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勇满脸不解的出了中军帐。只见帐外聚集了好几位将军,石头、武大头、罗钊、刘鉴、老谢几个人都在看着他。满脸横肉的石头嘿嘿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脑袋:“老孙,你丫的找侯爷哭求没啥丢人的,弟兄们谁还没跟侯爷跟前哭过,不丢人。”老谢一脸的鄙夷:“立了功没被封赏的多了,老爷们又不是老娘们,哭哭唧唧个屁。”孙勇正想辩解几句,突然就想到刚才苏城的交代,知道这事儿是另有隐情,于是咂巴咂巴嘴,一脸恼火:“滚你娘的蛋,老子受了委屈还不能找侯爷哭两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皇上不重视咱,咱比不上范广那厮,咱再不哭几句,侯爷那知道咱的苦楚。”刘鉴左臂揽住孙勇的肩膀,笑嘻嘻的说着:“咋,侯爷许你回头表功折子上写你的名字了?”孙勇头一昂,趾高气昂的走了出去:“咱是谁?跟侯爷一块发迹的老人,血里水里拼杀过来的,过命的交情,侯爷还能不照顾咱。”老谢跟石头对望一眼,两人挤开刘鉴,满脸的好奇:“老孙,说说,侯爷给你许啥了?”“我说老孙你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就从侯爷手上薅了好处啊。”……营帐内,苏城眉头紧皱。想着朱祁钰的几个安排,没有一个好办的。安排武将勋臣挂兵部侍郎衔,入阁参赞机务,以备天子咨询军务。这样的安排本身就会在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文官的反应肯定会很大,科道言官们怕是要前仆后继的冲上来求死。将朱祁镇赶到北地,朱祁钰终于看明白了,自己不能杀朱祁镇,只能把他跟着也先向北赶,让也先携裹着朱祁镇,北上草原。看样子这次的军略要修正一下了。苏城拿起笔,写了封信,封好之后,吩咐门口的张勇:“把信交给老谢,让他派精锐夜不收翻越山岭,送到宣府的杨洪总兵手上。”“告诉老谢,我判断卫颖统带的明军应该已经北上了,很可能会自北侧进入居庸关。”张勇拿信走了,苏城吩咐杨二说了:“派传令兵回京,命范广张福加快速度,最迟后日,必须把大炮给老子拉到居庸关下,否则军法从事。”中军帐外,原本的嘈杂很快没了声息,领了军令的将军兵勇们,各自散去了。老谢领了苏城的军令,手里拿着信笺,回了自家的夜不收营。因为苏城对夜不收的重视,夜不收营在倒马关大战前就建立起来,随着十二团营的建立,夜不收营也在逐渐壮大。不过因为选拔条件苛刻,营头内的夜不收并不多,只有两百来人,但都是精锐。老谢进了营,一边摘盔,一边嚷嚷着让传令兵去传几个总旗过来。老谢的传令兵马驹提醒着他:“大人,老韩他们几个总旗都被你撒出去了,咱们营除了当值的两个小旗,就剩下您跟亲卫队的几个兵了。”老谢一拍大腿,这才想起自己领了侯爷的令,把人都撒出去,寻卫颖的叛军踪迹去了。手里拿着信笺,老谢来回走了几步,脸色挣扎变化几回,最后还是问着马驹:“确定除了当值的俩小旗,就只有咱们一队亲卫了?”马驹点了点头。老谢三下两下把信笺塞进怀里,哈哈笑着吩咐了马驹:“传令下去,让亲卫队集结,跟我去给侯爷送信。”“这次咱们要翻越崇山峻岭,让兄弟们把棉甲都脱了,只着棉衣,长枪大锤这样的重兵器都别带了,各自带着腰刀就是。”一通命令下去,看着马驹去传令,老谢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个干净,这才得意的说着:“嘿,这回可不是我要自个上阵的,实在是没人用了,侯爷你这次可骂不着我了。”老谢收拾归拢的当儿,亲卫队的人都集齐了,拢共二十二个人,全都着粗布短打,普通的百姓装扮,一眼看去,就跟村头农田里侍弄活计的农民一般。老谢满意极了,这帮小兔崽子被自己收拾的不错,这出去了,自己都不一定能把这帮子家伙从人堆里揪出来。“咱们今儿先骑马走平地,到了山坡下的时候弃马,趁天黑翻越隘口,争取明日赶到宣府。”“出发。”老谢翻身上马,领队出发。出营的时候,整修营寨的兵勇正扛着铁锹、锄头归营。营寨外,三层壕沟已经挖好,内里靠着寨墙的一道壕沟内已经洒上了铁蒺藜,有一段已经铺上了盖板。张义正与几个队官说着话,对几处拒马指指点点。骑在马上的老谢长笑一声:“我说老张,你这样搞有啥用?”“有侯爷领兵,瓦剌兵还想摸到咱们寨墙下,简直是痴人说梦。”“我说老张啊,你弄这些,早晚还得原样拆了。”张义仰头,皱眉看着马背上的老谢,微微有些错愕,不过看到他身后亲卫队也是同样的装束之后,张义立即就数落了老谢:“我说老谢,你孙子又自己上阵,回头让侯爷知道了,还得打你军棍。”老谢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老张你这回可说错了,侯爷这次可怪不到我,老子的兵都撒出去了,送信这重要的事儿,只能我老谢亲自出马了。”张义看着扬长而去的夜不收,摇了摇头,继续吩咐几个队官结寨,不过在看到他们脸上的不以为然之后,脸色就变了。心中暗骂老谢王八犊子不干人事,鼓动自己麾下不听自己的安排。张义冷着脸,喝骂起麾下的队官来了。老谢出了营,直奔北边而去,很快就到了山脚下,派出两个夜不收向上攀爬探路,留下两人看守马匹,老谢就带着剩下的兄弟撅起屁股开始爬山。天擦黑的时候,老谢带着人攀上了一处矮山。“不能走了。”老谢止住了脚步,吩咐着说了。这里山高林密,根本没有道路,暗夜里行路,一不小心就踩空,落到悬崖下边去了。不能再走了。如果晚上没有月亮,那就等到明日再走。“山娃子不见了,大人。”衣服破烂不成样子的马驹从后面过来,脸色紧张的说了。脸上被荆棘割破好几道血口子的老谢闻言脸色一变,低吼着问了:“刚才都谁见过山娃子,最后一次在哪?”几个夜不收面面相觑,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一个叫黑娃的夜不收开口说了:“我在爬过鹰嘴岩的时候还拉了山娃子一把,他从哪儿开始就落在我后面了,不会是从鹰嘴崖掉下去了吧。”黑娃边说边整理了袖子,他的袖子已经被荆棘割成了布条,内里的棉花沾染了不少枯草草叶子,看上去跟逃荒的难民一样。马驹闻言也说了一句:“应该是从鹰嘴崖掉下去的,我当时听到了一声嗤啦声音,我当时回头看啥也没有,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是山娃子失足掉下去了。”老谢揉了揉脸,吩咐着说了:“先休息会子,喝水,吃干粮,后面的路更难走,兄弟们先养精蓄锐,等有了光亮再向前走。”因为死了一个兄弟,活着的也是各个带伤,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低落,全都闷着头啃干粮,喝凉水。老谢啃了一口发硬的面饼,喝了口水袋里的冷水,抬头看看远处的山峦,路很难走,再走下去,怕是还要死几个兄弟。想到落崖无声无息死去的山娃子,老谢握了一下拳头,要活下去。但,更要把信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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