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以北,那条漳水缓缓东流,划分着魏国、赵国这两个同出一脉的国家的国界线。
也就是在不久之前,赵王赵语踌躇满志,率领着六万赵国精锐南渡漳水,攻打魏国在河内之地的重镇,邺城。
如今邺城尚未攻克,大军无功而返,按照常理来说回师的赵军众人应当是心情沮丧、士气低落。
而此时此刻,站在漳水北岸的战车之上,看着己方大半的士卒都已经顺利渡过了漳水,赵语的脸上却是充满了笑容。
转头看向一旁战车之上的将军肥义,赵语带着几分庆幸说道:“果然如同将军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增援的魏军还没有意识到我军真正的意图。”
“大王,切不可掉以轻心。”
相比较于赵王赵语脸上的轻松,肥义看向那一名名渡过漳水的赵军士卒的目光之中,却是充满了临战之前的紧张。
“魏国上将军庞涓从来不是徒有虚名,他的威名是靠着一场场大战的胜利打出来的。”
“我军的行动或许能够瞒得了魏军一时,却无法长久地迷惑这位沙场宿将。”
“说不得魏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距离我军不远了……”
肥义的话语还没有说完,远处一匹快马却是向着两人疾驰而来。
“启禀大王,魏军一万前锋距离我军已不足五里。”
“来得好!”
原本担心魏军追击的赵王赵语,在听到魏军前锋的数量之际,立刻便是转忧为喜。
邺城城下,赵军屡屡攻打却是徒劳无功,这令赵语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
如今魏军一万前锋就敢来追击,这令心中一团郁郁之火无法发泄的赵语立刻找到了宣泄口。
一万魏军对近六万的赵军,几乎是六倍的兵力差距,令赵语看到了获胜的希望。
当即,赵语便要兴冲冲地下达命令,大军即刻折返,前去迎击前来追击的一万魏军。
正在赵语即将下达命令的时候,他身旁的肥义却是一把拉住了他。
“大王,切切不可。”
“如今我军大半已经顺利渡过漳水,战场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我军之手。”
“当务之急便是谨守漳水一线,并且派遣大军拔除肥邑、列人这两座要塞之内魏军。”
“如此我军就可以依托漳水,与魏军隔岸对峙,那时……”
“够了,不必再说了。”
赵语冷声打断了肥义的话语,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已然变得有些难看。
打从心底来说,赵语十分认同肥义的建议,那样赵国也确实是可以维持与魏国之间的平衡。
可是如果要是比拼国力,赵国远逊于魏国,双方之间兵力同样是如此。
一旦魏国继续派遣援军,那么等待赵国的将是十分危险的局面。
所以,对赵国来说平衡并不是眼下需要的,唯有胜利才能唤醒赵人心中的勃勃战意。
当然,赵语也并不是完全否决了肥义的建议,他的目光遥遥地望向了漳水南岸。
“肥义将军,寡人命你率领两万精锐谨守漳水方向。”
“寡人将亲率四万精锐再渡漳水,吃掉这支冒进的魏军前锋。”
“大王……”
一把拉住了正要说话的肥义,赵语语气坚定,“此战是我赵国洗雪耻辱之战,寡人心意已决。”
赵语都已经说到如此地步,肥义只能退后半步躬身而拜,“末将谨遵君命。”
“彩!”
腰间所佩的利刃出鞘,赵语当即下令道:“赵国男儿,随寡人一道,迎击魏军。”
“喏。”
……
“报……”
“启禀将军,已经渡河的大半赵军再次回返,此刻正向着我军而来。”
“我看到了。”
士卒的禀报声在耳畔回荡,魏军将领的目光静静注视北方那条滔滔漳水。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已经有些稀疏的漳水南岸再度变得拥挤。
无数赵军去而复返,他们整理着甲兵、排列着队伍,仿佛下一刻就会向他们袭来。
面对眼前数倍于己的敌人,魏军将领眼中虽然有凝重,但是并没有恐惧。
临行之前,上将军庞涓早已经将他们的任务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们。
他们是绳索,拉扯住赵军继续向北的脚步;他们是诱饵,将赵军吸引向庞涓所预想的战场。
总而言之,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配合即将抵达的魏军主力,尽可能多地吃掉前来迎击的赵军。
左手按住腰间剑柄,这名魏军将领面露郑重,下令道:“传我将令,大军退后两里,迎击赵军!”
“遵令!”
你追我逃、你来我往之间,近四万的赵军和一万魏军在漳水南岸终于摆开了阵势。
站在大纛之下的战车上,望着不远处列阵的魏军,赵语的双眼之中分明闪过了几分激动之色。
自当今魏王魏罃即位以来,赵国始终没有能在魏国手中占到多大的便宜。
今日,双方兵力差距如此悬殊,他倒要试试作为天下第一强军的魏军究竟有多少斤两。
“进攻!”
进攻的号令响起,大纛在风中翻飞,多出数倍的赵军当即就向着对面的魏军扑了过去。
“列阵……”
“迎击!”
面对着数倍于己的赵军,由一万魏武卒组成的魏军前锋和他们将领一样,脸上同样并没有半点惧色。
这些魏武卒背上的强弩首先发言,在一道道十二石弩机的震荡声中,一支支羽箭向对面的赵军宣示着自己强而有力的存在。
数发弩矢击发而出,眼见着赵军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这些魏武卒们毫不犹豫地扔下了那一把把耗费不小的强弩。
与此同时,长戟、大橹握在手中的魏武卒们已经做好了近战的准备。
当双方战线碰撞的那一刻,站在后方的赵王赵语立刻惊疑地发现。
原本极速向前的赵军忽然之间停滞了下来,仿佛是撞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铁壁。
即使是存在着数倍的兵力差距,魏武卒们却硬生生靠着战力上的强悍,让赵军前进的每一步都走得那般地艰难。
僵持在双方之间持续之际,远处的地平线之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队列行进的声音。
站在战车之上,等到看清远处那一面赤红色的魏国旗帜之际,赵语原本火热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终究还是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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