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巡视完,出了京营的时候,已经月上东天了。皎洁的月光照亮大地上的一切,远远近近,官道、田野、矮树,都笼罩在皎洁的月光里了。苏城拍马而行,借着皎洁的月光,一行人向着城门而去。“哗啦”道旁的田地里,突然发出一声响,一个黑影在月光下支起了身体。“谁?”任遥暴喝一声。伸手一拨马背,任遥如同一只大鸟一般,轻飘飘的飞起,落在了苏城前面的地上,手里的钢刀出鞘,指向田地里的黑影。陶成黄杨孙小栓刘三几个亲卫更是催动马匹,将苏城团团围了起来。苏城分开马头,看向月光的暗影。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头发散乱,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条一条的,似乎是饿的紧了,手里正拿着一个青色的小茄子,大口的啃食着。现在已经是深秋,田里的豆黍谷物大半都已经收了,只偶尔有不大的菜田田畦里,还能看到一两株孤零零伫立着的茄子大豆。“不是刺客。”苏城说着,吩咐黄杨去问问这人,是干什么的,哪里人士?“俺是贵州平越人,不是小偷,俺是盘缠用尽了,饿的厉害,这才偷个别人不要的小茄子吃。”男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明显是被黄杨陶成一帮拿刀的架势给吓住了。苏城吩咐旁边的孙小栓:“把你身上带着的干粮给他几块。”孙小栓上前,从腰间挂着的口袋里倒出两个硬饼子,递给了那人。“呕呕”那人接过饼子,咬也不咬就硬往喉咙里吞,被卡住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差点被噎死。黄杨把自己的水袋递了过去。那人连喝几口,把硬饼子冲了下去,这才放慢了速度,紧咬了几口硬饼子,和着水咽了下去。吃了饼子之后,男子嗓子沙哑的开口:“俺叫哈桑,贵州平越人,家里祖上三代都是平越的衙役,因为生苗叛乱,围了平越,俺们平越被围将近一年,城里易子而食,后来被朝廷大军解救,但是俺平越城的人,死的就剩下不到原来十一。”“俺在守城的时候,与贵州道巡按御史黄镐大人并肩杀敌,获救以后,黄大人因功升迁,到广东担任按察使,黄大人走之前,跟俺喝了一夜的酒,他喝醉了跟俺说。”“朝廷早早就派了大军解救平越,但是领军的总兵官是个王八犊子,畏战不前,携乱胁迫朝廷,生生在辰州、沅州之地驻兵半年,才发兵平乱。”“俺、俺平越城的人,都死了啊。”“爹、娘、小圆子、媳妇啊,你们都白死了啊。”说话的哈桑嚎啕大哭,声音凄惨。黄杨跟陶成看向苏城,脸上带着恳求之色,这人身世好凄惨啊。任遥已经收了刀,此时正抱着刀鞘,目光四下逡巡,看着周遭,不时扫过哈桑身上,引得后者不禁打了哆嗦。“你来京城想要干什么?”苏城问着号哭的哈桑。哈桑在黄杨跟陶成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向苏城磕头说着:“回老爷的话,俺想要告御状。”“俺听黄大人说了,那总兵官立下了大功,朝廷肯定要大用的,俺想要告御状,那人既然升了大官,那自然只有皇帝能收拾他,俺要告御状,告倒他。”苏城点了点头,吩咐着说了:“那就带上他,先回府。”苏城翻身上马,向城门而去。任遥骑马跟在苏城身侧,语气奇怪:“公爷,这人要告谁,怎么让您都有些忌惮?”苏城没好气的说了:“你小子那只眼看出来我忌惮了?”任遥嘿嘿一笑:“若是往日里,有人这样欺压百姓,你早就骂骂咧咧的要给他们报仇去了。”“再说了,能担任平定苗地战乱的总兵官,那肯定也是不简单的,起码是个伯爵,一个战功卓着的伯爵,公爷您也不能轻动。”苏城笑了:“懂的不少,去把城门叫开。”城门已经闭了,任遥持了苏城的印信,爬上了城墙,叫开了城门。在守门军士谄媚的讨好声中,大门被打开,苏城当先进了城。一行人到了公府门前的时候,哈桑突然从陶成的马背上跳了下来,撒丫子就向远处跑。陶成黄杨下马就要去追。苏城懒洋洋的说了:“不用追了,这人经历平越之围,能活下来,怕是干过些自己都受不了的事,脑子估计出了问题,放心,他会回来的。”回府之后,张勇听说了这事,于是过来找苏城:“公爷,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五城兵马司,让他们找找,这京城虽然大,但是五城兵马司沿线多,说不定能找到。”苏城吩咐张勇不用知会,这人是个有胆识的,但是心里事太多,怕是脑子出了问题,会再来的。苏城刚刚睡着,就被打斗声音给惊醒了。院子里的呵斥声,兵器碰撞声,把苏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片刻之后,任遥小声喊苏城的声音响起。苏城答应了一声,任遥跟张勇一前一后进来。张勇笑着说了:“还真让公爷您猜准了,那小子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而且还嚷嚷着要见您,被陶成拦在门外,没想到他倒是胆子大,竟然闯进来了。”“他说他有天大的冤屈,要您给他做主。”苏城烦躁的骂了:“都要仗着武功高来找我伸冤,那我是不是要给所有家里有事的武林高手伸冤啊,我就该累死啊,赶紧滚蛋,别打扰我睡觉。”张勇跟任遥出了苏城的卧房,见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哈桑。几个亲卫举着火把,拎着腰刀,站在周围,看着哈桑。任遥在哈桑旁边蹲下,语气里满是烦躁:“今儿你跟着爷们几个一起回来,在府里住上一夜,明儿爷们几个求求公爷,自然就能替你伸冤,你倒好,刚到门口就跑了。”“跑了就跑了,现在又要回来找公爷伸冤,早干吗去了。”“锁起来,就锁这棵树下面。”任遥吩咐着亲卫说了。张勇看着亲卫们用铁链子把哈桑锁了,有些担忧:“咱们这样干,行不行啊?这可是有大冤屈的人啊,若是人被咱们弄坏了,公爷问起来,咱们可没法子交代。”任遥冷笑一声:“这小子在平越城被围了一年,这一年里,他不定干过什么事儿,你以为他就只是一个受了冤屈的汉子,他身上可有不少事儿,公爷那双眼,看人可毒着呢。”被锁住的哈桑闻言愣了,看向任遥的目光不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的奇怪起来。阴冷、肃杀、闲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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