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右门缓慢开启，门内是一个瘦巴巴，衣服到处是补丁，却干净整洁的老人。
楚烨扛着麻袋站在门槛外，老人和他距离不过半米，却仿佛没看到，手颤颤巍巍搭在门边缘，脖子伸长眯着眼，看着很吃力。
这是要丧失视力的表现，细看话瞳孔有白点。
“老县长。”楚烨大声喊道。
老人仿佛没听懂，他又大声喊了几次，老人这才回道：“你是谁啊。”
楚烨说自己是楚大兵的孙子，有点事找老人帮忙。
“大兵的孙子。楚烨吗？”老人问道。
“爷爷，是我！”楚烨肯定点头大声回答。
“你这孩子，我眼睛是要看不见但是耳朵还成，不用那么大声。”老人那像是被青墨点缀的黝黑脸庞露出微笑。
“对不起。”楚烨道歉后扛着麻袋，另外一手触碰老人。
老人知道是老战友楚大兵的孙子，也就不排斥，任由楚烨搀扶进院子。
院子东西建筑都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一眼望去很是干净整洁，走廊下大门台阶趴着一条土黄狗，见楚烨搀扶老人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
土黄狗肚子下三只小狗，其中一只为纯黑，很是瘦弱，都快被另外两只土黄的给挤出去。
土黄狗边上有老式的藤椅，楚烨扶着老人坐下，自己走到对面放下麻袋，在另外一边的藤椅坐下。
“年初你来的时候……”老人眯眼努力注视隔桌的楚烨。
“马爷爷，我跟您一样没什么变化。”楚烨伸头凑近一点老人边说。
“变了，瘦了。”老人接着院子外阳光，终于看清楚烨的脸庞。
楚烨有点酸涩。
老人是改革开放后巴南第一任县长马红军，现在巴南县城的格局、古玩市场的繁荣，得力于当年老人带领班子搞起来的。
老人后来去省城主持工作，由于当年忙于工作，疏于对妻子的照顾，妻子得病去世都还在乡村考察，儿女埋怨不亲他，为了惩罚自己，拒绝接受组织退休福利，一个人在老宅住着。
他的爷爷楚大兵，年轻时和马红军是战友，在巴南开发时出过不少力，所以很小就认识老人，年年春节都被大人派来拜年。
正月时，老人视力还不那么差，现在竟然要那么久才能看清楚。
这时，老人把手伸回去，头靠着椅背，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楚烨心惊，不亏是省级退休干部，自己都还没提，对方就能察觉。
“马爷爷，确实有点事需要您出面，我就直接说了。”他恭敬道。
老人默默点头。
这时，边上那只黑毛的小狗，被另外两只给完全排挤出去吃不到奶了，楚烨的方向正好看见。
他站起来走上去蹲下，说道：“都是妈妈的孩子，奶也够吃的，怎么就不能好好分享呢？”
“小黑是捡来的。”老人回头说道。
“认识就是缘分，分享下有什么关系。”楚烨对两只小奶狗嘀咕一声，抱起小黑走回自己的位置。
小黑瘦巴巴的，在楚烨手里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
“不怕，等下跟哥哥走，买最好的新鲜的羊奶、牛奶给你喝。”楚烨顺着小黑毛轻声说道。
小黑慢慢的不发抖了。
“果然还是小时候，对弱者充满同理心。”老人感叹道。
“是的。”楚烨顺势抬头，把小高叔的情况跟老人提了下。
老人疑惑，道：“地是村集体的没错，但如果是分给你说的小高叔家去种，他人都还在，没理由收回。”
“叔长得有点矮又不符合大家的审美，就遭到被排挤，慢慢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后来就有人说他是个傻子，然后地就没了。”楚烨隐去了高村长、三叔公所在地老人会操作。
不过说不说没区别，马红军可是退休老干部，自身也是农村出去的，一些东西比楚烨还清楚。
老人面色没多大变化，道：“下午我跟县里反应下。”
“谢谢马爷爷。”楚烨起身致谢。
老人摆摆手让坐下。
楚烨坐下，伸手从地上麻袋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推向老人方位。
“臭小子，你是想让我退休都不安稳吗？”老人很生气。
楚烨微笑道：“您打开看一下吧。”
好在老人是知道他性格，就按捺住愤怒，伸手打开盒子。
盒子里躺着，楚烨从刘老汉那儿收购的五件古董之一的玉镯。
玉镯成色不算上等，放市场上价格至多三万，但对老人来说是无价之宝。
“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老人手更为颤抖，想碰玉镯却又不敢。
战火纷飞年代，老人妻子十岁时和家里一起逃难走丢，被老人父母收养，玉镯是妻子能找到亲人的唯一证物。
以前物质匮乏，为了吃饭把能典当都当，后来家里情况好了，典当行老板跑路，玉镯再也没消息了。
老人在妻子生前保证找回来，所以退休后才回老家。
楚烨在对面默默的看着，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见到玉镯时完全没想到马红军的事，直到赵蓉提醒才明白。
赵蓉爷奶、外婆跟马红军也是老战友，所以老人委托帮忙找，她知道玉镯具体的样式。
老人最终没有碰手镯，只是把盒子盖上。
楚烨不理解正想询问，老人开口道：“娃，玉镯你收着。”
“爷爷……”
“我比老楚还大几岁，他都走了我还能撑多久。说起来也是失败，儿女不亲我，我能靠的只有你了。”
老人不让楚烨说下去。
楚烨闻言一惊，看来马红军真要撑不住了，暗暗做决定，等找个机会去跟叔叔、阿姨谈谈，别让老人带着一大票的遗憾离开。
他把盒子推回去，笑道：“在没找到奶奶家人前，您可不能推卸责任。”
“你这小子是要报酬啊。”老人故作生气。
楚烨随即肯定点头，道：“那当然了，在商言商，我现在也是有一大家子要养，可不能白做事。”
“前段时间徐丽说你考上大学了，还能做什么事？”老人随口说道。
楚烨把自己做什么，跟家里打赌的事都说了。
随着他的话，老人面色越加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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