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猎猎,细雨淅淅沥沥。一众杂色衣服的东厂番子中间,大红织金蟒袍的舒良越过还在厮杀的众人,看向被一众举盾的团营兵簇拥着的苏城。如何打,打成什么样,还是忠国公说了算。冲锋在前的石头举着大盾,任凭蒙古人的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嘭嘭的声音。周遭的明军虽然听不懂蒙语,但是石头可听的懂。他咧嘴一笑,轻蔑的看了站在高处的查干巴拉一眼,这厮想的不错,跟公爷交手,用输赢换取活命的机会,真是痴心妄想。“射死他们。”石头根本不搭理蒙古人,指挥后面的弓箭手继续攻击,都打到现在了,还搞什么主将对决,蒙古人脑袋有坑,公爷可不会惯着他们。弓箭如雨落下,查干巴拉大腿中了一箭,从屋顶上窜了下去。范广看着开始收拢阵势的明军,对旁边的苏城说了:“蒙古人不行了,不过公爷,您就没有见猎心喜,跟那蒙古人过上几招?”苏城真没什么见猎心喜的,打来打去难免死人,不论是我打死你,还是你打死我,都不是什么好事,干脆把这功劳让给弓箭手们。“抢人家弓箭手的功劳是不地道的,人家射了半兜子箭,好不容易要见到战果了,我上去采摘胜利的果实,这也太不要脸了。”范广与后面的舒良面面相觑,一脸呆滞,贪生怕死还能有这种解释方式。院子里传来欢呼声音,然后是一个人头被扔了起来。苏城眼睛微眯,看清了模样,是那个打石头脸的蒙古人。“给今夜杀敌的团营兵记功,冲锋在前的奖赏,受伤的赏银,战殁的,抚恤翻倍,缺的银子我出了。”范广笑嘻嘻的向苏城行礼:“末将代他们谢过公爷了,但是记功的事儿末将说了不算,还是折银吧,我觉着他们都愿意。”苏城眼睛一瞪:“十二团营你是奋武营的总兵,杨侯新近殁了,在新的总兵官到任之前,你就是代理总兵官,谁敢说你没有记功资格的?”指挥使刘鉴在旁边不忿的说了:“还不是安远侯柳溥,过去公爷在的时候,这孙子屁也不敢放一个,杨侯上任,这孙子就串联搅屎,搞东搞西。”“现在杨侯没了,这孙子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总兵官,嚣张的紧,镇抚兵都被他收拾了不少,全营就他练武营最嚣张。”苏城看了看范广,范广没有说话,看样子自家这便宜老丈人管将的能力比管兵的能力要差不少啊,让武字营排末尾的总兵压头上了。石头提着查干巴拉的脑袋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沓子书信:“公爷,翻出一沓子书信,这孙子没想到自己死这么快,没来得及烧,还是便宜咱们了。”旁边的舒良脸上露出佩服的笑容,无怪乎公爷刚才不肯出手,不是畏战,而是知晓这帮异族打的什么心思,想要拖住大军,跟公爷比试,好烧了这些书信。可惜啊,公爷全然不上他们的当,根本不给他们烧毁书信的机会。这样想着,舒良拿过书信,看了一眼,递给旁边的通译,然后目光就落在了石头的手上,指着人头:“这是那伤了伯爷的蒙古高手,没认错吧?”石头嘿嘿一笑:“自然没错,这厮中了一箭在大腿上,躲不开弓箭跟长枪的围攻,被牛通跟杨二的长枪架住,被咱抱着盾牌冲上去一下撞晕,一刀就砍了脑袋。舒良笑眯了眼睛:“是就好,是就好。”说着,舒良将目光转向旁边的苏城:“公爷,若是这些书信有太上皇与蒙人的勾结,公爷敢不敢随某去质问太上皇,问问他为何要与虏贼勾结,残害我大明子民。”苏城上下打量了舒良一眼,在把舒良看毛了之前,开口说了一句:“有何不敢的?”两人正说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音,举着火把的锦衣卫骑在马上,手上火把照亮夜空。“皇上驾到,诸军回避,闲杂人等退散。”苏城懵逼的看了舒良一眼,什么意思,怎么皇上来了。舒良脸上也是大写的懵逼,都这个点了,皇爷应该都睡了一觉了,怎么来这儿了。片刻之后,大队锦衣卫开了过来,整个场地戒严,骑在马上的朱祁钰被几个大汉将军簇拥着,到了苏城与舒良近前。看着石头手里血呼啦的人头,朱祁钰眉头紧皱,嫌恶的说了:“怀宁伯,你拎着个人头作甚?赶紧扔了,没得恶心朕。”石头慌里慌张的就要把人头扔了。苏城制止了石头,对朱祁钰说着:“陛下,这是蒙古高手查干巴拉的人头,这次来京的诸虏贼,他武力最强,石头的脑袋都差点被他打破。”“这人,是被太上皇请来的,来诛杀臣的。”说着,苏城从旁边的通译手里接过一份书信,递给了朱祁钰。朱祁钰看了书信一眼,立即将信攥紧,团成一团想要扔掉,突然又想到了这信的作用,于是又打开,整好。“苏卿?”朱祁钰手里拿着书信,看向苏城:“走,跟我去质问太上皇,为何要勾结虏贼,欲杀我大明重臣,朝廷栋梁。”说完,朱祁钰又看了石头手里的人头一眼,虽然脸上还有嫌恶,但还是坚持着说了:“带上人头,随我去质问太上皇。”拨转马头,朱祁钰径直向南宫而去了。苏城吩咐范广留下打扫战场,务必要把埋设的轰天雷全部取出,不能留下来害人,这才拍马向朱祁钰追去。朱祁钰催动马匹飞快,仪仗很快就到了南宫门外,两个锦衣卫上前叫门,两个南宫侍卫看了一眼之后,缩回去又没影了。苏城手臂一摆,几个亲卫扑了上去,抛出飞爪,飞快的翻过门去,从内里将门打开,放了锦衣卫与一众团营兵进入南宫。刚才冒头的两个侍卫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锦衣卫开路,朱祁钰脚步飞快,进了崇德殿,见到了正与任礼焦敬碰面的朱祁镇。大殿内,朱祁镇看看朱祁钰,又看看他身后全副甲胄的团营兵,脸色变的难看起来,他大声质问了朱祁钰:“夜半闯宫,不经通报而擅自闯入,不敬君父,该当何罪?”“朱祁钰,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你当了皇帝,朕就拿你没法子治你了。”“于国,朕是太上皇,是你的君父;于家,朕是嫡长子,是你的哥哥,你领兵深夜闯入朕的皇宫,你想要干什么?”“咚”一个人头从屋外飞来,落在了朱祁镇面前的案几上。人头滚了几滚,停下的时候,眼睛朝向朱祁镇的方向,直勾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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