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前妻们

  王耀祖,原名王二蛋。老家在一个穷山沟,四面环山,土地贫瘠,除了种地,没有别的营生。他们家几代贫农,到王耀祖这一代,饿死、病死了好些个,只有王耀祖活了下来。王耀祖他爹觉得这就是天意,找来村儿里最有学问的乡长,让乡长给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取个光宗耀祖的名字。

  于是,二蛋就成了耀祖。

  王耀祖小时候黑黢黢的一个电线杆儿,可过了二十岁后竟然抽了条,越长越精致起来。乡长家最小的女儿瞧上了这个俊俏的小伙子,两人成功喜结连理。第二年,王新就出生了。

  没多久,中央扶贫政策落到了这个穷山沟,全村开始了大搬迁。离开了山窝窝,王耀祖才发现这世上不是只有种地才能挣到钱,一个声色犬马的花花世界就这样绽放在眼前。第二年,两口子便把孩子暂留给老人照顾,收拾了行囊,外出务工。

  谁也没想到,这一走,两个人的人生轨迹翻天覆地的变了起来。

  没有任何技能的两口子在大城市打工,一个靠脸,一个靠体力。王耀祖因为长得好,在一家会所当上了领班,妻子则在家政干起了保洁。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妻子被分配到了一个富裕人家做大清扫——便是王耀祖的第二任妻子家。休息聊天时发现这个富有的女人得了绝症,时日无多,且性格温柔,待人亲和。

  看够了别人白眼和鄙视的乡长女儿,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王耀祖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虽然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但从小身体瘦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一应事务全听父母的。和乡长的女儿结婚后,他更是有了主心骨,只管吃饭睡觉,旁的什么都不操心。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自己的亲媳妇儿,送给了二老婆。

  王耀祖莫名其妙地离了婚,又被前妻安排与富婆见面。他良好的长相和温顺的性格俘获了时日无多的伤心人。虽然王耀祖自己也觉得这么做有问题,但他骨子里软弱又烂好心,虽然这个得了绝症的女人比他大七岁,但气质端庄,相貌美丽,不但没有嫌弃王耀祖泥腿子出身,甚至主动替他接回了放在农村的儿子,王新。

  一个图财,一个图色。这对儿诡异的夫妻愉快又轻松地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

  这第二任的妻子在撒手人寰后,将六成遗产留给了王耀祖。

  王耀祖松了口气,大城市很好,很享受,但他总有一种浮萍无根的恐惧感,他迫切地想要回家看看父母。然而世事无常,在妻子的葬礼上,他认识了归国奔丧的第三任老婆。这个飒爽干练的女人是亡妻的闺中密友,虽然性格截然不同,但审美竟如出一辙。

  王耀祖连回老家的车票都没来得及买,就被强势的第三任妻子拿下。

  听到这儿,别说向楠了,就连司机的表情都意味深长起来。

  嗯…………怎么说呢……

  这是什么杰克苏的“后宫”剧情?这是人类能有的际遇吗?

  若是剧本到此为止,那王耀祖这个命中注定的男主角,也将彻底成为一众柠檬精羡慕的对象。然而剧情走到这一步,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第三任妻子身子骨比王耀祖这个男人都健康,而且性格直爽,为人仗义。可偏偏跟王耀祖结婚后,却莫名其妙地日渐憔悴起来,更诡异的是婚后两年她竟患上抑郁症,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纵身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王耀祖再次继承了一笔不菲的遗产。

  王耀祖“克妻”的名声从此打响。富人圈儿里甚至流传着他是山野间成了精的公狐狸,专门勾引有钱的富婆采阴补阳之类的流言。

  王耀祖真心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孩子回农村!然后,便被第四任妻子打上了门。

  第四任妻子的前夫的姑姑的女儿,就是自杀而亡的第三任。虽然这两个女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当年那位前夫出轨、转移财产的时候,正是第三任老婆仗义相助,才赢了官司。

  听说自己亲如姐妹的恩人被一个野男人“克”死,第四任老婆怒气冲冲而来,神魂颠倒而走,顺便替她已故的好姐妹,接盘了这个“男狐狸精”。

  王耀祖就好像一个精致漂亮的花瓶。无论是最开始的乡长女儿,还是接连三位有钱的富婆,都没有一个人在乎过他本人的想法。她们喜欢这个精致的花瓶,也有能力得到他,尽管她们现如今都成了“前妻”,但每一个都叫王耀祖“印象深刻”。

  王耀祖:“我知道,我说这种话,你们一定觉得我虚伪。但我真心地喜欢过她们每一个人。我承认最开始的感情并没有多么深厚,但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我也是真心想要跟她们共度余生。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们全都不得善终。阿莲也就算了,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她不剩多少日子。艳青那么活泼的性格,怎么会得抑郁症?!云明虽然岁数更大些,但她向来注重养生,怎么偏偏跟我在一起后,就神经衰弱了?!我不理解,我真的不能理解!我什么都没做,我是真心想要一个幸福安稳的家庭,我这几年,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说到伤心处,王耀祖捂着脸,哭了出来。

  司机酸着一张柠檬脸,想要安慰自家雇主,可嫉妒令他面目全非,只能徒劳地拍了拍他的背。

  向楠反复砸么王耀祖的这番坦白,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一个抑郁症,一个神经衰弱。联想起莫名其妙疯了的曹丽……

  若是有人在睡梦中对这几个女人做了什么,让她们寝食难安,以至精神出现问题,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向楠似乎摸到了阴谋的边缘,但总觉得隔着一层雾,看不真切。

  王耀祖哭得伤心,却也不忘辩白自己,“我是真的怕了,我怕我再害了别的女人,已经决定余生不再结婚了。我请这尊观音,是为了我儿子小新。我若是真的命硬克人,总得想办法,保住孩子。小师父,我真的不知道那位道长去哪儿了。这栋房子我原本就打算卖了,楼下住的什么人我也从来没关心过。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猛然间,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向楠紧紧拽住鼻涕眼泪一大把的王耀祖,急切地问道:“四个老婆,死了三个。那你第一个媳妇,就是那个乡长的女儿,去哪儿了?”

  王耀祖下意识地一愣,继而脑袋不受控制地看向了抱着孩子,安静地一直旁听着的,那位阿姨。

  这位举止优雅,温柔和善的阿姨缓缓一笑,轻轻地拍着王新的脊背,低低地叹了口气。

  “二蛋,你怎么总是这么没用。”

  这一声叹息,让向楠汗毛倒立!就在他以王新视角进入梦域中葬礼的最后,同样听见了一模一样的,女人的叹息声!

  向楠毛骨悚然,尖声惊呼:“是你!!!”

  “若不是这个没种的男人交待得彻底,你们哪里会怀疑我?”

  随着女人这声得意的轻笑,现实的客房被梦域取代,向楠跪在灵堂前,司机纸人一般地被扎在马车上,王新安静地卧在亲生母亲的怀抱中,发出绵长的呼吸。

  灵堂上,棺材里,有人咚咚咚,拼命地敲打着钉死的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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