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方如今和戴建业并没有直接开车,而是坐了一部三轮车前往颐和路353号。
南京三轮策划较人力车、马车发展较晚,民国二十一年开始出现第一辆单人乘坐的三轮策划,为某报馆专用包车,此后三轮车均为双座车。
方如今乘坐的是南京三轮车公司的车子。
从工人的口中得知,这个公司在南京的规模也算是大的,有车80余辆、师傅100多人,在夫子庙、三山街、新街口、大行宫、下关等处装置电话、设站售票。
为了招揽客源,公司把车子打扮的很漂亮。
方如今乘坐的这辆车车身全身新喷的漆,车圈和零件都镀铬发光,背靠、坐垫都装有弹簧,听说到了冬天还有棉帘和毛毯。
师傅都穿着黄色镶红边的号衣,前胸是“三轮”两个大字,背后是一只大轮子和师傅号码,行驶之时,喇叭、铃铛齐鸣,十分引人瞩目。
之所以用这种方式出行,是因为方如今觉得汽车的目标太大,很容易被人盯上。
他们现在四处在找日本人,日本人也可能在暗中寻找他们的踪迹。
方如今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见蹬车的师傅满头大汗,却依然卖力地踩着车,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您这每天蹬车,薪水怎么样啊?”
工人憨厚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哎呀,不多不少,够糊口。比不得那些大老板,但比起在家闲着,总是强些。”
“那您这车要是坏了,修理起来麻烦吗?”
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答道:“这车就跟我的老伙计一样,偶尔闹点小脾气也是有的。不过我自己就会修,换个零件,紧紧螺丝,也就没事了。实在不行,就去巷口那家修车铺,老板手艺好,价格也公道。”
戴建业在一旁听着,也不禁插话进来:“是啊,这年头,能有个手艺傍身,总归是好的。”
师傅憨厚道:“这位先生是像坐办公室的,说起来还是办公室好啊,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方如今道:“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身子骨都快僵了。还是你们好,蹬着车,哪都能去。”
师傅闻言,笑得更加开怀:“各有各的好嘛。”
方如今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师傅,您常在这附近转悠,不知道有没有好的修鞋师傅?我这鞋子前些天破了个洞,正愁没地方修呢。”
蹬车的师傅想了想,点头道:“有啊,就在这条街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右转,那儿有个老修鞋匠,手艺可好了。咱们南京城里很多鞋匠的手艺都是从他那里学的。您瞧,我那双旧鞋就是他帮我补的,穿起来跟新的一样。你去找他,他肯定能给你修好。”
方如今连声道谢:“太好了,多谢师傅指点。我这鞋子可是我最心爱的,要是能修好就太好了。”
戴建业也在一旁十分配合的笑道:“是啊,现在能找到手艺好的修鞋匠可不容易了。上次我的鞋坏了,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修好,最后还是扔了。”
蹬车的师傅笑着摇摇头:“那可不一定,好手艺的人还是有的,只是要用心去找。就像我这三轮车,虽然看起来破旧,但用起来可顺手了,也是多亏了那些手艺好的师傅们帮我修修补补。”
路上,又行驶了一段,师傅忽然减慢了速度,扯着脖子往一个小巷子里张望,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探寻
。
方如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小巷中一个身影一闪而逝,他见状,好奇地问他:“师傅,您在看什么呢?是不是看见熟人了?”
师傅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方如今更加好奇了,他猜测道:“是不是遇见什么熟人了?我看您刚才那眼神,肯定是认出什么人了。”
师傅微微回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嗯,确实是个熟人,那个背影我看着很像于队长。”
“于队长?”方如今和戴建业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师傅笑呵呵地解释道:“两位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我说的这个于队长,可是咱们北区警察署侦缉队的队长,那可是个大好人啊!”
“他平时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照顾了,经常帮我们解决一些邻里纠纷,还时不时来问问我们有没有什么难处。所以,我刚才看到那个背影,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他。”
蹬车的工人非常健谈,在谈到方如今此行的目的地时,他减缓了车速。
“颐和路353号?”
之前上车的时候只说去颐和路,并未提及具体的门牌号码。
“怎么了,师傅?有什么不对吗?”
师傅轻轻咳嗽几声:“说到这353号,我得提醒先生一句,那里可是一座凶宅。”
方如今和戴建业面面相觑。
尽管已经想到了353号会有古怪,但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师傅,麻烦你详细说说。”
“那好,您听清楚了……”
原来,这座宅子发生事情的时候还是民国初年,宅子中住着姓叶的一家人,家主叫作叶德彪。
有一天夜里,好好的一家人竟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且死状极惨,而杀人者据说竟是一群“孤魂野鬼”。
叶德彪年轻时以倒卖木料为生,经过多年的积累,家资巨富,他乐善好施,有“叶善人”之称。
待至花甲之年,叶德彪花费巨资建成一座新宅,用以安度晚年。
谁也没有料到,这座新宅竟成为一个巨大的修罗场,让这积德行善之人死无全尸!
这宅子足够大,但新宅建成之后,叶德彪并未将家族老小全部带过来。
而是只带着儿子、儿媳,外加两个个女仆,一共四人先行过来居住。
究其原因,无非是叶德彪早在宅子建造了一半的时候,从他人口中听来一些神神鬼鬼的邪说,无非是言他这所宅子建在“不干净”的地方,只怕将来会遭横祸。
宅子风水一说本就十分盛行,一个地方的风水好坏,能直接影响到住在那里的人家的兴衰祸福。
叶德彪听说他的新宅子是个‘煞气’汇聚之地,把福气都给‘吸’走了,留下的只有霉运和不幸。
如果住在这里,轻则家人生病,重则家破人亡。
但是,叶德彪不信鬼神邪说,坚持要将宅院建成。
怎料住进不久,偌大一所宅院里,真就闹起“鬼”来。
起初,一到夜深人静之时,院中之人总能听到院外传来阵阵或哀怨、或凄厉的“鬼”叫声。
那声音飘忽不定,时而像是女子的哭泣,时而像是男子的哀嚎,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家中的人被这些声音折磨得日夜不得安宁,提心吊胆,生怕那些“鬼”叫声会带来什么不祥之兆。
他们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但每次出门查看,都只见月色皎洁,四周寂静无声,仿佛那些叫声只是幻觉一般。
然而,每当他们回到宅中,那些“鬼”叫声又会如约而至,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和恐惧。
一夜,“鬼”又叫了起来,这一次分外刺耳,似乎进到了院中,叶德彪斗胆起身,循着瘆人的叫声过去一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好悬没活活吓死过去。
只见几个身披鲜艳大红袍,头戴飘逸白纱帽,手中挥舞着招魂幡与寒光闪闪的引魂剑的“恶鬼”,在后院中摇摇摆摆、蹦蹦跳跳,犹如狂欢一般撒野。
它们身形高大,每一个都仿佛有丈余之高,口中发出呜呀怪叫,那声音凄厉刺耳,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叶德彪见到这恐怖一幕,吓得瘫坐在地,身体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手脚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连逃命的勇气也没有了。
那些“恶鬼”似乎并不理会他的恐惧,它们欢快地蹦跳着进入厨房,随手拿起鸡鸭鱼肉等美食,然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去。
自这天起,叶德彪被吓出了一场大病,整日里胡言乱语,神志不清,全靠药汤来维持一丝清醒。
儿子和儿媳心疼地劝他搬离这座凶宅,但他却怒骂儿子是败家子,坚决不愿离开这大好宅院,他说什么也要死守在这里,即使丧命也不愿离去。
儿子虽然愚孝,但面对父亲的固执也无可奈何,他不忍弃老父亲于不顾,只能硬着头皮陪伴在父亲身边,共同面对这每晚必来的恐怖“鬼魅”。
起初,那些“鬼”每晚只来三两个,但不出两天,它们的数量竟增加至十几个。
叶德彪无奈之下,只好让儿子买来猪羊鸡鸭等祭品,权做给这些“鬼”的孝敬。
而那些“鬼”倒也识趣,它们拿走祭品后并不伤害人命,只是每晚都会准时来到宅中享受美食。
如此这般,叶德彪在无奈之中竟也感到一丝庆幸,他吩咐儿子不要吝啬钱财,多买些活物来孝敬那些“鬼”爷爷,希望它们在得到满足之后,能不再来吓人。
同时,他又让儿子多邀请些亲朋好友到新宅来住,认为人气旺盛就能驱散鬼气。
然而,亲戚朋友听说新宅“闹鬼”之后,无不望而却步,谁也不敢来住。
当时又临近年关,叶德彪心想等过完年节再请人来“驱鬼”,因此照旧吩咐儿子多买猪羊鸡鸭,切不可亏待了那些“鬼”爷爷,以免它们再次发怒。
然而,就在腊月二十八那天拂晓,几个早起的市民经过叶家大宅时,发现大门半开,隐约有一阵阵血腥气息从院中飘散出来。
市民们意识到院中有不妙之事,于是又多喊了一些人以壮胆色。众人推门而入,结果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无不感到万分惊骇。
可怜黄宅中人全已惨死,叶德彪的儿子死在客厅的台阶上,手脚皆被砍断,头颅与身子仅有一丝皮肉相连,死状惨不忍睹。
客厅之中,是叶德彪的儿媳周氏,她仰面躺在地上,通体无一寸衣衫,肚腹破裂,肠子散落在外,死相更为惨烈。
而叶德彪则死在病床上,双手被砍断,胸口上有个血糊糊的深坑,明显可见肋骨,死状之惨,令人不忍直视。
此外,还有一个女仆死在东边厢房,被人发现之时,也已身首异处。
另一个女仆则是被勒死在床榻边,眼珠瞪得溜圆,死前的恐惧和痛苦仿佛还凝固在她的脸上。
整个林宅,一片死寂,只有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警署闻讯后迅速勘查现场,警察们看到惨烈的现场,也不禁感到胆寒。
最终,他们发现有明显的财物丢失迹象,因此断定这是一桩抢劫杀人案。
然而,对于林宅中人为何会如此惨死,以及那些“鬼”爷爷究竟是何方神圣,却无人能够解答。
这桩案件,也成为了当地一桩悬而未解的谜案。
但市民们对于盗匪抢劫杀人的说法并不认可,他们一致认为,只有“恶鬼”才能造成如此惨状。
叶德彪的堂弟叶德胜对堂兄的惨死深感痛心,他对“恶鬼”杀人的说法充满怀疑,于是决定动用一切关系,全力查找线索。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案件仍然没有丝毫进展。
而“恶鬼”杀人的说法却越传越邪乎,甚至连负责抓捕杀人犯的警员也开始相信这些鬼神害命的邪说。
叶德胜心有不甘,他决定亲自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到堂兄殒命的大宅中,希望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一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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