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扬镳

  杨光只能定位到林圆的手机位置,向楠根据指引来到一家便利店附近,在道边儿的树坑里,发现了林圆的手机。

  手机砸落在地,屏幕从一角延伸出狰狞的裂纹。

  便利店透出的冷光在夜幕中格外惹眼,向楠站在明亮里,看着未知终点的马路,延伸进无限的黑暗中。

  “哥,帮我定位琴琴的手机。”

  杨光敲击键盘的手一顿,“你觉得……她已经找到琴琴了?”

  “我只能这么想,”向楠将林圆屏裂的手机收好,“先找找看吧……”

  “我需要一些时间,”杨光放下电话,外放免提,用另一台电脑,进入特别通道搜索信息,“林圆的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秦队说一声……”

  “她这种情况,总部一般会怎么处理的?”

  杨光沉默下来。

  外勤人员在正式出任务前都会经过一系列严格地测评,从体能到心理状态,只有双A级以上的人才会被允许单独行动,而如秦队这般甲A级的特别优秀成员,则会直接授予带队的权利。

  还在修行中的林圆原本并不具有外勤的资格,但这次情况特殊,荣慎想锻炼自己的学生,总部也想继续观察一下向楠,因此便默许了两个菜鸟去嘉华高中“打个下手”,而追查手链大头的任务还是由秦乐和阿桑主导。

  谁能想到区区五条手链,一个私立高中,也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眼下是凌晨三点,杨光不得不给自己冲一杯浓咖啡提提神,追踪琴琴手机定位的系统还在不停地转圈儿,他没有加任何糖和奶,直接灌下一大口苦涩,长长地吁了口气。

  如果上报总部,林圆必定会受罚。但具体会怎么样,得看她最终对琴琴做了什么。一旦她怒火中烧犯了忌讳,等待她的,恐怕是一大杯药水洗去全部记忆,再套上同时具有定位和监听功能的手环,五年内确认她不会再想起来后,这一切才会彻底终止。

  林圆是向楠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当向楠叮嘱他不要上报,私下里解决时,杨光一时心软,同意了。

  可是现在,他又有些后悔。

  共情能力太强的人,并不适合干这一行。秦乐曾戏称他们这些外勤人员是“守梦人”,将那些被梦域迷惑住的可怜人救出,守护他们今后还能做出美梦的权利。

  然而守梦人听起来美妙,每每面对的却是在梦域中被无限放大的人性之恶。在各种匪夷所思,甚至是没有下限的纷争里,守梦人最先该守住的,是自己最初的坚持。

  ——无论主梦人在梦域中做了什么,救他才是守梦人最初的目的。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杨光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只是一个琴琴,便让林圆有了逆反的心理,今后的路还长着,她若是现在不能调整,恐怕在将来的评级中,也很难及格。

  就在杨光纠结于自己到底是该隐瞒此事,还是该上报时,琴琴的手机定位结果出来了!

  杨光放大定位地图,画面层层加载,最后,定格在了一条熟悉的街道口上……

  杨光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拿起手机,确认通话并未挂断,“向楠……琴琴、的手机,就在你现在站着的位置。”

  向楠猛地回身,昏暗的马路上,只有这家24h便利店亮着光!

  听筒中杨光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莫名其妙的杂音冒了出来。

  “向……你在……快……”

  “你说什么?”向楠一边问,一边走向便利店,“我听不清,哥,你……”

  通话被强制挂断。

  便利店中,突然响起了音乐。这音乐节奏虽然算不上难听,但却叫向楠浑身生出了一种难受的感觉。

  他推开便利店的门,偌大的商店竟没有售货员?!他直觉不对劲,抬脚往里走,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糖果和文具,向楠在每一排货架前经过,一圈儿走下来,重新在收银台前站定。

  ——不对劲。

  向楠猛地走向第一排货架,匆匆扫视一眼,又越过第二排走向第三排。这些货架上除了糖便只有文具用品,什么商店会只卖这两样东西?!日用的手纸、面巾一样没有,家常的泡面火腿也不见踪影。他重新走回收银台前,结账电脑正对的墙面上有一张快掉了的海报,向楠踩着收银台将海报按回墙上,终于确认了上面的主人公——正是那个明星!

  向楠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冲出便利店一路狂奔,漆黑的夜色将他层层笼罩,越向前越是视野受限,然而当向楠再一次踏出脚步时,炫目的光映入眼帘,24h便利店又一次出现!

  ——是梦域!

  向楠终于能确定自己目前就身处在梦域之中!

  他喘着粗气,靠在便利店前的树上,平息咚咚作响的心跳:也是,这条主干路竟然没有路灯照明,尽管凌晨三点但也不至于没有一辆车经过,再加上这个无人售货的便利店……

  向楠重新走回店里,拿起了货架上随便的一个笔记本,封面上明星灿烂的笑脸,十分拙劣地印在上面。

  明星、文具、海报、糖……

  这梦域的主人,也不用费脑子想,必定是琴琴无意了。向楠放下笔记本,他意识到自己踏入梦域,被困在了无意识的循环场景中。备考时他看过关于这一段的描述,这是意外闯入梦域的路人最容易遭遇的情况。

  梦域是三维空间在四维中的投影,虽然还保留着三维空间的基本法则,但却因为身处四维空间而会发生许多匪夷所思的情况。按照向楠的理解,这种无意识的循环就好比“照镜子”,身处于由无数三维空间堆叠而成的四维体系中,自然会出现第二次“对称”,也就是梦域空间在四维中“照了镜子”,主梦人无意识的循环让“镜”中的一切变成一种类似时间晶体般的存在——永远重复的场景,永远无效的动作,永远归零的剧情……

  想要突破这种时间晶体般的束缚,书中没有太详细的介绍,但书的作者还是提出了一种猜想——能量介入。

  如果时间晶体是一种“永动机”,那么无论其中发生过什么,在特定时间的两个端点到来时都将归零。就好比在一个碗中加入了面粉和水,二者会在第一时间进行一定程度的融合,但当特定的时间点达到时,又会十分神奇地彼此分开。这种解释看似诡异,却是宏观层面上对时间晶体最直白的认知。

  而想要打破这种面水分离的结果,就需要一种“外部”能量的干涉。打破晶体中的能量流动规则,将熵增这个变量,引入“永动”的机制里,从而彻底破坏循环!

  虽然这只是作者不负责任的猜想,但对此时的向楠而言,是唯一的途径!

  可是,他又该如何介入能量呢?

  向楠靠在收银台前,掏出了临走前杨光塞给他的棒棒糖。

  ——没有灵槐木,又没有系统学过任何“技能”,唯一能调用的便只有元气,唯一能防身的就只有元气流罩。

  既然元气是梦域维持的唯一能源,那么……

  向楠暴力地将糖果咬碎,摊开手掌,强烈地气流倾泻而出,将他团团包围。这股气流越来越强大,货架上的书本扉页开始扇动,糖果的包装纸沙沙作响,气流继续加大,收银台前的电脑率先扫落在地,头顶明亮的灯管开始闪烁不定……

  安静、漆黑的夜色中,唯一亮着光的便利店中传出一声巨响,下一秒,直接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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