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国与赵国代地的交界,太行山北麓的崇山峻岭之间。
两座险峻的高山矗立在大地之上,阻挡住了行人前进的脚步,只余一条蜿蜒的小路供人勉强通行。
以往这条略显幽静的小路并没有多少人经过,今日一支军队的到来却是打破了这片地方的宁静。
从这支队伍之中竖立的旗帜,便可看出这支军队乃是属于赵军;
而从这支军队押送的一辆辆马车,便可看出这是一支向前线运送粮草的辎重队。
在这支规模并不算大的军队之间,一名年轻甚至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士卒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打量着周边山坡之上茂密的丛林。
“砰……”的一声,一道沉闷的响声在年轻士卒的头顶上响起,他下意识地想要喊出声来。
可是当看清身后那人的面容之时,带着一抹恐惧的他却是将喊声憋了回去。
“看什么看,赶紧走,注意脚下,别这么乱看。”
面对身后那人的教训,年轻士卒只能低着头,默默地吐出了一声。
“哦。”
身后那人既是他的伍长,也是他的仲父,这样特殊的身份让年轻士卒根本不敢多说一句。
至今,他依旧记得临行的那一天,母亲将他托付给仲父的景象。
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好一段路程之后,年轻士卒试探着向后看了看,发现自己仲父脸上的神情已然缓和了不少。
年轻士卒见此,大着胆子将心中积蓄许久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
“仲父,中山国的士卒可怕吗?”
“瞎问什么呢?没什么可怕不可怕的。”
年轻士卒问出的问题迎来的果然是一句责怪,正待他缩着脖子准备继续向前的时候,他的身后却是有一道细小话语传来。
“中山国的士卒和我们不一样,他们都是靠着在太行山中打猎为生。”
“你看见中山国的士卒可别傻傻地向前冲,他们手中的弓箭可长了眼睛的,你家里可就你一个男丁了。”
“嗯!”
听到仲父的叮嘱,年轻士卒回想起站在路边担忧地看着他的那道身影,双眼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对赵军辎重队里的普通叔侄不知道的是,也就是他们交谈的时候,两边山坡茂密的丛林之中,一抹寒光正在对准着他们。
“啊啊啊……”
一只乌鸦从密林之中被惊起,充满惊慌的叫声立刻响彻了山林。
耳畔响起乌鸦如同哀叹一般的叫声,再看看那惊慌的模样,辎重队的卒长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有些不对。
“埋伏,有埋伏!”
卒长的呐喊声刚刚响起的瞬间,两旁的密林之间立刻就是一阵弓弦震荡。
携带着巨大动能的锐利羽箭,迅速飞过了双方之间的距离,一下子便命中了这名正在呐喊的赵军卒长。
赵军卒长还想继续下达命令,只觉得口中一股腥苦味传来,顿时一阵血箭喷溅而出。
“卒长,卒长……”
周围的赵军士卒还没有能够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反应过来,转眼之间一支支羽箭就飞到了他们上空。
羽箭从天空之中落下,锐利的箭簇毫不费力地射穿了军服与血肉,一道道士卒的身影就这么倒了下去。
“草儿,小心!”
也就是在箭矢落下的瞬间,刚刚说话的那名赵军老卒,下意识地就将年轻的士卒拉到了自己面前。
他用自己的后背作为屏障,为自己的侄儿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
“仲父,仲父……”
看着面前中箭的伍长,看着平日里对自己颇为严厉的仲父,年轻士卒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对方。
忽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股巨力握着,等到他看过去映入他眼帘的却是自己仲父无比灿烂的笑容。
年轻人的记忆之中,自己仲父的形象只有严厉,这般显露出来的笑容还是第一次。
“仲父。”
“草儿,活着,好好活着……”
“你的母亲还在等着你回家呢……”
“替仲父照顾好你的仲弟,告诉他们仲父回不去了。”
“砰”的一声,伴随着又一道沉闷的响声,草儿和仲父一起倒在地面之上。
刚刚遭受箭伤,又遇到重击,草儿一下子就昏迷了过去。
迷糊之间,他耳畔似乎响起了一道凌厉的命令声,“抓紧,迅速烧掉这些粮草辎重,赵军的增援随时可能到来。”
“喏。”
……
中山国与赵国的边境,大陆泽东北的扶柳城外。
“呜……”
悠长的号角声在方阵之中吹响,象征着赵军即将发动又一次的攻势。
面对城外来势汹汹的赵军,扶柳城头的中山军士卒身穿铁甲,手握强弓。
此时此刻,他们的双眼之中没有半点惧色,只有临战之前那可怕的平静。
“赵军进攻了!”
“弓箭手准备!”
“放!”
城外的赵军在城头之上的一道道的高喊声中不断逼近,与此同时无数羽箭迅速飞射而出。
当羽箭落下,当锐利的箭簇射穿甲胄,哀嚎声在赵军进攻的队伍之中不绝于耳。
每一秒都有士卒中箭,每一分都有赵军倒在进攻的路途之上。
即使每一刻都在付出巨大的伤亡,赵军也是依靠着兵力上的优势,将云梯又一次架在了扶柳城的城头。
面对着顺着云梯一路向上的赵军士卒,中山军将一颗颗落石扔了下去,顿时带倒了一队又一队的士卒。
“赵军上来了!”
忽然一阵呐喊声响了起来,只见一只漏网之鱼顺着云梯就攀上了扶柳城的城头。
只是还未待这名赵军士卒有所动作,一杆铁杖直接便是向他打来。
“哼……”
伴随着一股巨力重击在身上,这名好不容易先登上来的赵军士卒只发出了一声闷哼,紧接着整个人直接从城头上飞了下去。
时间慢慢地流逝,赵军逐渐在城外、城下以及城头上留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可即使是不知道多少次付出如此巨大的伤亡,扶柳城却一直牢牢地被掌控在中山军的手中,似乎根本没有撼动的可能。
“铛……”
直到天色渐晚,一道鸣金之声才终于在赵军后方响起,它也宣布着赵国又一次攻城的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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