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盏昏黄的台灯下,胡德胜的办公室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和旧书卷的气息。
墙壁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军事地图,几个红色的图钉散乱地分布其上,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弈。
胡德胜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发出细微而焦躁的声响。
情报队长顾明成站在办公桌前,身姿笔直,但眼角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汇报工作:“组长,近期行动组已经按照计划多次出动,但目前尚未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胡德胜抬起头,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盯住顾明成,仿佛在审视他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眼。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天花板上电扇“嗡嗡”作响,带来一丝凉意。
顾明成心中明白,这段时间的无功而返对于整个情报组来说或许是一种暗地里的庆幸,至少他们不用面对胡德胜雷霆万钧的怒火。
但他也清楚,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他继续汇报道:“前天城区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失主在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碰巧咱们的兄弟过去办事,您猜怎么着?”
胡德胜的眉头在顾明成故意绕弯子的说话方式下逐渐紧锁,双眼微眯,透出一股不悦的气息。
他向来喜欢下属直来直去,对这种拐弯抹角的汇报方式极不耐烦。
顾明成察言观色,心中一紧,赶紧调整了语速和语气:“组长,那我说得简单些。失主家里丢了两根小黄鱼,但此人只是个在武林门卖报纸的普通百姓,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家底。那些警察想给他安个罪名,然后把他家产充公。幸好我们的兄弟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在警察局里对那个失主进行了审问。”
说到这里,顾明成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胡德胜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他赶紧继续说道:“审问的结果是,失主说那两根小黄鱼并不是他,而是在路上捡到的。”
“捡的?”胡德胜微微蹙眉,这就是说死无对证了,“明成,看来你还是没有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他的这个说法自然不会让你信服吧,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明成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自己在汇报中的疏漏可能引起了胡德胜的不满,赶紧解释道:“组长,确实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失主最初确实声称那两根小黄鱼是他在路上捡到的,但我们的兄弟并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说法。”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随后对失主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包括询问他的邻居和亲朋好友,了解他的生活状况和经济来源。结果发现,失主虽然是个普通的百姓,但他最近确实有一笔意外的收入,而这笔收入的来源却说不清楚。”
胡德胜听着顾明成的汇报,眉头逐渐紧锁起来,他明白顾明成的意思,这个失主很可能是在隐瞒真相,而那两根小黄鱼的来源也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继续说。”胡德胜催促道。
“是。”顾明成应了一声,“我们的兄弟还发现,失主在捡到小黄鱼之后,曾经去过一家当铺。据当铺的老板说,失主当时确实拿了两根小黄鱼来典当,但因为价格问题没有谈拢,最后失主又拿着小黄鱼离开了。”
“这就对了嘛。”胡德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看来这个失主确实有问题。那些黑皮狗想给他安罪名,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过,我们也不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明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顾明成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的汇报终于得到了胡德胜的认可,赶紧回答道:“组长,这个人已经从警察局移交到了咱们情报组,现在就关在牢里。我们这就准备进行审讯,一定让这个家伙把知道的都倒干净。”
胡德胜听完顾明成的汇报,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表示对顾明成的工作还算满意,但依然严肃地说道:“明成,以后汇报工作要简明扼要,不要故意卖弄。我们是在打仗,不是在演戏。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听你绕弯子。”
顾明成心中一凛,赶紧立正站好,恭敬地回答道:“是,组长。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改正。”
“不过,牢里人多嘴杂,还是把人弄到外面去吧?”
胡德胜沉思后提出这个建议,牢里的环境确实不适合进行深入的审问和调查,人多口杂,消息容易走漏。
牢里的主管权在孙大彪的刑讯组手里,胡德胜并不能单独作主。
无论失主跟日本人有没有关系,他都不希望这件事情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尤其是现在孙大彪和方如今走得那么近,他更得小心行事。
顾明成赶紧点头答应,他明白胡组长的意思,牢里的环境确实不适合继续审问,而且如果让孙大彪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又会节外生枝。
胡德胜又嘱咐道:“明成,梁副组长那边有什么困难你们要多关注一下。人家大老远到临城上任,咱们能照顾的要多照顾一下,不要让人家有后顾之忧嘛!”
顾明成立即会意,他知道胡组长对自己的副手梁瑞还是不太放心。
说起来,梁瑞虽然是副组长,但上任之后并没有太多出色的表现,在情报组的存在感也并不强。
但即便如此,胡德胜也从未掉以轻心。
都是搞情报工作的,谁没有几张面孔,相信梁瑞也不例外。
顾明成回答道:“组长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梁副组长那边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会及时提供帮助和支持。”
胡德胜点了点头,对顾明成的回答表示满意。
“旭日的家里,你也要常去走动走动,不要让人家觉得咱们情报组不讲人情。”
顾明成点头如鸡啄米一样:“放心,那边有兄弟照顾着呢。”
胡德胜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但眼中的光芒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胡德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顾明成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终于,胡德胜开口了:“明成,听说张鑫华组长回临城了,你想办法和他联系一下,就说我想见见他,有重要情况要汇报。”
“组长,姓张只不过是行动组副组长,以前见到您还不是每次都毕恭毕敬的……”
“你懂什么,人家现在是处本部的人,深受科长器重,便是处座那边也对其很有好感,你觉得我能在他面前继续摆出上峰的架子吗?”
张鑫华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能对胡德胜唯唯诺诺的小角色了。人家现在身处处本部,手握实权,连处座都对他青睐有加,这确实是胡德胜不得不重视的人物。
“是,组长。”顾明成赶紧应道,“我这就去想办法联系张组长,安排您和他见面。”
胡德胜点了点头,示意顾明成赶紧去办。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必须尽快和张鑫华取得联系,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夜色渐浓,胡德胜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临城站的门口,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迅速走向路边,叫了一辆黄包车。
车夫应声而来,胡德胜坐上车,低声吩咐道:“去清河坊。”
随即,黄包车在夜幕中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头。
胡德胜在清河坊的一家糕点铺前下了车,走进店铺,就再也没出来。
……
深夜的醋坊中,灯光映照着工人们赤着上身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醋酸的气味,仿佛能穿透衣衫,渗入肌肤。
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静静地站着,他的眼神深邃,面容沉稳。
此人便是醋坊的老板,李文渊。
他听着身旁工头老张的详细介绍,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老张,这个月的订货量比上个月多了三成,让大家伙儿加把劲儿,下个月涨工钱。”
李文渊的话音刚落,老张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
“那敢情好。请东家放心,我们一定不耽误事。”老张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他转身看向那些正在劳作的工人们,脸上露出了鼓励的笑容:“兄弟们,听到东家的话了吗?这个月的订货量比上个月多了三成!下个月还有工钱涨!咱们可得加把劲儿,好好干啊!”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好!”
李文渊微笑着点头,缓缓步出那充满醋酸气息的空间。
门口,一辆黄包车静静地候着,车夫见他过来,赶紧弯腰赔笑。
老张紧随其后,送李文渊出门。
“东家,慢走。”老张轻声说道,同时递给李文渊一个包裹,“这是我老婆家里烙的饼,您带回家尝尝。”
李文渊接过包裹,道了声谢,点了点头,转向车夫:“走吧,回家。”
老张却不忘叮嘱车夫:“一定要把东家安全送到家。路上小心,别颠着了。”
车夫应了一声,扶李文渊上车,然后稳稳地拉起车来。
黄包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逐渐消失在老张的视线里。
“好人啊!”老张站在门口,目送着李文渊的离去,心中感慨万分。
这年头,能如此体恤工人的东家确实不多了。
这家醋坊是李文渊一个月前从上一任老板手中盘下来的。
当初,醋坊濒临倒闭,工人们都面临着失业的困境。
然而,李文渊的到来却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他不仅留下了所有的人,还给他们涨了一成工钱,这样的举动让大家伙儿无比感激和敬佩。
李文渊看上去文质彬彬,像是个教书先生。
然而,他却有着非凡的商业头脑和领导才能。
在他的带领下,醋坊逐渐走出了困境,起死回生。
如今,醋坊的产量不仅大幅提升,还拓展了新的市场,工人们的收入也随之水涨船高。
对于工人们来说,能在李文渊这样的东家手下干活,确实是他们的福气。
黄包车上,李文渊的脸色已然冷硬,之前的温和与和蔼如被夜风席卷而去。
他的真实身份,是深藏在临城阴影下的特高课特工,代号“水牛”。
醋坊,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一重掩护,为了能在临城这个复杂的棋盘上悄无声息地站稳脚跟。
李文渊在半路上下了车,让车夫先回去。他告诉车夫,自己要去和朋友喝点酒,今晚的归程或许会有些晚。
这辆车是他长期包租的,车夫本来习惯于在外等待他,但今晚,李文渊却罕见地拒绝了这份等候。
他递给车夫五角钱:“你赶紧回家吧,别忘了明早准时来接我。”
车夫接过钱,眼中满是感激,连连道谢后,便拉着车踏入了浓密的夜色中。
李文渊望着车夫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但自己同组的同伴“蜗牛”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让李文渊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忐忑和不安。
这一个月来,他和“蜗牛”紧密配合,精心策划,正在积极拉拢一个军需官。
这个计划对于他们在临城的布局至关重要,一旦成功,将为他们打开一扇通往更高层次的大门。
而“蜗牛”作为计划的具体执行者,定期会向他汇报进展情况。
然而,现在“蜗牛”却突然失联了。
李文渊清楚地知道,“蜗牛”不是一个会无故不来接头的人,此人一向严谨、细致,对于任务的执行有着极高的专业素养和责任心。
如果他没有出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遇到了什么意外。
李文渊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的情景。是被敌人发现了?
还是遭遇了其他不可抗拒的因素?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可能被迫搁置,甚至面临着失败的风险。
现在,李文渊决定冒险前往“蜗牛”的住处一探究竟。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不能坐等事态进一步发展,必须主动出击,亲自去查明“蜗牛”失联的原因。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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