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画境(一)

  阿桑说的“活儿”,关乎一家小卖部老板娘的儿子。

  这家小卖部在胡同口开了二十多年,附近的居民买个柴米油盐,或者烟酒饮料的都会来这儿照顾生意。老板娘的丈夫头些年生病去了,就剩下他们母子二人。小卖部靠着老客们的光顾,也够吃喝。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乖巧听话,甚至能在节假日帮着看看店,卖卖东西。所以老板娘一直觉得生活很幸福。

  然而意外就发生在头几天,老板娘的儿子夜里总是哭醒,吵闹着不愿意再睡觉。老板娘原本以为是天气闷热,孩子睡不着。花钱装了个空调后,孩子依然吵闹不休。老板娘仔细询问,竟从孩子嘴里得出了“怪兽”这样的解释。老板娘只当是孩子看了电视被吓到,便拔了家里网线。可当天晚上孩子还是惊醒,并因为连续多日失眠,引发了昏厥。

  老板娘吓坏了,医院却没能检查出任何毛病。老板娘求助科学无果,只能寻求“鬼神”的帮助。在周围邻居的推荐下,找到了国学苑。

  总部第一时间确认了是灵槐木作祟,并将这个小事件顺手交给后勤部分配。杨光见向楠因为林圆的事儿郁郁不乐,便推给了秦乐和阿桑这个组,既是想让向楠有点事儿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是让秦乐在实践中进一步地锻炼向楠。

  众人驱车赶往小卖部。向楠最后一个从面包车上下来,便瞧见了一个过于年轻的女人,温柔地笑着请众人进门。

  “大师,请你们务必救救我儿子,他才十二岁……他是我的命根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用活了。”老板娘摸了摸眼角,推开侧门,带着众人穿过一个走廊,进入了他们母子的居室。

  这间三十几平的屋子摆了两张单人床。房间干净又整洁,散发着清新的味道。窗台上摆放着一盆绿萝,茂盛的枝叶缠绕上墙顶的窗帘架,垂下来的藤蔓随风轻摆,昭示着无限的生机和灵气。

  窗边的单人床上,一个脸色蜡黄的孩子抱着毛绒玩具,神色憔悴地望着众人。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在见到老板娘后,软软地喊了句“困”。

  老板娘瞬间红了眼眶,侧坐在床边,揉着孩子的脑袋。

  阿桑熟练地掏出木雕喜鹊,放在了墙边的木柜上。秦乐十分耐心地询问着“怪兽”的诸多细节,并试图安慰小孩子的情绪。

  向楠一个人被晾在一边,他左顾右盼了许久,被床头的一只小鳄鱼玩具吸引。这个玩具没有摆在小孩子的床头,反而放在了另一张空床上。向楠有些好奇,便拿起来看。

  上手才发现这毛绒玩具竟意外地沉。向楠压了压手指,发现这东西只是外面裹了一层绒布,里面却是实打实地塑料支撑。他觉得奇怪,翻过鳄鱼的底面,发现了一个可以放电池的卡槽——这种小玩具曹丽也曾经买过,按上电池后可能会有一段“歌舞表演”。向楠玩心大起,四下看了看,果然在枕头边瞧见了两节五号电池。

  向楠利落地将电池放进去。小鳄鱼的嘴巴当即开始“阿巴阿巴”地开合,并发出了叮叮咚咚的清脆音乐,好似泉水,又好似银铃,声音大得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向楠完全没想到这只鳄鱼会这么高调,尴尬地想去扣电池,却惊讶地发现,这只身躯本该僵直的小东西竟鬼使神差地转过脑袋,一对儿黑豆眼闪过红色的光点,突然张嘴咬在了向楠的手上!

  下一秒,向楠只觉得头重脚轻,一脑袋栽了下去!

  下坠的时间很长很长,向楠眼前昏暗一片,只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下水管道,随着重力冲刷向化粪池。直到前方终于传来光亮,向楠及时地伸手撑地,阻止了自己面部着陆的风险。

  纯白的空间熟悉地叫他无语。向楠从地上起来,回头仰望,一个巨大的、螺旋的,一眼望不见头的滑筒,巨蟒一般弯弯绕绕进苍穹深处。而他刚才历经曲折,才终于从“天”而降。

  ——幸好这里是梦域,否则光是重力加速度累计的能量,就够他喝一壶的。

  莫名其妙地被拉进了梦域中,向楠并不慌张。秦乐和阿桑不可能坐视不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老实地待在原地,等待支援。

  然而这个梦域空间却并不是个安分的。向楠刚靠着滑筒坐下来,整个空间开始了剧烈地震荡和扭曲。大地开始翻涌,就好像地下藏了什么庞大的生物,此时正要翻江倒海一波。向楠只能扒住滑筒的外侧,试图稳定身体,可随着地动的剧烈,整个空间竟开始上下颠倒!

  天地逆转,向楠整个人被甩到半空。他死死的拽着滑筒边缘,丝毫不敢放松。脚下的地面已经看不清任何细节,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哪怕是在梦域空间里,也有摔成烂泥的风险!

  可随着天地的调转,向楠只会越升越高,他拽着滑筒的手指根根青白,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啵的一下,坠落下来!

  狂风在向楠耳边嗡鸣,他心跳如雷,拼命挣扎,然而下坠地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向楠绝望地认为自己即将被摔成八瓣儿时,身下传来了柔软地触感。

  无数泡沫一般的东西缠绕上来,向楠顶着满头泡泡,从奇怪的物质中冒出头来。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是一片海?

  然而身边没有任何海水的真实手感。只是白色、蓝色、绿色的泡泡相互交错,翻滚,杂糅在一起。在这片望不到边际的泡沫海洋中,向楠轻松地浮在“海面”。他下意识地仰头去看,却发现天上竟同时出现了太阳和月亮——一个挂在东边,一个悬于西侧。日月遥相辉映,最惊奇的是,太阳的周围有一圈儿不可描述的“光圈”。这东西怎么形容呢?

  向楠努力地组织语言,恍然地发现,那正是幼儿园老师曾经教过的,儿童涂鸦中最典型的画法。

  ——所以,我现在实在一副小孩子的……蜡笔画里?

  向楠对这个发现十分无语。他试图游起来,寻找能登陆的边界,然而这片海无边无际,他只能露出一个脑袋,完全无处下手。

  就在向楠有些发愁的时候,泡沫一般的海水中,竟冒出了第二个“东西”来!

  向楠心想小孩子的画能有多危险呢,不过是小船、海星又或者美人鱼罢。他加快了游泳的速度,直接朝着鼓起来的地方而去。

  泡沫般的海浪退下,终于露出了未知生物的真容。向楠划水的手一顿,在看清这东西的下一秒,飞也似地往回游!

  ——开什么玩笑!!!!

  ——这小山一般的鳄鱼!是什么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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