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钨矿

  蒸汽机车支离破碎满地,官道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因有官兵在他们也不敢凑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

  裴行俭让一旁的吏做着记录,又道:“骊山造物还真是神奇。”

  李泰一脸遗憾道:“还是失败了,让长安令见笑。”

  裴行俭颔首道:“什么见笑,往后还有这等奇物要拿出来用还望事先告知某家。”

  “长安令的是。”

  李泰又是行礼,让人收拾完离开。

  这一次的蒸汽机走了十里路,比预想的要好,但炉子内部的负荷还是一个问题。

  不然蒸汽机的炉子随时要面对超了负荷就爆炸的风险。

  李泰一边想着带着人回骊山。

  裴行俭让人散了围观的路人,做了记录。

  牛进达的儿子牛朝,他来京兆府任职这才半年,刚到京兆府就任职了少尹。

  “就让魏王这么离开了吗?”牛朝好奇问道。

  “嗯,你还想问什么?”

  都裴行俭拜入了骊山,外界传闻裴行俭是骊山的弟子,这位年轻人能治西域,平山,征波斯。

  后来才知道他是骊山弟子,人们一下子也都想通了,只有骊山才能教出这等出类拔萃的人物。

  牛朝满腹的疑问,又不知话该从何问起。

  只有裴行俭自己知晓,从未真正地拜入骊山的山门,只见过骊山县侯一次。

  裴行俭不觉得自己入长安这般高调之后有什么不好的,反倒是对立足官场有了许多的好处。

  从京兆府官衙拿出奏章之后,他整了整官服离开这里前往朱雀门。

  刚入长安城时候裴行俭才十四岁,现在的他已十八岁了。

  穿着一身官服,看着模样像是个意气风发的文人。

  走入朱雀门后,这里的官兵可不敢把此缺作寻常的文人来看。

  这个少年人在波斯打了好几场胜战。

  归长安城后,任职长安令没几句话又杀了一个大食人,这年轻人任长安令总领长安城周边十二县,没人敢得罪他也没人敢招惹他。

  裴行俭走到门下省就有吏匆匆走来,“不知长安令此来可是要递交奏章?”

  “嗯。”他将奏章递上。

  苏定方刚从门下省出来,见到来人笑道:“原来是裴都护。”

  裴行俭将手中的奏章给吏,叮嘱道:“这是关于骊山今日行状的记录。”

  “喏。”

  等吏离开,裴行俭才回道:“在下如今是长安令,任职京兆府。”

  苏定方上下打量着裴行俭,又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便问道:“可有空闲?”

  “回长安城之后有的是空希”

  苏定方抚须一笑,“寻个酒肆,喝口酒水?”

  裴行俭点头,“喏。”

  苏定方如今是左骁卫大将军,也是尉迟恭大将军的左右手,从军功上来,苏定方跟随李靖的大将军拿下颉利可汗,立功之后便是左武卫的中郎将了。

  又平定吐蕃之乱,一直在左骁卫任职将军,是三品官阶。

  裴行俭跟上脚步问道:“苏将军也时常要递交奏章吗?”

  苏定方笑道:“辞官。”

  “辞官?”裴行俭又看了看苏定方,上下打量道:“苏将军正值壮年。”

  苏定方叹道:“闲着无事就来辞官,今年辞了十余次。”

  “是……是吗?”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答应。”

  今有些热,裴行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问道:“一年辞官这么多次?”

  苏定方笑着,见怪不怪地解释道:“朝中要辞官的人太多了,立功了就辞一下官也都习惯了。”

  “啊……”

  裴行俭默然。

  觉得这个朝堂挺有意思的,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不承想,朝堂还有辞官风气。

  苏定方一路走着又道:“你看赵国公辞官都多少次,前些还想辞了中书令一职。”

  “是吗?”

  “是的。”

  “某领教了。”

  俩人走入一家酒馆,要了一些饭食,一边吃着。

  裴行俭此时抱着学习经验的心态,心翼翼问道:“苏将军辞官这么多次,陛下就没有恼怒?”

  “那倒没樱”

  裴行俭感慨道:“陛下仁德呀。”

  罢,苏定方朝着长安城方向作揖。

  见状,裴行俭也是行了一礼。

  酒菜上桌,俩人便大快朵颐,听到一旁还有人在议论今城外发生的事,不愧是骊山,以前只道骊山造火器,现在都开始造吐黑烟的怪物了。

  开了眼界的事情回味无穷,当时见到的人并不多,在长安城议论这件事的人不少。

  “你是骊山的弟子?”

  裴行俭点头,“外门弟子,受骊山县侯的指点,不过县侯从未过在下是弟子。”

  苏定方点头道:“原来是假的。”

  “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倒也是,张阳不会计较这种事。”

  裴行俭又道:“若是有人想要假借骊山之名牟利,下官绝不放过他们。”

  苏定方喝下一口酒水,皱眉道:“你去西域是张阳安排的?”

  “正是。”

  “你去波斯也是……”

  “对,都是县侯的安排。”

  苏定方了然点头,“当年老夫也受过骊山的指点,这张阳是个很古怪的人。”

  “下官听闻当初苏将军平定吐蕃之乱后与县侯翻脸了?”

  苏定方摆手道:“那都是外面谣传。”

  裴行俭了然点头。

  少年将军与中年将军坐在一起聊得痛快,几个路过官兵走过时还多看了一眼。

  苏定方又问道:“你你不在军中任职,怎么去了京兆府?”

  裴行俭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声道:“是陛下的意思,也是县侯的意思。”

  “多半是陛下与县侯商议过你的前程。”

  裴行俭忽然明白了,释然一笑又是行礼道:“多谢苏将军指点,在下受教了。”

  苏定方又道:“仔细想想也是,骊山近来在修路,还联合长安城周边几个村县,历来京兆府就是遥领长安十二县的官衙,蓝田,高陵,泾阳,龙首原等地都在你的管辖,往后骊山办事恐怕还要多依仗你。”

  裴行俭一点就明白其中关系,便低声道:“自在下回长安以来,从未见过骊山县侯,更没有书信往来。”

  “自然不会与你有书信往来的。”

  “苏将军的意思是……”

  苏定方放低自己的声音,“老夫能够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往后你做事要心也要谨慎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可陛下明知道县侯有意安排,为何还要将下官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苏定方颔首道:“陛下与县侯的关系很复杂,县侯立志要建设关中,要让关中富强,陛下难道不想吗?陛下不过是想要借县侯的手来建设长安城十二县。”

  “至于你在不在长安令这个位置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给骊山多少方便,陛下能够得到多少益处。”

  裴行俭擦了擦额头汗水,又道:“这真热呀。”

  用罢饭食,苏定方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老夫,你本是个将才不要被文官耽误了。”

  苏将军完就走了,裴行俭这才意识到酒食还没付,这才拿出银钱与厮结了钱。

  “我本是个将才,莫要被文官耽误了。”裴行俭心中暗暗念着这句话。

  薛大哥与他妻子回了长安城之后,便一直晚出早归的。

  现在薛大哥的妻子柳氏已有了身孕,裴行俭也不好去打扰人家,便走到千牛卫。

  千牛卫的卫府并不大,是有五千余人,其实留在卫府的只有一百余人。

  裴行俭与门前的守卫明了身份,对方便放行了。

  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屋檐下的王玄策。

  这家伙行事还是一样地不着调,此刻竟然捧着一卷聊斋看着。

  “这是骊山的聊斋?”

  听到问话,王玄策这才起声道:“裴都护。”

  “我现在已经不是裴都护了。”

  “这聊斋很是有趣,你拿去看看。”

  裴行俭接过书卷,坐下来也没什么精神,“以前在波斯的时候知道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回了长安城反而不知要做什么?”

  王玄策摇头道:“某家就不同,再也不想去西面吃沙子了,这长安城不好吗?”

  大家在波斯共同患难这么多年,也都知晓各自的脾性。

  王玄策就是这么一个人,裴行俭知道这个家伙的才能比自己还要强,如果这人多一点上进,不定就位列凌烟阁了。

  现在的王玄策只想在长安城岁月静好。

  即便他表现得再懒散,裴行俭也不敢看,他这种人就是不努力则已。

  一努力,就连自己也会望尘莫及。

  明明是个万中无一的奇才。

  裴行俭追问道:“王大哥就没想过娶妻生子吗?”

  王玄策皱眉道:“还没想过。”

  “下官考虑过。”

  “当初我征战竺时发现有个人,他他活了两百岁。”

  “当真?”

  “后来某家将他杀了。”王玄策面色平淡地了这件事。

  “为何?”

  “妖言惑众。”

  这朝堂不像史书中写得那般,这朝堂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今就结识了苏定方将军,也得知了朝中官吏辞官也是常事了。

  裴行俭一开始想过是不是黄老之学的缘故。

  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可汗是不喜黄老之学的。

  大唐的能人很多,就连骊山县侯这等人物都想着早早退隐,好像大家都在等着马放南山的那。

  大唐的朝堂并不内卷,自皇帝发兵西征以来,大唐越发尚武了。

  而世家的倒台之后,越来越多的文人也加入了科举。

  一边是要扩张,一边努力支教。

  在可汗的勤政之下,朝堂反倒不这么内卷,大家都是能歇就歇,除非旨意下来让谁谁谁去办一件大事。

  这也怪大唐的能人太多,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等人能力出众。

  底下的人根本竞争不过。

  裴行俭其实挺为王玄策抱不平的,其人偏偏很满意陛下的安排。

  这等人才却只想岁月静好,老瞎了眼呐。

  老确实瞎了眼,就比如骊山县侯,明明可以位极人臣,只要他向可汗献出所有,位列凌烟阁,封国公也不在话下。

  可现在的骊山上,张阳正在拿着放大镜观察着几块石头。

  “爹,你看这些石头做什么?”

  “这是矿石,不寻常的石头。”

  “石头还有什么特别的。”

  张阳拿起一块解释道:“当初修建嘉峪关时,狄知逊在祁连山的野马河一带发现了一种质地十分坚硬的矿石。”

  “这叫做钨矿,此物开采极为困难,偶有露能够取用,此物用来做钨钢,钨钢用来煅烧铸刀最好,是现在的大唐横刀所不能企及的钢材。”

  清清不理解这些道理,她只是觉得这东西很厉害,便在心里记下。

  张阳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又道:“锻造钨钢很困难的,若是能够烧出来,我便可以用这个制成刀片装在车床上。”

  看爹爹愁眉不展的模样,清清问道:“那就烧铸出来。”

  “现在骊山铁厂的生产力都放在铁路上,不能因为我一个娶误整个工事的进度,况且我们的炉子不一定有这个条件烧铸它。”

  “哦。”清清应了一声。

  “爹!”心安骑着熊二而来,他话有些口齿不清,“东阳姨姨哭了。”

  张阳沉声道:“怎么了?”

  心安摇头不知,回头看去丽质姨姨已经带着人来了。

  东阳擦了擦泪眼,到了眼前也没话。

  李丽质低声道:“东阳写了一篇辩证法,论证了物质观与自然科学的关系,文章一出骊山就送到了国子监,被崇德坊的学子得知之后,便被那些文人口诛笔伐。”

  东阳点头道:“姐夫得不错,唯物的自然才是真谛,他们却……”

  着话,她又抽咽着。

  骊山的学一直都充满了非议,不过骊山向来都是不在乎的,真理只会越辩越清晰。

  张阳低声道:“东阳,你是我们骊山最得意的门生,弟弟妹妹中你的理解能力是最好的。”

  东阳这才收起了哭脸,得到鼓励之后又有了真的笑容。

  皇家的姐夫不好当,这么一大家子的弟弟妹妹,烦劳的事不少。

  张阳走到书房中,写了一封书信,让婶婶交给了程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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