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鸳鸯面染胭脂,满脸羞色的返回荣庆堂。
柳湘莲柳二爷则大摇大摆跟在后面,脸色红润,醉眼迷离,显然在外被人灌了不少酒。
而瞧鸳鸯窘态异常,说不得是被某人乘醉调戏!
柳湘莲走进来,抬眸瞧了瞧,满屋子都是穿红着绿满头珠翠的妇人,觉得眼花缭乱。
虽未丧失理智,但他头脑的确有些昏沉,除了居中而坐、满头白发的贾母,和容光绝艳、光彩照人的可卿,着实分不清其他的人哪个是哪个,不过是有一二个看着面熟罢了,于是只向贾母请过安便罢。
见他醉态可掬,行礼随意,贾母也是无奈,随口问道:“二郎,王家太太问你,这香水儿咱们自家人买是什么价?”
一瞧这问案似的架势,柳湘莲就知不是好事儿,一听果然,便敷衍道:“京中还没铺货呢,得等些日子。老祖宗应该不缺吧?我记得东西一出来,就曾往府里送了的。”
他时不时的给荣府几位小姑娘送些玩意,贾母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哪儿会什么都记得?便转头去瞧她的贴身丫鬟兼“理财大管家”鸳鸯姑娘。
鸳鸯红着脸,俏生生站在贾母身后,随时等候吩咐,见状便知其意,忙笑道:“老太太忘了?俩月前送来一箱子香水儿,什么味儿都有。有几位姑娘的,也有您老的。您老只当是孩子们耍的玩意儿,就让我全给几位姑娘送过去了。”
“那你也不提醒我!这样的好东西,我得留着自己用。”贾母故意嗔道。
顿时引得众人发笑:“老太君也太小气了!”
凤姐因平儿之事,对柳湘莲心怀不满,这时趁机对他“怒目而视”,喝问道:“二郎!你只记得府中妹妹,记得老祖宗,偏偏忘了我这嫂子不成!”
柳湘莲理瞧她一眼,佳人薄怒,更显俏丽,心旌摇曳,理所当然道:“不年不节的,我给琏二嫂子私下送礼,这不是叫人说闲话吗!琏二哥若知道了,岂能饶我!”
众人听的一愣,随即轰然而笑。凤姐气的柳眉竖起,粉面堆霞,却骂不出话来。
贾母笑骂道:“混小子!喝多了黄汤便说混账话!”
柳湘莲充耳不闻,也不辩解。
张氏被夺了主角光环,自是不甘,插嘴问道:“莲哥儿,你家的货为何只在扬州发卖?难道咱们京都人便买不得?”
“这很难理解吗?南边儿卖的价儿高啊!”
柳湘莲瞟她一眼,似曾相识,也未回忆起其身份,说的理直气壮。
张氏冷哼道:“二郎这话说的,瞧不起谁呢?说起富贵,哪处地界比得了京都!”
“好说好说,那您家准备买多少?一箱子?两箱?”柳湘莲怼人也是一绝。
张氏顿时噎住了,这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买那么多作甚!
见柳湘莲吃多了酒,晕晕乎乎,说话不着调,贾母看不下去了,喝骂道:“皮猴子!休在这里胡闹!快进去瞧你妹妹去罢!回京多日也不说进府看看,叫她们整日的念叨!”
“老祖宗,妹妹们念叨的怕不是我,是我带的好玩意儿吧?”
柳湘莲听到让去瞧妹妹,心下欢喜,顿时嬉皮笑脸起来。
“孽障!知道还不快去!”
贾母气的快拍桌了,这外孙混账起来可真不叫人省心啊。
贾母发话驱赶,柳湘莲乐得从命,于是笑嘻嘻拱手告辞,径自转身走到隔壁。
所谓隔壁,不过是隔了一张紫檀架子的百花争春大围屏罢了。
转过围屏,便瞧见众姐妹们围坐了一桌,唯一不和谐的便是宝玉也在其间。
此前,众姐妹都听到他来了,心下渴望一见。
不过他被贾母等长辈问话,小辈儿自然不好出去露脸,只能支棱起耳朵倾听外面的谈话,不时捂嘴偷笑。
小惜春等得最是着急,见他入内,便从座位上跳下,撒开小腿儿噔噔噔跑来,短短藕臂大大张开又合拢,勉强抱住他的俩腿,然后仰着小脑袋认真说道:“柳哥哥!我还以为你再不来了呢!”
“谁说我不来了!”
柳湘莲笑着回说一句,随即弯腰将小惜春抄起,抱着往席上走去。
“林姐姐说你回来了,我想你该来瞧我了。可头天你没来,我就想第二天肯定来,可你还是没来。然后是第三天……”
小惜春依恋的伏在他怀中,淡淡眉头蹙着,掰着白嫩手指碎碎的念叨。
偌大宁荣两府,人口何止上千,然而能好声好气和她说话而不嘲笑打趣她,还时不时送点孩童玩意儿的,也仅仅柳湘莲一人罢了,便是姐妹们也无可相比。所以她对柳湘莲很是依赖。
柳湘莲见此时的她分明活拨可爱,生怕将来真变成那副清冷孤僻的性子,也不吝多给些关爱。
“我这不是来了么?你秦姐姐托林妹妹给你捎带的礼物收到没有?”
“收到啦!柳哥哥,你瞧,这裙子好漂亮!扬州女孩子都穿么?”
小惜春得意的指了指身上的淡粉色裙子,薄纱轻盈缥缈,犹如烟岚荡漾。
原来离开扬州之前,柳湘莲曾拜托秦可卿准备送给荣府几个女孩子的礼物。
秦可卿的眼光自然不输给他,其中便有一套扬州风格的少女服饰,每位妹妹都有,今儿惜春穿的便是。
“穿!就是她们没惜春妹妹穿起来漂亮!”
柳湘莲慷慨夸赞道,一副正经模样。
小惜春害羞,小脸儿发红,又乐得吱吱而笑,小脑袋顶住他的下巴。
林黛玉和贾宝玉相邻而坐,因男女有别,两人之间间隔较大。
柳湘莲丝毫不客气,从旁边拎把空闲椅子,随手放到二人中间,坐了上去。
见他竟不请自来,宝玉不禁满眼幽怨,死死盯着他,却不好开口让他坐到别处。
柳湘莲坐在椅子上,左手抱着小惜春,任她在怀里玩闹,不等丫鬟过来为他斟茶,右手就近端起桌上的茶盏,豪饮一口,压压心口翻腾的酒劲儿。
右手边,林黛玉自他进来便时刻关注着,见他如此举动,俏脸儿陡然生寒,罥烟眉蹙起,板起脸儿来嗔道:“柳哥哥!你喝的是我的茶!”
“你的?”柳湘莲愣了下,似乎刚发现。瞧了眼茶盏,又看了看薄怒微嗔的小姑娘,随即笑道:“都道‘口齿留香’,我今儿才得真解——原来说的不是菜肴美味,余味悠长,竟是这个意思!”
柳湘莲咂咂嘴,似在品味什么,自言自语,感慨连连。
未尽之意自然是说——林黛玉饮过的茶盏残存了她的香气。
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席间为之寂然。
林黛玉不禁一愣,随后羞涩难耐,满面春桃堆积,滚滚发烫。
她丝毫不客气也不矜持,抬手就打柳二郎,露出纤细白嫩的手腕,一串玉石珠子闪闪发亮。
他们二人本是两姨兄妹,在扬州时常一起游玩,连勾栏瓦舍的茶围都一起打过,关系自然亲密非常,宛如亲兄妹一般。
林黛玉也见多了秦姐姐和尤三姐姐“暴揍”柳哥哥的场景,着实羡慕的紧,早渴望能一展身手!
这副嬉闹场景对他们而言自然无比,却叫另一边的贾宝玉看的目瞪口呆——以往林妹妹纵然生气,顶对也就是对自己摆摆脸色嘲讽几句罢了,何曾如此粗鲁!
打闹几下,都被柳二郎轻易抵挡住,小惜春还笑嘻嘻的取笑她,林黛玉气喘微微,停下手来,需要暂且休战歇息。
转眼间,她似忘了刚刚打闹的事儿,关心问道:“尤三姐姐呢?怎么也不来瞧我?她还说要跟我学诗呢,难道前功尽弃不成!”
“她在家照顾二姐儿,倒是你怎么不去瞧她?”柳湘莲反问。
林黛玉俏脸儿顿时一垮,满是无奈之色:“柳哥哥,你当这里是扬州么?小妹哪儿能随便出去呢!”
“无妨,想出去了就派丫头让小厮去我家送信儿,让你秦姐姐过来接你。”
柳湘莲浑不当回事儿,说的很是轻巧。
“真的?”林黛玉大喜过望,激动起来,星眸熠熠,全是期待。
作为名门闺秀,她本来也习惯了深宅大院、闭门不出,谁家女儿不是这么过的?
可自从在扬州跟着柳二郎和尤三姐出去疯玩过几次,就喜欢上了自由自在的感觉,觉得目下的生活,处处是束缚,简直是关在笼子里的小鸟,闷死人了。
“这还值当哄你?若是三姐儿来,怕是老太太不肯放人,不然你随时都能去。”
听柳湘莲说的肯定,林黛玉便信了,满脸希冀问道:“柳哥哥,咱们中秋节便出去,好不好?”
不料,刚还打包票儿的柳湘莲顿时摇头,冷酷拒绝:“不成。”
“你骗人!刚说还可以的!”
林黛玉大失所望,凶巴巴瞪他,举起粉拳扬了扬,以示威胁。
柳湘莲瞧着她,低声解释道:“中秋节是你尤三姐姐进门的好日子,你也不想耽搁吧?”
“啊!真的?那我要去瞧瞧!”林黛玉立刻表示要前去观礼。
“好说,老太太也会去,你跟着去便是!而且,节后我准备带她们出去游玩,到时你也一起……”
柳湘莲和林黛玉聊的开心惬意,且不说宝玉满心酸涩,其他姐妹也都不满了。
史湘云今儿也随婶子来了。
虽然自幼父母双亡,叔父婶子待她刻薄吝啬,日子过的艰难拮据,但她的性子最是洒落豪爽。一年前柳二郎从天而降,源源不断的送荣府姑娘礼物,竟然有她一份儿,真叫她喜出望外。
更可贵的是,这些礼物并非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都是女儿家需要的,如胭脂水粉之类,甚至还有裙衫彩鞋,不需她再低三下四可怜巴巴的问婶娘要。
她相信柳哥哥肯定是知道她生活不好才会这样,心中感念至深,早认了这个仗义的大哥哥。
眼见林黛玉霸占住柳哥哥不撒手,让人瞧着好不气恼,她便嗔道:“柳爱哥哥,林姐姐,你们在扬州一起玩耍了好些日子,还不够么!我好容易来一遭儿,也不理我一理儿!”
林黛玉听了,嘻嘻一笑,罥烟眉扬的高高的,朝她取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以前是叫宝玉如此,如今唤柳哥哥也如此!云儿你羞也不羞!”
史湘云顿时恼了,圆润白皙的脸蛋泛起淡淡粉色,气呼呼道:“林姐姐!你再不放人一点儿,专挑人的不好!你自己就是比世人都好,也不犯着见一个打趣一个!”
说完,明亮眼珠一转,脸上忽然荡漾起调皮笑容:“林姐姐!我指出一个人来,你若敢挑她的不是,我就算服你!”
“谁?你说!”林黛玉听了,顿起争胜之心,忙问是谁。
史湘云扬起脑袋,大笑道:“你要是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好的!就算我不如你,她怎么不及你呢!”
这时薛宝钗便在席上,不过一直未曾说话,冷眼旁观而已。
忽听到史湘云提到自己,且大有挑拨之嫌,顿时微恼,娇喝道:“云儿!不要胡说!”
林黛玉听了湘云的话,又见了宝钗的反应,不由失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宝姐姐!我那里敢挑她呀!薛大哥在扬州城可是声名远播呢!”
两年前薛家人借住到荣府,面对薛宝钗,林黛玉心存戒备——非关男女之事,原本宝玉天天围着她转,如今又去宝钗身边打转,这像是心爱的玩具被人夺走,自然不满。
可如今年岁渐大,懂了一些事情,且回过一趟扬州,父亲对她有诸多嘱咐,言下之意绝没有让她做贾家人的意思,不过是托庇一时罢了。
而且,在扬州跟着柳二郎、尤三姐玩闹多了,便不将这些闺阁女儿的小心思放在心中。
这时听湘云提起,心里不以为然,宝姐姐再好又如何?谁让她没了父亲,哥哥又不争气呢!
在座诸位姐妹,心思最为通透的当属薛宝钗。母亲虽然没有明说,但久留贾府而不去自家在京中的宅院,显然存了将她送入贾家的打算。
她如今已十四岁,该明白的事儿都已明白——贾家是薛家唯一的依靠。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天天随着母亲往荣府跑,陪着小自己几岁的妹妹们玩闹,这有何意趣?
说话轻松,往来一趟可要步行几里地呢!
这时听林黛玉如此说,分明瞧不起自家哥哥,她也不肯示弱,云淡风轻道:“我哥哥行事虽有不妥,到底是哥哥。”
她说的含蓄,众姐妹却听得明白——有的人连这样的哥哥都没有呢!
这一下,林黛玉神色大变——这话无疑是在戳开她的伤疤,在她四岁那年,弟弟病死,全家为此伤痛好久。林如海至今只她一个孤女,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将她“假充养子”,读书识字,聊解膝下荒凉之叹。
见黛玉神色忽然转黯,柳湘莲不清楚她是怎么了,但知道不能让二人再说下去,别真恼了。便朝着湘云笑道:“云儿,我也就长了一张嘴,只好一个个来说。好了,现在玉儿说完,轮到云儿了,你要说什么?”
他听林如海叫“玉儿”多了,便也跟着称呼黛玉为“玉儿”。
黛玉强烈反对,全无效果。如今扩而大之,连云儿也叫上了。
湘云听他说话亲切,待自己和黛玉并无远近之别,不仅不恼,反而心里高兴,笑说道:“听说柳哥哥在扬州救了好些花魁娘子,是也不是?”
发不出“二”的音,干脆也学林姐姐省掉吧,她想着。
“你听谁说的?”柳湘莲顿时皱眉。
“大家都这么说的啊。”湘云疑惑道。
柳湘莲立马驳斥:“他们胡说,明明是文龙出手救的,关我何事!”
他看向宝钗,问道:“宝妹妹,你来评评理,把这义举胡乱按在我身上,合适么!”
薛蟠写给广和楼掌柜的信里,只说为花魁赎身是柳湘莲的主意,将来能赚大钱。
结果传出来就变成柳湘莲要给花魁赎身,薛家乐得如此,不做解释。
宝钗可不想这赎花魁的坏名声落在自家哥哥头上,便笑道:“是么?可我怎么听说二郎还给花魁娘子写了词呢!”
这招转移话题够厉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从这句称呼也能看出宝钗的心境——她唤比她年长数岁的凤姐一直是“凤丫头”,大概是从心里瞧不起凤姐不识字,所以凤姐基本也不搭理她。
现在对柳湘莲,她也懒得称呼一声柳哥哥,直接叫二郎!
听到给花魁娘子写词,其他妹妹只是好奇,而林黛玉是激动——当时她和秦可卿提前上了船,只知柳湘莲写了词,却不知内容,问他又不肯说,让人惦记的慌。
于是也不管之前的口角了,连忙催问道:“是什么词呢?宝姐姐你快说!”
探春和湘云也跟着起哄,小惜春也拍手叫好,虽然她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
看到柳湘莲的脸色似是吞了苍蝇一般,薛宝钗心下得意——你柳二郎虽奸诈,可是你不懂女孩呀!
轻轻咳嗽一声,酝酿了一下情绪,宝钗玉容明媚,不紧不慢说道:“我哥哥信里说,二郎临行之际,众多花魁前来送行,依依不舍。二郎便作词一首……”
“宝姐姐!到底是什么词呢!你快说呀!急死个人!”
湘云不满的嗔道,恨不得立刻动手去撬开宝钗的嘴。
瞧着湘云激动模样,宝钗心下得意,眉开眼笑道:“云儿别急!这首木兰词你们且听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宝钗极富感情的将这首词念完,音色空灵,如空谷足音,回响无穷,更何况词义哀婉凄美,一时众姐妹听的都痴了,目光迷离,沉溺不能自拔。
尤其是林黛玉,她心思灵巧,细腻多情,对这等旖旎又伤怀的作品最是喜欢,平时也常有佳作问世,这时大有得遇知己之感。
见众姐妹惊的不知说什么,都傻傻的发愣,宝钗犹觉不够,笑得眉眼弯弯:“这首词不算什么,未免有些小家子气。还有一首诗呢,沉郁又振奋,气魄不凡,那才叫人刮目相看!”
接着,她便将“九州生气恃风雷”也朗声吟诵。
柳湘莲自然知道,宝钗为自己扬名是“不怀好意”。他其实从没想过要抄诗,毕竟肚子里存货有限,总有用完的一天,届时岂不尴尬!这时阻止不得,一脸的无可奈何。
心道,众女之中,以身份而论,宝钗可谓最差,但偏偏是此女最不甘心流于凡俗,看来以后想要收服,并不容易。
瞧着面色无奈的柳湘莲,薛宝钗心下得意——柳二郎啊柳二郎,看你还有功夫说我哥哥不!
“我竟不知,柳哥哥也会做诗词!还做的这样好!”
林黛玉檀口翕张,无声默念一遍,双眸渐渐明亮起来,满是倾慕之意,拉着柳湘莲的衣袖说道。
眼瞧着林妹妹为柳二郎的“才情”倾倒,毫不遮掩的表达崇拜之情,贾宝玉心中五味杂陈。
自从林妹妹南行,他便日日思念,怅然不已,孰料林妹妹回来后竟像是变了个人!
此前她总是无事闷坐,好端端不知为和,便会愁眉哀叹,流泪不止。
经年累月,常是如此,总需他尽心着意的周旋抚慰。
可如今呢?林妹妹每日里或练剑跳舞,或和姐妹们一起做些女红针织,或是读书自娱,整日玉容含笑,迥异往昔。
他喜欢看林妹妹灿然微笑,仿佛置身绚烂花海之间,心神为之俱醉。只可恨这绝世笑容偏偏不是给自己的!岂不哀伤痛哉!
此时咫尺之间,亲见她和柳二郎亲密无间,宝玉感觉心里砸烂了一筐子陈年柠檬,酸爽至极,又似搅拌了黄连,苦涩至极!
偏偏这等隐晦心事,不可对人言,更叫人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愁思不已,忍无可忍,他终于插嘴“惊叹”道:“能让二郎写出这等佳作,那送行的花魁娘子定然不俗!”
说的好似他向往花魁娘子,实则暗戳戳提醒众位姐妹——这首词可是柳二郎写给花魁的!和你们何干!
但令他失望的是,众妹妹都不在意此事,文学作品的伟大魅力便是——我可以代入啊!
柳湘莲见宝玉气急败坏又发作不得,笑着安慰道:“宝玉别急,等过几年你长大些,哥哥便带你去寻花魁。现在你还太小,去了也无用武之地,岂不可惜!”
贾宝玉年纪不大,但手底下却有年长的小厮,平日里荤话混账话挺多了,自然明白柳二郎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嘲讽自己呢!顿时讪讪无言。
三春和黛玉、湘云都还太小,听不懂这等荤话,充耳不闻一般。
唯独宝钗则脸色一红,随即怒视柳湘莲,恨他出口无状。
小惜春腻歪在柳哥哥怀里,听他和姐姐们说的热闹好玩,心里早就好奇了。
这时见他们都不说话,便伸手去捏柳湘莲的鼻子玩儿,笑嘻嘻问道:“柳哥哥!花魁是什么花儿呀?好看么?”
这么幼稚的话,差点儿没叫正喝茶的迎春喷了!
柳湘莲瞧着脸色认真的小惜春,笑说道:“花魁是一种奇花异卉,好看,顶好看顶好看!”
“哦!那咱家以后也要种花魁!柳哥哥帮我种吧!”惜春兴奋说道。
见她童稚可爱,众姐妹都笑。
宝玉忙道:“四妹妹!你别听二郎胡诌,花魁不是花儿,是美丽女子。”
“啊!”小惜春有些疑惑,花魁怎么又成了女子呢?
看看宝玉,又瞧瞧柳湘莲,她虽年纪小,却很聪明,觉得还是宝玉说的更可信些——因为柳哥哥在笑呢!
虽然柳哥哥糊弄自己,她也不恼,知道是和自己玩呢!她很快又兴奋起来,眼睛扑闪扑闪,白白嫩手一拍,发誓说:“那我长大了也要做花魁!”
这下众姐妹顿时撑不住了。
湘云忍笑点头:“惜春妹妹志向高远,很好,很好!”
探春看不下去了,嗔怪道:“都别戏弄四妹妹了,万一在外面说漏了嘴,不是闹着玩的!”
又转而责怪柳湘莲:“柳哥哥,连你也不正经起来了!”
柳湘莲急忙喊冤叫屈:“还不是宝玉提的花魁,关我什么事儿!”
宝玉觉得自己受了冤枉,明明是云儿提的!
他刚想开口辩解,就看到湘云瞪他,登时泄气,什么都不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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