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瓶颈

  一夜无事。

  两夜无事。

  第三天晚上,向楠熬不住了。黑白颠倒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他白天睡不着,晚上打哈气,好不容易喝着咖啡顶住精神头儿,还得忍受一天三顿的剩饭剩菜——阿姨跟着小孩子的作息走,他们几个大男人只能大半夜地吃白天的剩饭剩菜,吃得向楠面色如土,看见热饭的蒸锅就想吐。

  心力交瘁也就算了,拿过“教导向楠”接力棒的光头桑还要再放上一根稻草,试图彻底压死向楠这头骆驼——从相安无事的第二个夜晚开始,阿桑便展开自己的梦域,并亲点向楠入梦,再十分强硬地要向楠“拿出武器来”。

  向楠:别问,问就是感动,非常感动。

  “两天了,你怎么能卡两天!”第四晚,摆放在客厅的木雕喜鹊依然安静如鸡,午夜一过,再次进入到“教学”环节,阿桑抱着手臂在自己的梦域中走来走去,满脸地费解,“别跟我说你做不到啊,元气罩这种高级货都搞得出来,何况一个小小的武器而已!再说了,我只要你亮个冷兵器:斧钺钩叉,刀枪剑戟,哪怕就是个匕首我也算你成功。可你自己看看,这都第三天了,你怎么就做不到呢?”

  别说阿桑了,向楠自己都很疑惑。按道理说,能够顺利地调用元气,并在身体中有意识地调配浓度汇聚成元力,那么自然可以在梦域中,凭借想象力将元气“塑造”成符合心意的兵刃。可向楠偏偏卡在最后一步,十八般武艺他虽然一个也不精通,但第一次听从阿桑的指点,试图具象化一把匕首出来时,就没有成功。

  阿桑细细地追问了他调配元力的整个过程,并无问题。他甚至怀疑向楠有可能不知道匕首长什么样,便自己具象出一个模板,让向楠“照着来”,然而任凭向楠怎么试,别说匕首了,牙签儿都搞不出来。

  阿桑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当年他光是灵槐木测试的门槛就耗费了十几天的时间,后来测试元气上下限值、尝试调配大小不同的元力等一系列训练又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可向楠满打满算,达成他当年的进度时也没用上24小时整,偏偏在最该水到渠成的地方,卡住了?

  难道真的是老天爷为他开了100扇门,又挂了100把锁?

  向楠也很郁闷。明明他很努力地在脑海中“想象”着匕首,可偏偏身体中的元力就是不能够具象化,它们安静又乖巧地在身体中循环,甚至在他急得有些暴躁的时候会主动贴过来安抚情绪——然而就是不配合他的想法,形成脑海中预设的形象。

  很显然,这又将一个无功之夜。从梦域中退出来,阿桑和向楠都显得兴致缺缺。前者自我怀疑是不是不会教,后者自我反思是不是没学透。两个人十分默契地背过身缩进被窝里,一个偷偷地发微信骚扰养病中的秦大队长,一个咬着手指头思考要不要换个更简单的兵刃?

  比如……弹弓???

  客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一个小缝儿,一把木质弹弓伸进来,嗖地一下,一颗糖球弹进了向楠的被窝。

  王新捂着嘴偷笑的脸从门缝儿中一闪而过,向楠眼神一亮,拿了糖球掀开辈子就要追出去。阿桑不明所以,奇怪地侧过头来瞧,向楠把被子往他头上一罩,欢快道:“睡你的,我去撒尿!”

  阿桑确认向楠跑远了,赶紧切换语音模式:“我都快怀疑我自己了!当年我教小南音的时候也没这么拉啊?!而且头儿你都教了99%的进度,就剩1%我都教不会?!我真的快疯了!”

  另一边,向楠三两步追上王新,一把将他抱住,在熊孩子咯咯咯地笑声里,捂嘴遁去了南阳台僻静的地方,借着明亮的月光,一大一小两个鬼机灵,开始了“黑暗”的交易。

  “小鬼,我给你棒棒糖吃,你借我弹弓观赏一下,行不行?”向楠拿出毕生哄孩子的演技,捏了捏王新肉嘟嘟的小脸蛋儿,加重筹码,“我这儿有荔枝、苹果、芒果、菠萝四种口味,你要哪一个?”

  王新嘿嘿嘿地笑,然而一个都不要,“我要之前那个彩虹的。”

  向楠十分郁闷,彩虹糖就两根,是向楠来这里前被杨光硬塞过来的。“泉水奶妈”知道他爱吃甜,又心疼他伤病没好还要跟着秦乐和阿桑奔波,特意在食堂挑了新款零嘴儿给他尝鲜。

  ——话说,这么正经的单位食堂,为什么会提供这么不正经的小孩子零食?!

  “彩虹棒棒糖就只有颜色多,但是我这几个真知棒,可都是不同口味的。”向楠试图扭转王新的执念,“荔枝,吃过没?香香甜甜味道好!芒果!我最喜欢这个,真的跟芒果的味道非常像!菠萝最特别,酸里带甜,甜里面还透着酸!你选……”向楠顿住一秒,恍然大悟,决定下老本儿,“小孩子也可以不做选择,你可以都要。怎么样?只要借我你的弹弓看一看……”

  “我不喜欢吃水果。”王新把弹弓往衣服兜儿里一揣,撅起嘴巴,“妈妈每次都逼我吃,我好讨厌的!你想要我的弹弓,就拿彩虹换!不然,哼,休想!”

  向楠被拒绝得十分彻底,冥思苦想,试图挽回,“那不然,我先欠你一根彩虹棒棒糖,等隔离结束,我给你快递一箱!”

  “骗子!我爸说过,不能当场兑现的承诺都是骗子的话术!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就很好哄骗!”

  向楠大怒:“我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不信咱们拉钩!”

  “谁要跟你拉钩啊!”王新完全不为所动,甚至掏出糖豆来丢向楠,“上次你还吓哭我呢!大坏蛋!我打你这个大坏蛋!”

  要弓不成反被糖豆砸的向楠恼羞成怒,捡起糖豆剥开糖纸丢进嘴里,又一把抱起熊孩子啪啪给他屁股来两下,端起了成年人的可恶来,“是不是偷跑出来的!这个时间不应该睡觉吗?!不乖的小孩儿吃什么棒棒糖!我告诉你啊,彩虹糖没了!糖豆也要没收!臭小子糖都藏哪儿了……嘿,原来都在裤兜儿里!拿来吧你!”

  熊孩子力气小,一颗糖豆也没保住,被向楠夹在腋下丢给听见哭声匆匆赶来的阿姨,嚎得破了音。

  “你这个大坏蛋!!!!我再也不跟你好了!!!你把我的糖吐出来!我不准你吃!!!”

  向楠无比幼稚地背着阿姨,冲着王新做鬼脸,一回身,撞上了阿桑十分微妙的表情。

  向楠“嗝”得一下差点儿没被糖豆噎着,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几岁,”阿桑抱着手臂,靠在观音佛像的香案旁,神色莫名,“碰上事儿时,比我都冷静。对上个孩子,比他还幼稚。唉,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个臭小子,怎么也这么难搞。”

  ——难搞你大爷!

  向楠满脸通红,却无语申辩,只能羞愤交加地暗戳戳腹排:臭和尚,少来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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