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不相识

  秦乐:经调查,林圆与截灵门的联系只在近期,不涉及以往的元壳情况告密行为。故认定为重大过失,建议

  秦乐打字的手停住,静默片刻,继续将对林圆的处罚,敲击在报告上。

  ——建议:清零处理。

  医院,总部常年包下的特护病房中,向楠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手上一板一眼地削着苹果皮。长长的果皮垂在半空,螺旋向下,微微颤抖,向楠有意让它们保持着连续,尽量不叫其“中道崩殂”。

  病床上,林圆安静地躺在那儿,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上夹着即时监测的夹子,她眼皮微微颤抖,仪器上波动的幅度陡然增加,向楠手里的刀一歪,果皮应声而断,大拇指也被切出了一条细细的血丝。

  向楠放下苹果去看林圆,便见她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他微微渗血的手指。

  “感觉怎么样?”向楠摇着她的病床起身,医生交代过,只要林圆醒来就没有太大问题,当下的关键是要保证她大脑的绝对放松和休息,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往后靠。

  林圆摇摇头,继而又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她似乎脑子混乱得很,也不是很想说话,疲惫感肉眼可见,却又坚挺着不愿意再次入睡。向楠贴心地为她端了一杯水,林圆润了润唇,起皮的嘴角终于得到了滋养,喝了些水的林圆看起来也稍微有了点儿精神。

  “你睡了三天三夜。”向楠一肚子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脑袋晕不晕?想吃东西吗?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我给定了一份杂粮粥。你打了三天葡萄糖,胃口可能不太适应……”

  向楠絮絮叨叨地说着,林圆乖巧地听着,却在他兴致高昂之际,突然问道:“请问,我们认识吗?”

  向楠端着粥的手一紧,差点掀翻在地。

  “我不记得你了,但……我感觉我们应该认识?”

  向楠愣在当场,荣慎敲了敲门,林圆微微后仰,看见了门口的人后,露出了愉悦地笑容来,“荣老师,您来了。”

  向楠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力度大得险些扭断自己的脖子。荣慎拿了几本书进来,摆在了床头,“这是你入学后要学的课本,我已经为你做好了标注,因为生病而耽误的这段时间里,你随时看看,不懂的上课时我。出院后我们会根据你的实际情况,调整教学进度。”

  林圆感激不尽,“谢谢老师,麻烦您特意为了我过来一趟医院。”话虽这么说,但她依然看着向楠,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解,甚至还带着自己也没能察觉到的小心翼翼,“老师,您认识他吗?”

  “认识。而且,你很快也会认识他。”不等向楠开口,荣慎率先打断道:“他跟你一样是即将入学的人,听说你生病住院,特意过来看看。”

  林圆露出了释然地笑容,虽然浑身无力,但依旧伸出手来,展现友好:“很高兴认识你,还有,谢谢你削苹果给我吃。”

  向楠木然地看着林圆,眼中神色变化万千,最后却归于沉寂。他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在林圆期待地注视下,握上了她柔软却又微微汗湿的掌心——曾经他们几次交握双手,都是为了并肩作战……

  “唐突了,我叫向楠。”

  林圆灿烂地笑起来,可她刚刚苏醒,精神不济,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医生走了进来,将无关人员赶了出去。

  向楠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林圆竟也定定地望着他的方向。他们四目相对,心中同时划过难言的情绪。林圆张了张嘴,向楠忍不住回正脑袋,心头一沉。

  荣慎揽着他的肩,走出病房,关上房门。

  “内通截灵门可不是小罪,若非她实在优秀,总部恐怕不只是洗去记忆这么简单。”荣慎说着,安慰向楠道:“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也为了保证洗脑的效果,她吃下了几倍的计量。只要能醒过来,就无碍了。”

  向楠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冷漠道:“卸磨杀驴,我早该猜到你们的尿性。”

  “向楠,不要偏激。”荣慎推了推眼镜,“正义感太强的人并不适合这一行,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林圆这次能为了你,甘心给截灵门当内奸,下一次她也会为了别的‘正义’,捅总部一刀。这种不确定性,在我们这样的组织中是大忌。所以,”荣慎叹道:“只是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你,忘记曾经的一切,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向楠一肚子鸟气,没有人跟他提过,哪怕他守在林圆的床前整整三天。

  向楠闭了闭眼,平息情绪:总部向来如此,秋后算账毫无意义。

  “之后呢,”向楠问道:“林圆之后会怎么样?”

  “她的培养方向一直是外勤队长。今后也会继续跟着我学习。只是……你们接触的机会将会大大地缩减。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只是普通的、认识的人而已。这是最佳方案,我们也讨论了很多天,经过许多论证……”

  向楠嚼碎了棒棒糖,将孤零零的塑料棍丢进垃圾箱,“好。”

  向楠表示认可。

  “就当个,最普通的熟人吧。”

  隔着病房门,向楠最后看着林圆的所在。翻江倒海的情绪被他一一拾起,放好封存。十七年的时光教会了他向一切事实妥协,尤其当他只是鱼肉,不被任何人看得起,也没有左右任何决定的力量时。

  荣慎欲言又止,却最终只能拍了拍向楠的肩膀。

  向楠:“如果我想知道魔心的更多资料,该怎么办?”

  荣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理论书之外,更早的记录都被保存在档案馆中。”

  向楠点头,“如果我想进档案馆查看这些资料,需要什么手续吗?”

  荣慎顿了顿,反问回去,“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些?”

  “我是魔心的宿主,唯一的元壳,只剩几个月的寿命,”向楠冷笑一声,态度强硬,“临死前,想多知道点儿资料,不可以吗?”

  “可以。”提着一箱牛奶站在走廊里的秦乐接口道:“用我的权限,档案馆里的资料,你随便查阅。”

  向楠双眼冒火地和秦乐对视良久,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从容地跟他擦身而过。

  目送向楠离开的背影,荣慎在秦乐身旁轻轻地叹气,“你总是主动站出来,当这个恶人。”

  “无所谓。”秦乐将牛奶放在病房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只要达到目的,不必在乎手段。”

  “这种念头,竟然能在总部干到第一梯队的队长级别……”荣慎无奈地一摊手,“截灵门是多瞎,才会放弃拉拢你?”

  “跟这个没关系。”秦乐表情凝重,猛地想起了秦礼那张苍白的脸,沉声道:“我跟他们,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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