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元壳

  且不说阿桑如何拿着木牌浑浑噩噩地跑去找秦乐求安慰,徒留向楠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又被关了禁闭。杨光写完了最后一份报告,点击提交,看了看时间,打算带着新入学的林圆去食堂吃饭。

  他脚步匆匆地赶去教室,却扑了个空。杨光眉头微皱,去其他空闲着的教室搜寻一遍,也没找见人影。颇为担心地正要去调监控,却被路过的同事指了天台的方向。

  杨光匆匆来到顶楼,就见林圆一个人站在栏杆前,呆呆地俯瞰着整个商业CBD的景色,那背影说不出的沮丧。

  稍微回忆了一番今天的课堂内容,杨光叹了口气。靠近几步,甚至听见了一声明显的抽噎。杨光咳了咳,背着他的小姑娘立刻摸了把脸,微微侧头,冲着他露出个尴尬地笑来。

  杨光来到她旁边,林圆把脸侧过去,颇有些掩耳盗铃。杨光轻声地笑了笑,叹道:“控制元力远没有那么简单。你已经是万中无一的人才了,当初我拿着灵槐木,试了三年,一无所获。我没有感知元气的天赋,只能干一辈子后勤,一辈子,也不可能展开自己的梦域。”

  林圆听出了他话中的不甘,又感动于他的安慰,抽了抽鼻子,冲着杨光点了点头。

  “十几年前,也有个小孩儿喜欢哭鼻子:做不出题会哭,不会叠被子也哭,着急上厕所结果解不开裤带,尿了一身更是整整哭了一晚上。”

  林圆奇道:“这么可爱,是你的亲人吗?”

  杨光顿了顿,郑重点了点头,“你也认识他,就是上次救了你的向楠。”

  林圆瞬间瞪圆了鹿儿眼,十分新奇。

  杨光见她脸上的阴霾散去大半,知道她是真的对这个话题感兴趣,“那小子皮得很,在我们院儿里可是个混世大魔王,上树掏鸟、下水摸鱼,追鸡撵狗、人憎猫嫌的,当年光是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偏偏他身体特殊,打也打不得,骂也不上心,给那群人逼得没办法,干脆给他关了禁闭。”

  林圆听见前面的那些还有些好笑,等听见禁闭两个字,顿时急了,“小孩子怎么能关禁闭呢?这不是虐待儿童吗?”

  “他可不是普通的儿童。”回忆起当年,杨光千头万绪,“你也清楚了梦域和灵槐的本源,如今也在练习掌控元气,所以有些事,荣先生不方便说,我倒是可以透露些。”他俯视着楼下的人来车往,太平盛世,语调却有些消沉,“向楠,跟你、我都不一样。他是元壳。”

  元壳又是什么东西?

  “向楠的身体里,寄生着一个东西。灵槐的出现,就是为了对付它。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颗待发芽的种子,必须要有一个‘封层’让它休眠,否则对人类将是灭顶之灾——向楠就是这个封层,我们称之为元壳。这东西究竟是怎么进入我们这个时空的,无从考证。但是在发现它的那一年,死了很多人,引发了很大的动荡。也是在那个时候,灵槐被移栽入还是个道观的总部,我们两界安全与和平建设沟通信息部,才正式成立。”

  什么可怕的东西,必须要以活人来“封”?林圆看过好些动漫和小说,不需杨光细说,也能意识到其中的厉害。

  事实上早在1964年,这东西就以惨绝人寰的事件彰显了存在。据推演,它的出生不是偶然,而是某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以血肉之躯蛊养而生,又借助时空重叠的能量——甚至可能利用了虫洞——总之最后它成了十分厉害的邪物,以寄生的方式,潜伏于生物的心脏中。

  这听起来像是心丝虫病,却又完全不同,寄生虫是没有意识的低等真核生物,可这东西却是有的,且会随着宿主的成长而开始作乱,因此,总部干脆称其为魔心。

  魔心不死不灭,却一直不停地更换寄生的宿主。为了将影响降到最低,总部主动挑选合适的人选,主动让魔心寄生,并试图以宿主自身的元气,压制、消磨魔心中的能量,积少成多地将这东西瓦解。这些被精挑细选而出的宿主,便是元壳。然而现实远比设想的更加残酷,向楠是第三代元壳,而魔心的力量不但没有削减,反而有增强的趋势。

  “他并非总部一开始就选定的元壳,魔心会寄宿在他身上,纯属意外。这件事是总部机密,我没办法与你细说,但他小时候完全压制不住魔心的能量,导致外泄得厉害。他的唾液、血液中都有未知物质残留,致人疯癫,所以他的一切用具都是一次性,包括衣服,用过全部焚毁。”

  杨光记忆中的向楠瘦小又精致,像个娃娃。原本一直被隔离关养的,奈何小孩子耐不住寂寞,闹个没完,从不好好吃饭。总部里只有杨光是同龄人,为了能让向楠乖一点,总部便打造了一个透明的塑料仓,每次都让向楠坐在仓中吃饭,而杨光则在仓外端着碗,陪他或者看他吃。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杨光都觉得向楠是个外星人,甚至一度把他当自己的宠物来养,就跟那只蠢呼呼的京巴一样,都是杨光每天必须“照顾”的宝贝。

  “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来发现向楠的塑料仓没上锁。可能是送饭的人的疏忽。我当时年纪小,觉得他可怜,就把门打开,放他出来。”说到这儿,杨光有些无奈,“你不要这个眼神看我,没有发生可怕的事情,向楠很乖,他一直跟在我身旁,什么都不碰,什么都不摸。别看他年纪小,那时候的他明白的事情比我多。他知道这是难得的自由,所以很珍惜,一点儿也没有捣乱,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乖得不行。”

  林圆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小孱弱的孩子,他有着大大的脑袋和漂亮的脸蛋儿,却被人关在“笼子”里,哪怕有了一次“放风”的机会,也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差错。

  她忍不住地鼻头有些泛酸。

  “正是因为这个意外,让大人们瞧见了向楠的懂事,又有我外公的强烈反对,向楠终于不用再被关在塑料仓里,而是跟着我外公回家,与我住在一起。”杨光颇为无奈地冲林圆摊手,“哪里知道那小子是个演戏的好手,只安分了没两天,就开始皮。皮得我们所有人都头疼,恨不得再给他关回去。”

  然而放出笼子的鸟儿哪有回去的道理。向楠彻底撒了欢,乔老爷子也于心不忍,便一力承担下来,才叫向楠和杨光这对儿竹马,彻底黏在了一块儿。

  好在向楠虽顽皮,却也听从乔老爷子和杨光的管教。那时候,一切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只待计日程功,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朝着最坏、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让他们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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