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自责(一)

  怀揣一肚子疑问的向楠还没睡沉,就被匆匆赶来的杨光推醒。

  “出事儿了,”杨光一句话,让向楠的瞌睡虫全部消失,“我们守在医院的人监测到梦域展开的波动,我们怀疑主梦人很可能是那个颅内高压的秀玲。”

  “她都意识模糊、昏迷不醒了,还能展开梦域?”

  “她现在这样,说不好是因还是果。”杨光替他把衣服拿来,又匆匆塞给他一把棒棒糖,“你腿伤刚好,不要逞强,万事小心。”

  向楠把棒棒糖揣好,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匆匆地赶到医院,刚好碰上了同样到场的林圆,以及西装革履的老师荣慎。

  “机会难得,所以我决定现场指导你们。”荣慎说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林圆,还记得我教过你,进入别人梦域的方法吗?”

  林圆点头,掰着手指头数:“第一种,主梦人点名;第二种,可以凭召仙令感应入梦,前提是不要引起主梦人的注意;第三种,强行突破。”

  “非常好,”荣慎欣慰道:“那么,眼下这种状况,你以为,该选择哪一种?”

  林圆:“点名是不可能的,但秀玲现在身体极度虚弱,强行突破的话,可能直接让她丧命。所以,最佳的办法是感应。”

  荣慎点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向楠,“听明白了吗?”

  向楠愣了愣,点了点头。

  “刚好林圆正修行到这个阶段,借此机会来验证一下她的学习成果。”荣慎说着,将一块儿灵槐木牌交给林圆,“这一次,就由你来尝试感应入梦。带上向楠,救下这个女孩儿的性命吧。”

  林圆慎重地接过木牌,转身朝向楠伸出手,“抓紧我。”

  向楠皱着眉头,却依然伸手与林圆紧紧握在一起。

  背过身去的林圆脸颊微红,但她很快凝神静气,调运元气感应梦域的边界范围,在“触碰”到边缘薄透如膜的屏障后,将灵槐木贴了上去。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脚下一空,跌入了教室中。

  成功了!

  眼前有些嘈杂的景象,昭示着当前是一个课间休息。林圆和向楠从容地走进教室,余光瞥见了门口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坐着秀玲。

  林圆和向楠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静静地旁观着秀玲梦中的剧情。

  琴琴夸张的笑声突兀地传来,一众NPC中只有她声音最大,也最为刺耳。她拿着一张卡片冲到秀玲身旁,用全班都能听见的音量,大声地说道:“你看!这是限定版的签名照!我求爷爷告奶奶才从后援会的一位姐姐那里搞来的!”

  正趁着休息时间做习题的秀玲被吓了一跳,望着琴琴满脸的殷切,后知后觉地挤出一个迎合的笑容来,“那真的,太厉害了。”

  “那当然,我是谁啊!七年老粉可不是吹的!”琴琴骄傲地仰着脸,拿着签名卡片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秀玲一句也没往心里去,却也被她吵得做不下去题。

  “琴琴,快上课了,你快回座位吧。”秀玲尴尬地提醒她,琴琴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离开。

  秀玲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她不但性格内向,而且不擅长拒绝别人。”林圆低声地与向楠交流,“她刚才的那个表情就好像在说:我不应该赶她走,最起码不应该这么直白。”

  向楠认同地点点头,并盯着林圆的侧脸,看了很久。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向楠发现林圆心思细腻,共情能力很强。而且脑袋灵活,办事可靠,即便是大半夜出任务,也没有丝毫怨言和疲惫的状态,是难得的可以依靠的伙伴。

  秀玲的梦域中,课间休息才是主旋律,正经的课堂反而转瞬即逝,一眨眼,又是一个课间休息。

  这一次,琴琴是从外面进来的。她垂着头,哭红了眼,站在秀玲身边半晌,才终于将那紧盯在习题册上的目光转移了过来。

  秀玲明显被琴琴的样子弄慌了,“你、你怎么了?”

  “我的手链,被人抢走了……”琴琴开始哭。

  周围同学的声音被无限压缩,她们两人的对话越发清晰。

  秀玲:“谁啊?为什么要……”

  琴琴:“我不是帮你,要了一条手链吗?被三班的那个大头芊知道了。她说我要是这么仗义的话,不如救济救济她,然后,就把我的手链抢走了……”

  秀玲疑惑不解,“可是,她不是已经有一条了吗?”

  “说的是什么呀!”琴琴的嗓音更委屈了,“她都有一条了,还要来抢我的!她一直跟我不对付,还有那个南音,她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都来欺负我!晚上就是生日会,我没有了手链,还怎么参加啊……”

  “我、我去帮你要回来……”秀玲自己都怕得抖了嗓子,但琴琴的委屈还是让她生起了保护朋友的勇气,“不能这么欺负人的。”

  “有什么用啊,她那么霸道的人,不可能给你的。上次我被南音打,最后也是仗着她的家世,学校没有处理。她们那种人,什么做不出来!你去要了,除了被嘲笑,还能怎么样?!”

  秀玲被琴琴这么一说,顿时软了下来,“那、那怎么办?”

  “你帮我,偷偷拿回来吧。”

  秀玲大惊失色,“偷?”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怎么能叫偷!是她们不讲道理……秀玲,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你不应该站在我这边的吗?她们这种邪恶实力,学校管不了,老师不重视,你要是也装死避难的话,我……”

  “琴琴,你别这么说,我、我去,”秀玲低着头,合上了书本,“我、我等她们教室没有人的时候,偷偷地去翻一下她的课桌吧。”

  “大头芊邋遢得很,东西不是在桌洞里就在书包里。你两个地方都找找。要是找到了,两条,都拿过来。”

  秀玲不是很懂,“为什么要拿两……”

  “你能分辨得出,哪一条是我的,哪一条是大头芊的吗?”

  “不、不能。”

  “那不就得了,你都拿给我,我分辨得出来。到时候大不了我再找时间,偷偷地给她放回去呗。”

  ——原来,这才是真相。

  林圆和向楠眼瞧着周围环境的亮度下降,晚餐的铃声响起。教室中的人走光了大半,只剩秀玲和琴琴两个。

  秀玲犹犹豫豫地起身,在琴琴的眼神催促下,一步一回头地出了门。

  向楠起身,“我跟去看看,你留在这儿观察琴琴。”

  三班一个人都没有,秀玲走到芊儿的位置上,那手链就这么明晃晃地放在桌洞口。秀玲拿起两条手链,转身往外走,在经过门口监控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看了眼墙角的监控。

  场景溃散,一切归零。向楠再次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一一班的教室里。

  他快步走回林圆身边,低声说道:“她是故意,被监控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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