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楠”从楼顶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既没有生命危险,也不觉得脚底板疼。
他蹲在地上许久,再次抬起头来,露出了惊喜过了头的表情。
“我果然是在做梦!”
他起身摸着自己的光头,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未来世界”的空气,从内而外的舒爽起来,“反正是梦,捞他个够本儿!”
这么想,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大踏步的走上马路,大模大样地拦住了一辆疾驰的大奔。司机气急败坏地从驾驶座位上探出脑袋,冲他破口大骂的时候,他比对方更快一步拉开车门,拽着那司机的衣领,甩手把人丢在地上。
接着大摇大摆地坐进车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一个神龙摆尾,让呆若木鸡的坐在地上的司机吃了满嘴汽车尾气。
那人在地上愣了许久,才恍然地跳起脚来,大声疾呼,“抢劫呀!!!”
然而没多久,他脚下的梦域空间藤蔓般将他包裹,逐渐将其排斥出去。
对此毫无所知的“向楠”摇下车窗,对身边一闪而过的美女吹了个口哨。那嚣张的样子、没谱的做派,活脱脱的就是个流氓。
这流氓楠风驰电掣,一路向前,却不是在胡乱开。他竟能够在现代几经变迁的道路中对照到久远的记忆,最终将这大奔停在了总部的大院门口。
整个总部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个鸟影都没有。他踹开车门,大踏步走了下来。仰起头看着这死寂的院落,盯着探出墙来的巨大黑枯的灵槐,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这梦做的……”他小声嘀咕道:“过于逼真了。”
他没有多想,直接走了进去,来到了黑色灵槐周围。
他忍不住伸手触碰灵槐的躯干,可一股无形的能量将他的指尖弹开。
他自嘲的笑了笑转头向内,七拐八绕地走到了乔老先生的院落,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步。
这里比他的记忆中更加的繁茂。后院的那棵树,如今已变得苍天;墙角攀爬的藤蔓上开着不知名的花,一阵阵淡淡的香味袭来,叫人闻着心情舒畅。
当年他记得这墙上画满了壁画,造型别致,色彩鲜艳。他当时顽皮,还曾经在那些画上乱涂乱抹被总部的其他人逮着扭送到老乔跟前一通数落。老乔不但要替他赔礼道歉,转过头又要替他写检讨。
如今想起来,老乔这家伙自从收了他这个弟子,没有一日的安生。也不知道现在他回想起自己,是不是会有些后悔。
陈元初用着向楠的身体,站在了乔老先生的房门外。他伸出手想要推开房门,他非常想看到房间中坐着一张熟悉的脸,可是看总部院落的老旧程度和院中花草的繁茂,心里也明白这是几十年之后的梦。
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握紧了拳头垂在了腿边。
他应该是死了的。他现在还记得自己临死前的那种恐惧、无助和愤怒。
在那之后,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令人感到欣慰的是,魔心依旧得到了良好的控制,否则如此繁华又先进的城市也便不会出现。
他不敢推开这扇门,他更怕看见这扇门里摆着的是一张牌位。虽然算起来老乔的年纪也快进棺材了,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这位小师傅能够长命百岁。
——最起码在这个梦里,他不想看见一张牌位。
陈元初这辈子最喜欢跟别人对着干,这个“别人”里甚至包括他自己。但唯独这一次,他对自己的恐惧屈服。
就像当初他屈服于死亡一样,这一次他也不想知道结果。
陈元初退几步,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院落。他闷着头往前走,即便不看路也对其有着深入骨髓的熟悉。他重新回到了黑枯的灵槐树下,这一次却没有停留。他怀着厌恶的心情经过这该死的灵槐,却在下一秒,心口剧烈跳动,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他毕生难忘。因为那一天,在他18岁生日的那天,所有人为他庆生的那一天,他偏偏不听安排独自一个人爬上灵槐的最高处,想要俯瞰整座城市。
然而他站在枝头上,并没有感受到顶端的凉风和视野的开阔,他的心脏仿佛被人攥进了手里,狠狠的揉捏。他喘不上气,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陈元初踉跄一步半跪在地上伸手捂住了心口。又是同样的感觉,他觉得血脉在沸腾,继而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
这种感觉还不是顶点,在到达巅峰的时候,他深刻的记着那是一种仿佛整个人被像毛巾般扭成一个麻花。骨肉错位,扭曲痛苦。
他一直沉浸在这样极致的痛中,并从灵槐的顶端坠落下来。然而不等他落地摔成肉泥,便已经在半空中灰飞烟灭。
临死前的最后一眼,他似乎看见匆匆赶来的老乔满眼的惊慌失措。
陈元初整个人缩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他五指深深的抠进地砖中,极致的痛苦让他的思绪变得断断续续。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成了别人,还要经历一次死亡。
——而且,是独属于他的死亡。
如果这是梦,那它结束的方式,真叫他该死的痛恨。
同一时间,恰好同时待在灵槐附近的向楠,感同身受地皱起了眉头。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是一种直觉,没有任何的原因和迹象,但他就是觉得发生了什么,极其危险,极其紧迫,他必须在短时间之内找到并解决,否则的话……
——否则会怎么样呢?
向楠愣住了。
紧接着意识的深渊开始崩塌。
他眼睁睁瞧着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黯淡无光。最后如玻璃般碎裂成不同的片段,这些片段七零八落的摔下,砸出了满地的金色光芒。而身旁倒悬着的金色灵槐则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
——来不及了。
向楠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太迟了。
黑暗笼罩,向楠听见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深刻的感受到了对未知的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恐惧。
——我会怎么样呢?
向楠拳头紧握,咬紧牙关。
——我会死吗?
随着这个念头的落地,眼前出现了一道光。紧接着整个世界的大门向他敞开,他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步踏进了一片光明中,而他所站的位置,似曾相识。
不出三秒,远处跑来一个人。那人满头大汗,神色不愉,气喘吁吁地拍了拍向楠的肩。
“陈元初!你小子就知道躲懒。快过来,把这些符纸归拢了!自己惹下来的祸还得我们给你擦屁股,要不是乔先生惯着你,你早就屁股开花了!”
一模一样的对话,一模一样的剧情。向楠无比震惊地看着他,脑子中闪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我在梦域中?
可是这说不通啊!向楠迷惑不解:这是在我自己的意识深渊,虽然进入的是别人的记忆,可是这跟梦域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这是梦域的无意识循环,那主梦人是谁?
——肯定不是我,向楠心想。
难道是一代元壳?向楠眼皮狂跳。他不自觉的盯着领路人那张熟悉的脸发起了呆。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翻开了那本小明的心情日记,旁的他有些记不清了,但唯独记住了一点:
陈元初就是小明,小明就是陈元初。
一代元壳为自己起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名字,并将它写在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记事本里。
正经人从不写日记,可见一代元壳十分的不正经。
向楠浑浑噩噩地想:住在自己意识深渊里的那个小明,跟这个不正经的写日记的陈元初……
完全不相似。
那个苍白的清秀的青年人,看起来更加的胆小怯懦,跟日记本里动不动自称本少爷的陈元初,丝毫没有共同点。
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极端的两种表现?
向楠茫然的想,要么他见过的那个小明欺骗了自己,冒名顶替了陈元初的身份。
要么就是他疯了。
难道这就是魔心的考验?那个该死的来自四维空间的能量体,并不是直白的利用能量重置,把他炸成一堆灰飞。
而是试图制造各种幻想,把他这个宿主逼疯?
向楠的沉默更加激怒了那个带路人,他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起来,始抱怨乔先生的无限包庇,甚至是不作为。
然而向楠全做了耳旁风。他一把拽住了这个人,神色有些疯狂的对他说道:
“你听着,我不是陈元初。”
那人呆愣了一瞬间,进而更加光火,“放你娘的臭狗屁!陈元初,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不,我不是陈元初,我叫向楠。”向楠说道:“你所认识的那个陈元初,现在不在这个身体里。”
带路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向楠,刚想张嘴便被向楠捂住了嘴。
“我话没说完,你先别急着插嘴,”向楠道:“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我说的就是事实。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不叫‘陈元初’叫‘向楠’,我来自几十年之后,我是第三代元壳。”
带路人的眼神从愤怒到震惊,以至于几分钟之后变成了茫然无措。
“你听我说,现在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你现在去找乔老先生,告诉他我是第三代,一代在18岁的那一年,因为魔心暴动而死。我从几十年之后通过梦,穿进了他的身体里。你帮我问他,我还有半年的时间就到18岁,我该怎么办?”
许是向楠的神色过于严肃,又或许在梦本就会将各种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从而降低梦中人的戒心。如此天方夜谭又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真的让这个带路人考虑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神色恍然,“你说的太快,我没记住。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向楠:……
“行,我再跟你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
向楠重复了一遍。那带路人生怕自己传错了话、会错了意,又当着向楠的面复述了两遍。直到向楠十分不耐烦地告诉他可以了,赶紧去找乔老先生的时候,他才脚步匆忙的跑远。
而向楠则马不停蹄的赶往灵槐树附近,然而他们两个人在那耽搁了太久。
时间已经到了。
向楠望着黑枯的灵槐就这样在自己眼前碎成玻璃渣,掉落在地上溅起了细小的金花。
他骂了一句脏话,搓了把脸。扭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那小小的倒悬着的金色灵槐。
果然,它的光芒更加黯淡,体态也更为缩小。
看来循环的次数,对这颗金色灵槐有着直接的影响。向楠往最坏的方向猜测,当循环耗尽了金色灵槐的能量,他恐怕永远都不能走出这个深渊,更恐怖的是,他很可能永远陷在这段循环中,再也没办法出去。
——绝不能坐以待毙!
向楠握紧了拳头,静静的等着大门重新打开,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扭转局势。
果然光明重新降临世界,破碎的画面被修补完善,向楠上前一步,重新走入场景中。这一次他没有坐等带路人出现,反而朝着他跑来的方向快走几步,在小门前便与那人相遇。
“陈元初!你小子就知道……”
向楠一把捂住他的嘴,沉声道:“你先别废话,有没有纸和笔。”
来人被他搞懵,愤怒地挣脱开来,“你现在直接改动手了?!”
“我说!”向楠暴喝,“有没有纸和笔!”
那人被向楠的气势震慑住,肉眼可见地弱了下来,紧接着他左掏右掏,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我、我没有带,你要纸和笔干嘛?”
向楠急中生智,这个时候总部的地面大部分还是泥土路,他随手折了路边的一根树枝,蹲在地上飞速的写下一行字,“你带手机了吧,拍下来。”
“啥?”
“我叫你用手机拍下来。现在,立刻,马上送去给乔先生看!”
带路人迷茫得十分可怜,弱弱的问道:“‘手机’是……什么鸡?”
向楠直接僵住。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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