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抱歉,高烧39°,上午11点退的烧,睡醒起床一看18点······
连夜加更一章,再次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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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许久,没有同老师私下交谈了。”
“左右闲来无事,偶得闲暇,便想要来探望探望老师。”
“倒是未曾想:老师近些时日,倒也颇有些怡然自得?”
长安尚冠里,建陵侯府。
对于天子的到来,卫绾显然是早有预料。
——如果卫绾没有早做准备,而是从确切得知刘胜要来的时候开始做准备,那能做的,也不外乎洒扫内外,并备下餐食;
但刘胜在卫绾府中,却感受到了久违的‘随时欢迎’的感觉。
刘胜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窦太后的长乐宫;
当时的刘胜,也还是‘公子胜’······
“承蒙陛下厚恩,以臣为左丞相,又不需要负责相府政务;”
“至于禁中宿卫,自有郎中令、卫尉去操劳,臣只需要不时过问。”
“时间久了,臣自便也闲了下来,在家中读读书、晒晒太阳,再逗弄一下儿孙,以享天伦之乐······”
将主位让与大驾光临的刘胜,含笑陪坐于客席,卫绾如是道出一语,便呵笑着低下头去。
对于刘胜的来意,卫绾心中自是了然。
但卫绾也同样明白:这个话题,绝不能由自己主动开口提出。
也果然不出卫绾所料——见卫绾装傻充愣,刘胜也只嘿笑着摇摇头,便很快将话题引入正轨。
“最近发生的事,老师应该也已经听说了。”
“——桃侯刚坐上丞相的位置,魏其侯就已经开始行使‘下一任丞相’的权力,给朕出了个‘建元新政’的难题。”
“朝野内外有人戏说:这是下一任丞相,给朕的惊喜。”
“只是这个惊喜,朕却只有惊,没有喜······”
···
“哈~”
“对于魏其侯的新政,太后非常恼怒。”
“博士赵绾,儒生王臧,也因为魏其侯的缘故,而失去了在朝堂立足的机会。”
“魏其侯,也被太后再次禁足。”
“只是这一次,魏其侯禁足到什么时候,可就有些说不准了······”
委婉道出来意,又隐晦的提了一嘴自己的立场,刘胜望向卫绾的目光,便隐约带上了些许期许。
而在刘胜的目光注视下,卫绾本还算澹定的面容,也不由尽带上了苦涩,和惆怅······
经过整个文景之治的积累,如今的汉室,其实处于一个非常美好的时间点。
——为了决战匈奴,文、景两位先皇省吃俭用,在为府库积攒下庞大财富积累的同时,又反而让百姓的生活压力减轻了大半!
同时,为了能在决战开始之后专心对外,内部问题如关东诸侯等,也都被这两位先皇解决掉了核心部分;
剩下的,就只需要刘胜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即可。
府库充盈,百姓生活富足——至少不至于忍饥挨饿,社会风气一片安宁、宽和;
自然而然,自秦末战火爆发开始,便始终萎靡不振的学术界,也开始逐渐活跃了起来。
作为执政学派的黄老,虽然已经日暮西山,但也终归是即将饿死,却还没饿死的骆驼;
再加上东宫,还住着一位奉黄老为‘人间唯一显学’的窦太后,黄老学在汉家学术界,尤其是在决策层面的学术地位,仍旧不可动摇。
——黄老衰亡是必然,但那是将来的必然,而不是当下。
除去黄老这个‘一超’,诸子百家中其他还留存的学说,则大致为‘多强’;
法家的强,强在先帝任用法家官吏,尤其以晁错、郅都,以及赵禹等人为代表的的杰出代表,所带来的大势。
有这股大势在,即便先帝已经故去,法家在汉家学术觉得好日子,也还能有个三五十年。
其他几个‘小’学派,如农家、小说家、纵横家、阴阳家的强,则强在专精。
自墨家分离而出的农家,如今虽然已经不再以‘农家’存在,但遍布关中各地,乃至天下各地的农稼官,无一不以农家祖师:神农为自己的祖师。
虽然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学术界的一方势力,但已经化身为‘农稼官’群体的农家,俨然成为了如今汉室最为实干的群体。
至于小说家,作为诸子百家最不入流,也最不为人所看重的一个学派,在如今的汉室,却成为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这个群体的成员,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功侯贵族子弟!
想来也正常。
小说家小说家,所要做的,自然就是将坊间传闻、道听途说的东西,编写成一个个脍炙人口的故事;
这就意味着小说家的‘士子’或者说成员,首先需要能写会认,具备一定的文化。
其次,既然是文学创作,自然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艺术造诣,并且需要有足够的渠道,可以得知那些不为人所知的传闻、流言,甚至是禁中密谈。
再加上艺术创作,本来就是一门烧钱的行当,即便是在后世,都有‘若无家财万贯,莫习琴棋书画’的说法,在这个古老的时代自更如此。
结合以上几点,能写会认、有文学素养、有消息渠道、有足够的财富——满足这些条件,同时又有搞‘文学创作’的闲暇,并不期望回报的,还真就只剩下那些闲着没事儿干的功侯子弟了。
不得不说:在如今汉室,小说家的成果还相当不错。
至少在刘胜看来,那几个出自小说家之手,有关于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的‘小说’,艺术成分真的很高。
有多高?
三四层楼那么······
咳咳咳咳······
至于纵横家、阴阳家,前者虽然已经衰落,但也还有残存的几支流派,可供刘胜作为外交官来培养。
而阴阳家,除去那些在民间招摇撞骗的神棍,单只论那些为朝堂中央所用的观星官、卜官,其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
——这个时代,唯有战争和祭祀,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大事’;
而这二者,无论是战争前的卜算、祈福,还是后者过程中的一应事宜,都离不开阴阳家。
结合以上种种,毫不夸张的说:如今汉家的学术界,和后世新时代的世界格局一样,属于毫无疑问的‘一超多强’。
黄老为‘一超’,其余百家为多强。
但在属于‘多强’的诸子百家当中,最为特殊,也最让刘胜小心翼翼、郑重其事的,便是占据天下一半以上文化人的儒家······
“其实,陛下并不需要因为最近的事,而特意来找臣。”
“——臣,确实是儒生;”
“但并不是拿不清轻重的鲁儒。”
···
“建元新政,太皇太后和陛下已有决断,臣唯顿首顿首,谨遵陛下诏谕、太皇太后懿旨。”
“至于赵绾、王臧二人,济南伏生已有论断,并得到了这二人的老师:鲁申公申培的认可。”
“——就连他们的老师申培,都认为这二人做错了。”
“济南伏生、鲁申公申培都如此,臣一个名不见经传,单凭借先帝的恩宠,便得居庙堂之高的小人,又如何值得陛下大费周折,特地登门呢?”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卫绾终还是通过这样一番话,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甚至为了不让刘胜生出卫绾是在说反话、发牢骚的错觉,卫绾还不忘在说完话之后,满是诚恳的对刘胜拱手一拜。
只是即便如此,刘胜也仍没能从卫绾的反应中,看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态度。
如今汉家学术界,一超多强;
但各个学派之间,却并不是渭泾分明,如国境线般清楚。
便说这济南伏生,本名伏胜,曾为秦博士,属于绝对意义上的老学阀!
若说伏生和谁地位对等,至少是学术地位对等,那也就是同样做过秦博士的商山四皓了。
商山四皓是谁?
——在太祖高皇帝年间,应留侯张良之邀请,从隐居的商山走出,为储君刘盈站队的四位隐居名士:夏黄公崔广、用里先生周术、东园公唐秉、绮里季吴实。
这四人,便被称为商山四皓;
当年,仅仅只是这四个人从商山走出,陪着储君刘盈在太祖刘邦面前露了个脸,便让刘邦直接打消了立刘如意为储君的念头。
而和商山四皓‘平起平坐’的济南伏生,却从秦始皇统一天下的秦时,一直活到了现在。
想想就知道:商山四皓,能在太祖高皇帝刘邦面前,都能享受‘你说太子行,那太子肯定行’的待遇;
仅仅只是做过秦御史的张苍,就曾在太宗孝文皇帝年间官拜丞相,甚至一度执天下学术界之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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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更不用说和商山四皓一样做过秦博士,且在太宗孝文皇帝年间,无私奉献出藏在墙垣之中的《尚书》的济南伏生了。
——秦博士的含金量,可不是后世新时代的博士所能比拟的!
甚至就连如今汉室的博士,都还远不能和商山四皓、济南伏生在内的‘秦博士’们相提并论。
至于原因,自然是史官所记下的那一句:王政一寰宇、统天下,自称始皇帝,乃召天下大贤者七十人,为秦博士······
什么意思?
秦博士,只有七十人!
而且是秦始皇嬴政,在诸子百家争鸣的战国末期,从全天下挑选出来的、最牛掰的七十个人!
这七十个人的含金量,恐怕只有后世新时代的院士们,才有与之相提并论的资格。
而带着‘秦博士’光环的济南伏生,虽然是儒生,如今却成为了汉室天下最为人尊敬的贤者。
——毫不夸张的说:济南伏生,不单是儒家的话事人,甚至也同样是如今天下学术界一致认可的巨擘!
只要是和学术界有关的事,济南伏生说一,那就绝对不会有人说二;
非但没人敢说二,反而会有数不尽的大家、大贤,从三百六十度去分析、辩证‘这个事为什么是一,济南伏生这个一究竟有怎样的深意,对当世有怎样深远的影响’。
所以,卫绾说的没错:济南伏生都站出来发话,说赵绾、王臧二人‘学艺不精’了,那刘胜就真的不用担心建元新政被自己全盘否定,会在学术界引发舆论风暴。
与此同时,同样享誉天下,且作为赵绾、王臧二人老师的鲁申公申培,也同样表示这件事是自己‘傅学不严’,没能教好自己的学生;
对于济南伏生‘你没教好学生’的批评,申培专门派人送去了礼物,表示‘谢谢您的批评’,之后又从鲁地开拔,要来长安向刘胜告罪。
结合此间种种,刘胜,似乎真的没必要再去纠结这件事——再去纠结建元新政‘胎死腹中’一事,亦或是卫绾这个儒生的感官。
但卫绾不知道的是:刘胜在乎的,还真不是已经胎死腹中的建元新政,亦或是葬送自己政治生涯的魏其侯窦婴、因为此事心生别扭的老师卫绾。
刘胜真正想要的,是借这次的事,让如今汉家死气沉沉的学术界掀起一阵风。
刘胜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想通过这阵风,来达到怎样的目的;
刘胜只是单纯的觉得:只要这阵风吹起来了,那就总能得到些什么东西——得到些让自己喜出望外的东西。
而掀起这阵风,刘胜需要借助老师卫绾的力量。
原因很简单。
——卫绾,是如今天下唯一一个有足够话语权,且勉强还能被刘胜支使得动的儒生······
想到这里,又抬头看看卫绾满是苦涩的面容,刘胜的嘴角之上,只稍翘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片刻之后,这转瞬即逝的弧度,便被一抹莫名的严肃所取代。
“其实,这次的事,让朕感受到了一些危险的气息。”
“具体是什么,朕也有些说不上来。”
“只是想要和老师聊一聊,看能不能想到这股危险的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
···
“朕听说在南方,在齐、鲁之地,最近开始生出一些言论。”
“比如儒生辕固曾对人说:和匈奴人决战,是劳民伤财、祸国殃民的事,与其决战,还不如通过礼教去感化匈奴人。”
“辕固这话,说的都还算好听的;”
“朕甚至得到采风御史的回奏,说齐鲁之地,有许多人认为我汉家和匈奴人,根本就没有打一仗国战的必要。”
“而说这些话的人,除了鲁地的儒生,便是齐地,那些自诩‘习儒’的商贾、豪强。”
“不知道对这样的事,老师,可有什么能指教朕的呢?”
“齐鲁之地,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风论?”
“而这些言论,又为何会被齐鲁之地所认可、传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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