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剑徽

  “他们是从这进去的。”

  格林找到了与地图上对应的地方,上一支离开队伍从这里进入,逆流进入隧洞。

  说实话这些洞口都长得差不多,全靠挨个计数确认位置,为了防止被发现,队伍也不会在大厅这边的洞口做标记。

  在进入深处分支时,他们才会刻下一个不太容易注意到的划痕,并约定一律以从右向左的顺序探索支路。

  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极小概率的集体失忆,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应对眼下这种情况,让追来寻找的人能知道他们去过哪儿、又身处哪条分支。

  面朝着大厅方向,格林一步步退入甬道中,直到那随水雾弥散的晦暗光线再也无法被察觉,仅余昏黄火光照亮周遭。

  胸腔中的强烈的搏动提示内心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平静。血管贲张捶打头脑,使他处于一种疼痛而清醒的状态。

  头颅胀痛,如同在长到没有尽头的夜晚秉烛夜读,大量比卷册中异教记载更光怪陆离的东西塞进脑海,翻腾滚动着,像不定形物体旋转展示着超空间想象力的表面,又像一条被油脂污染的河流变幻出应接不暇的色彩。

  “我们得再快些。”他催促道,转身拔起脚步,向通道深处迈进。

  这是个纯体力活,不需要太多思考,导致富余的精力不受控制地运转,重播着源于所见所闻却不局限于见闻的内容。

  【地底,水,月亮】

  还有撕开坚石的力量,切割的截面比经细绢擦拭的银器还要光滑。而那些陈旧的裂痕显示这种力量不止一次地光顾此地。

  当想要暂时忽略那些东西的时候,就会发觉它们同那些刻入大厅的长裂一样,深刻到时间无法模糊。

  他把按在颅侧的手放上石壁,在大约腰部高度、要低头才能看到的地方摸到一条新划的刻痕标记。

  岔路,搜索队伍从有刻痕的这一边进入。

  考虑到搜索队伍需要时刻观察洞壁,追上去大概不会太困难。

  令人不太舒服的是,上行并没有使他们觉得逐步摆脱阴郁不安感。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仍在周身徘徊,仿佛在经过大厅时,惨淡的光线已经随着水雾附着在了身上,无法被驱散。

  对格林而言,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不均匀分布的阴冷时有时无地袭来,森寒之意飘荡周身,甚至侵入火把的领域,如同两种气温被泾渭分明地嵌合在了一起。

  参差的感觉如此分明,以至于格林觉得那不是真实的温度,而是一种感官上的隐喻。

  “神父,您看起来不太好。”身后修士忍不住出声提醒。

  以他们平日的了解,这位神父的体能显然没有差到走点路就会面色发白的程度,有什么激烈的内耗在抽取他的体力,而其尚不自知。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冷?”格林回过头,用缺乏血色的嘴唇吐出疑问句。开口说话时,他才发现不能很好地控制舌头。

  回答是两个整齐的摇头。尽管衣服部分浸湿,手上火把还是在提供着可观的热量,饱蘸油脂的明火使肩头发烫。

  “您觉得冷吗?”

  “可能是的。”格林把火焰拉得与自己更近些,但于事无补。

  他将手搭在洞壁上,感受那些砖石的温度,它们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湿冷坚硬,砖缝随着行走撞在指尖上,传来规律的触感。

  这抚平了部分不安,并使人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在向前,而不是原地踏步。

  一条接一条的砖缝,井然有序。

  两条砖缝间,有什么别的凹痕撞上了手指。

  下意识地,格林低头看去,寻找那道痕迹,可什么都没看到,平整的石砖上没有一道裂纹。

  或许是一瞬的错觉,他是这么想的。

  直到又一条多出的凹痕撞上指尖,并随手掌向前延展。指尖顺着凹痕转过一个钝角,进入图形的另一条边。

  “这是……”

  脚步停顿,目光由前方转向身侧,那个经过手掌的东西。在看向它前,格林就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

  第一次的,在不变的砖壁上,出现了其它东西。

  手掌大小,六边等长,构成闭合图形。数个正六边形无缝拼接,组成蜂巢样的格式。

  未尽的线条在图形内游走,起始呈圆弧状,没完成环形的一半便偏离轨迹、曲折蛇行作符文状。时而出现横贯的直线经过画面,将图案剖为两半。

  似乎是两种矛盾的走向在刻画者脑海中冲突,混淆不清,最终使正六边形内的图案半途而废,被弃置于此。

  极具特征性的风格,让人立刻将其与那份拓印联系起来。

  然而仔细分辨后就能发现,两者不尽相同,大小、纹路密度都不一致。

  “他们为什么不返回报告?”

  这些纹刻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没法想象一支十人队伍要在什么情况下经过却视若无睹。

  格林尝试去猜测当时情况,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急于追逐而无暇停留。

  但这依旧无法解释为什么不愿分出人员返回通知。

  【除非他们压根就没看到】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视了,跟包裹上来的怪异寒意一样的幻觉。可同样的图案也倒映在两名修士眼中,他们的目光被纹路吸引,一时间无法移开。

  下一个岔路口的标记更加深了疑惑。

  标记端正地刻入砖石中,为了可靠还多磨锉了几次,一点看不出时间紧张的迹象。

  怀揣着不安与疑虑,格林继续向前。

  可称幽深的寒意扑面而来,像一脚深一脚浅的跋涉中突坠深壑,先在直觉上产生落入陌生环境、冰水没过口鼻式的惊栗,继而恶寒筛过全身。

  视野透过火焰般地出现轻微短暂的偏曲。

  然后那些东西出现了。

  他看到更多的六边形,不再是几个或一片。它们取代了砖石拼接缝隙,布满整面洞壁,蜂巢格子向上攀升至顶部,往下没入汩汩水流和淤泥中。

  矛盾的图形绝望地在其中重复着,直线横贯的圆环,蜿蜒流淌的线条,互相冲突又交织,每次接近成形便又被另一种所中断。

  刻画者在漫长工作中积蓄的痛苦、怀疑、愠怒,以及对原形的病态憧憬,直观地通过视觉冲击目击者眼球。

  密集到引起恐慌的图形中,他们见到了一个背影。

  一个锈蚀的背影。红棕色锈斑与某种藤壶般的生物增生痕迹覆盖表面,连接件和锁子甲早已扭曲板结,胸甲上依稀可辨识镀有贵金属的浮雕纹样。

  【一柄形制不明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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