼,但口中都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拜见青云师叔。”

  在天斗山,参莲子喊苏景师父,喊青云姑姑,喊裘平安大哥离山可是真正的汉家传承,辈分不可乱、从来都是算得清清楚楚,裘平安是苏景的妖奴,与沈河掌门、龚长老等人同辈,大都督的娘子比着白羽成等人高出一辈。

  “你可莫强撑!”小金蟾对白羽成等人点头,口中嘱托不听。小金蟾不明白这莫耶妖女为何转了性子、竟主动做起了好事,可对她的关心是不会掺假的。

  不听点点头:“现在还行,请问离山仙长,须得撑多久?”冰雪聪明的女子,看出白羽成结阵也是为了争取时间。

  白羽成恭敬回答:“启禀前辈,快则三五个时辰,再迟过不了一天光景。”前方女子和小金蟾是朋友,称其前辈全无问题。不过这位前辈比着白羽成以为的还要再前一辈。

  不听似是松了口气:“那还好,”说着,她的眉目流转,看了看白羽成,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卿秀:“你们双修道侣?”

  小妖女的眼光不错,待对方点头后,不听又问卿秀:“这个离山弟子,你想嫁就嫁了?”

  自从回来之后不听就不怎么正常了,古怪问题把卿秀给问愣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继续点头。

  “真好。”不听全不掩饰自己的羡慕,跟着她又变得笑眯眯了,对小金蟾、白羽成等人道:“不用管我了,你们聊。”说完,她转身曼妙身形,旋转开来。

  身动、法动、力动,积压于身后的浩浩大水猛地翻卷开来,仿若一卷长绢,绕于不听身周,随着她的旋转一起转动。

  不听缓缓旋转不休,她不曾离开、始终留在中心她就是中心,因她转而转、随她舞而舞的那一道洪龙天旋,自地面拔起直冲九霄!

  忽然,她动了,旋转不急不缓的同时,不听飘身而起,又开始围着巨湖做轻灵盘旋,暴涨溢出的湖水像极了一条巨龙:被不听牵住头颅的巨龙,她绕湖、‘龙’绕湖!

  洪水涨,巨湖生灾,堵上决堤的口子只能维持短短一会功夫。那湖只能盛十万水,地下水脉源源不绝送入十五万升、三十万升、五十万它又怎么可能装得下?堵住了这里的口子,它又会去冲碎别处石岸,就算哪里都冲不破最后它还是会满到溢出、到那时,水去四面八方。

  要镇水,办法只有一个字:疏。但周围无处可疏,所以不听引水旋湖,开它一道旋天河!仍是治标的办法,靠得是她法术精妙、更是她的修为浑厚,她要撑到离山高人赶来。

  还是那因为小小丧修的缘故,她对离山高人信任得很。

  小金蟾满脸惊骇,眼睛瞪得太大以至向外凸出,稍稍有些要显原形的样子,她知道不听的领不错,上次自莫耶归来后修为有又大进境,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妖女领大到这等程度!这不奇怪,不听真正的实力从未显露过,连苏景都不晓得。

  “她到底是什么人?”白羽成的声音发飘,眼睛瞪得不像小金蟾那么大,但目光里的惊讶毫不逊色。

  小金蟾正纳闷不听怎会如此凶猛,失神了,没理会白羽成。卿秀则接着夫君的话喃喃道:“修行恁地了得。”这一句倒是被小金蟾听到了,随口应了句:“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娘子。”

  女子就是女子,修行之人也不能免俗,离山红长老是为一例,白门卿氏又是一例,闻言想都不想直接追问:“谁的娘子?”

  青云上一句是无心之言,被追问之下她已回过神来:因不听的身份,她和苏景的关系应该不曾被离山所知,小金蟾自是不会主动泄露此事,可追问已到,不答又显尴尬,小金蟾负手挺胸:“我的娘子!”

  九霄云上,引河旋湖的不听扑哧笑出了声,引得身后那道盘旋天河都微微震动

  不知不觉里,四个时辰滑过。天河浩荡,月隐云被,洪水飞天,不曾漏出一滴。

  终于,北方远处几道剑光划破夜色,一个声音遥遥传来,对‘天河’道:“多谢仙子。”掌门沈河与三位长老赶到!

  四个字,措辞平淡但字字认真,无需再多说什么,离山掌门说过谢,便一定会谢!

  “掌门、掌门离山沈河!”三十里外,天空另一道云驾上,谢胖子兴奋异常,胖脸上的油光更亮,他护送着水生镇百姓离开不久,大洪崩仙女现,水轰荡龙盘天,总是修行人见多时光,这等奇景也不是随时能见到的,谢胖子干脆不走了,云驾悬浮于三十里外安全地方,兴高采烈地看这场大好风景看到半夜,没想到把离山沈河也给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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