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京北门。
天还未亮,城门早己洞开,今日的太玄京和往日并无区别,城门口有许多车马通行,也有诸多城防军正在盘查通行之人。
其中有衣衫褴褛者,也有乘华贵车驾者,亦有骑马而行者。
一位身着黄衣的十四五岁少女,正冷着脸,牵着黄鬃马入了玄都。
她黑色长发梳出一个辫子,辫子未尾还插着一只黄花簪。
黄花簪似乎真就是用一朵黄花制成,黄花鲜艳,花香扑鼻,却并无丝毫枯萎之象。
她牵着马走在玄都,黄鬃马上却还有一位气质自然,仿佛携着一缕清风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坦然坐在黄紫马上,手里还拿着一枚红色的葫芦。
奇怪的是,这青年人看似只有三十余岁,可是垂落而下的头发却己苍白。
十四五岁的少女牵着黄鬃马,白发青年人就坐在马上,时不时喝一口红色葫芦中的美酒。
酒香扑鼻,二人看起来这也十分奇怪。
可不是为何,守城门盘问来往行人的城守军却似乎不曾看到他们二人,任凭这两人一马,走入玄都中。
那少女入了玄都,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柔和了许多。
她左右四顾,看着热闹的早市,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那白发青年喝了一口酒,脸色越发红了,摇头晃脑道:
那白发青年想了一阵,轻声道:
他声音清冽,随意开口,仿佛化作一阵微风。
若有极强的修士看到这位白发青年,也许会惊异于他如若清风一般的自然气魄。
独立天地间,清风酒兰雪…
看此气魄之余,若能见到这白发青年腰问所佩的一枚令牌,也许太玄都满城,都会如临大敌。
只见那枚看似平平无奇的青木令牌上,赫然写着二字。
〝敕封!」
虞七襄牵马而行,望着太玄京地上整齐的青石砖,她思绪纷扰。
不由想到也许母亲车驾也曾碾过这块青石砖,驶过这条街道,带着担忧和希望,一路入太玄。
殿前玄台。
一片气魄浩荡。
呼风刀刀身入地,漆黑刀鞘前的平平无奇,却又因诸多炽热眼神落于其上,而显得越发神秘。
元神流转之间,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看着陆景。
远处朝阳大盛,天已经亮了。
日出华光,落在这殿前玄台上。
刹那间,一道雄浑气血忽然爆发开来…
却见一位身着短衣,面容清瘦的少年,缓缓走向呼风刀。
那少年身具无双气魄,他独身行走,众人看向他时,却觉得眼前少年是一头旷吉大象
大象气魄凝聚,如同山岳一般,一步步走来。
这少年正是褚家客卿相过河。
他来自南召,不久之前才牵马入玄都,后来成了褚家客卿。
据说相过河幼年时,在南召得获奇缘,于灵、博二山中,各自看到一座象祠。
这两座象祠,供奉着一头象神。
相过河身为南召部族之民,入象祠参拜。
亲眼得见象灵之骨。
一性执其大象,火里烧成白雪,水中养就红阳,玉婴神变跨鸾凤,飞入西江月上!
这少年武道天赋自不必多言,观象骨成势,练就一身神象红阳骨,骨骼刚硬无比,血肉也如同神象一般。
他入了太玄京,还引起还引起褚国公府和太子少傅争抢,最终入了褚国公府邸,成为了褚家客卿!
观试者中,有人轻声自语。
相过河一路走来,明明泽身象骨霸气非常,身上气血也有野性,但不知为何,他眼中却十分中正平和,就好像是一位读书多时的书生.
仙游公主颇为好奇,她身旁的盛姿,眼中却仍有担忧。
按照过往规矩,陆景既然得了优胜,可入太乾殿,可是如今太乾殿前却有气血威压拦路,作为优胜者的陆景此时却不得入殿宇
一旁安庆郡主看到盛姿眼中的担忧,沉默几息时间,仍然出言安慰道:
盛姿看向陆景。
南禾雨、叶舍鱼也不时看向陆景..
但更多人的目光,却落在己经来临呼风刀之前的相过河身上。
就在众人猜测时。
站在呼风刀前的相过河,忽然看了一眼陆景,又看了一眼陆景腰间,不知是在看玄檀木剑,还是再看唤雨剑.
然后这位南召少年在竟然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远远朝陆景行了一礼
那礼仪颇合规矩,竟然是一道弟子礼。
受书楼影响,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以双臂大开,
继而双掌交叠,弯腰行礼作为礼仪。
可如今这南召少年身着短衣,却行此礼仪,显得有些怪异。
而他行礼的对象,竟然是陆景
褚家派人国杀陆景,这少年却又向陆景行礼……倒是有些奇怪
殿宇中有年老将军点头道:
坐在前排的盛如舟眼神微动…
众人思绪纷纷。
远处的陆景眼中也流露出些饶有兴致来。
陆景不由微微摇头。
远处注意着陆景的南禾雨,看到陆景的神色,神色不由一滞又看向相过河。
呼风刀二尺
肃杀刀意猛然间变得狂暴无比……而这杀气如潮的刀意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宏大意志,
相过河神色凝重,他全身上下气血萦绕弥漫,却又被这肃杀意搅动,消散而去
他身上已然有血色绽放,不知多少细密的伤口,出现在他身上
可相过河眼中并无恐惧,他就这般站在呼风刀之前,
远处始终闭着眼眸的徐行之,身上气息越发隆盛,他左手握拳,竟有一股雷霆之势闪烁于他左手。
自他身躯、骨骼、意志中散发出来的气势,竟然己经如同一重重浪潮,肆意拍打
人们也己经注意到徐行之,眼中不由更加期待.
〝不知相过河能拔刀几许?徐行之久在边关杀敌,己养成雷霆之势,他也许比相过河更强…
人们这般揣测之时!
呼风刀刀意仿佛己经能够吹塌山岳
强如相过河,此时身上无数青筋暴露,嘴角露出鲜血,身上细碎的伤口己然数不清数量。
铮!
一声鸣响!
呼风刀瞬息沉寂,刀意消散殆尽。
因为相过河已然松手!
他不断喘着粗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稳住自己摇晃的躯体。
直至十几息时间之后,相过河才缓缓睁开眼眸,运起一丝仅剩的气血,朝后走去!
〝三尺四寸!」
众人还未曾从呼风刀刚才凝聚出来的刀意中反应过来,直至这道声音响彻虚空......他们的目光这才落在相过河背影。
相过河步履阑珊,可此间却无人敢小觑于他。
哪怕来自南召小国,亦有这般威势!
殿宇之前,太子也同样看着相过河的背影,轻笑低语,他身上一股澎海意志昂扬,方才相过河武道精神想要镇压呼风刀,令他自身杀生菩萨法亦有所动
褚国公并不曾回答太子,反而看向仍然站在殿前玄台,正闭目养势的徐行之。
他微微眯起独眼,道:
龙台官低头禀报,殿宇之中越发寂静。
文武百官并不敢直视上首,只是恭恭敬敬低头等待。
那珠帘以内,却悄无声息,姜白石脸上笑意不改,盛如舟、钟手柏等人眉头皱起。
李观龙仍然端坐于玉案之前,威严面容没有丝毫变化。
褚国公却朝着下首文武百官处,随意扫了一眼。
恰在此时,那珠帘之后一道随意的声音传来:
殿前之试,本来规制之上,就并不拘束,任凭百官讨论。
如今珠帘后的圣君道出此言。
殿宇中略微沉默几息。
始终不曾开口的盛如舟突然叹息一声,道:
郑元又向盛如舟行礼:
他说到这里,从袖中拿出一卷卷宗,摊开高声道:
郑元摇头,
郑元说到这里,眼中似有厉色:
刑部侍郎郑元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开口。
盛如舟听闻郑元话语,却冷哼一声,正要说话。
却又听下首百官中,有人高声道:
众人齐齐望去,却见钟于柏身穿五品朝服,站起身来,高声开他面容儒雅,言语却颇为锋说,目光直视刑部侍郎郑元,眼中毫无惧色。
兵部侍郎在这大伏,乃是从三品官制,是真真正正的朝中要员!
而钟于柏这么一位兵部司郎中,论及官品,比起侍郎而言,整整低了四个品级,手中所持权柄更不可相提并论。
可是…当钟于柏昂首直立,反驳兵部侍郎,在场文武百官却并不觉无理!
钟于柏虽然只是一位小小郎中,可他曾是安槐知命,修持岁寒、松柏二剑,曾经独坐安槐国都,一身元神修为强横无端,是位真正的元神强者。
如今朝中也有议论,据说钟于柏不久就要被下放到西北道,拔乱反正西北道之势!
此等恩泽,自不必多言。
郑元听到钟于柏话语,却不急不怒,道:
众多官员纷纷附和。
郑元又道:
郑元看着身前,就此开口。
殿宇中再度变得安静起来。
有太子常侍皱眉说道:
他话语至此,许多人的目光忽而变化。.
陆景元神之试表现太过出彩,再加上北秦与大伏之争,朝中很多原本在此事上中立的朝臣,也都觉得若是这般斩了陆景,未免太过可惜。只是碍于少柱国李观龙之威势,不曾多言!
而郑元方才之语,看似是惜陆景之才.
可实际上却称得上杀人不见血。
陆景一旦入了刑部大牢之中,自然有人关照于他。
也许不久之
后便会暴毙而亡。
即便有太子、盛如舟、钟于柏等人看顾,可身在刑部大牢,不消一年,他一身锋芒就会被消磨殆尽,变得痴痴傻傻
而在这之后,许多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一位痴痴傻傻的天才,也将无人关注,最终也许会病死在牢狱中,也许会不堪忍受牢狱之灾,自杀而亡
朝官杀人,尤其是得大义之后,并不一定要见血。
这时,很多朝官目光,也不由落在另一人身影上。
那人……正是不久之前才回到京城的神霄将军陆神远
陆景是陆神远之子,即便在诀书之后,陆景与九湖陆家已然绝了关系。
可是,陆景身上终究流淌着陆神远的血脉,而最近陆神远也要,受圣君重用的消息甚嚣尘上。
陆神远为陆景求情,无人会说什么,也许还会有朝臣对因此而转变对此事的态度
可此刻的陆神远却端坐在桌案之前,闭起眼眸,不言不语似乎陆景之事,与他无丝毫关系。
盛如舟随意看了陆神远一眼,微微摇头,心中暗道:
盛如舟想到这里,不犹看了一眼那朦胧的珠帘之后
刹那间,这位太枢阁次辅大人猛然反应过来.
珠帘之后并无声音传来,
倒是坐在最上首的姜白石,却随意道:
年老的姜白石,问出的话颇为直接,并无丝毫的婉转。
诸多人听到姜白石询问,俱都沉默,去望向陆景。
陆景站起身来,向太乾殿一丝不苟行礼,这才站直身躯,也不理会身后正在拔刀的一位参试者,认真回答道
陆景声音不疾不徐,平静道来。
顿时之间,一道道充斥杀意的目光,就落在陆景身上.
难以想象的鼎盛气魄顷刻之间压落而来,几乎想要叫陆景压垮
那刑部侍郎郑元朝前走了几步,只是陆景怒声喝道:
李雨师乃是
少柱国胞弟,这般人物说杀就杀,若是寻常人的人命在你眼中,岂非一文不值?」
郑元高山大喝。
陆景却随意瞥了他一眼,道:
陆景目光掠过文武百官,低声道:
郑元正要说话。
陆景却又摇头道:
二字
而那郑元却冷笑一声,道:
郑元话语至此,又转身像上首珠帘之后的圣君行礼。
他正要说话。
陆景深信大伏律法。
陆景却道:
陆景徐徐道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可听在众人耳中,却不亚于山岳崩灭,河流决堤:
文武百官看向陆景的眼神,就如同是在看一位狂安而又不知轻重的少年。
方才高声质问的郑元,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怔然之间注视着陆景。
直至几息之后,郑元才反应过来,皱眉说道:
陆景摇头:
郑元道:
朝中,就连姜白石、褚国公、南国公等等一众强者都凝望着陆景。
远处,南禾雨、叶舍鱼默默无语,盛姿微微张嘴,望着陆景的背影。
就连殿前玄台上,徐行之听闻陆景之言,身上气魄猛然间大盛,变得越发宏大。
陆景听闻郑元质问,却依然身姿屹立:
郑元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心中只觉陆景狂妄。
正在这时,那殿宇中,却传来一声轻飘飘的话语。
陆景看去,说话的竟然是盘坐于玉案前,方才始终一语不发的:
李观龙。
李观龙气势收敛,但看在陆景眼里,却如同一条龙中之龙!
他远远望着陆景,道:
陆景朝李观龙一笑,侧头问道:
文武百官全然沉默。
李观龙道:
他说话时,澎湃威压仍然阻拦在太乾殿前。
所有注视这一幕者,俱都可以感知到这足以压塌山岳的威压。
陆景想要越过威压,踏入太乾殿…
几无可能!
而恰在此时,
远处徐行之,气魄几乎己经酝酿到极限,他眼眸开合之间,自有一股杀意弥漫,仿佛滔天大浪,呼啸而来,又仿佛狂暴龙卷,舞动天地。
他似乎被陆景气魄感召,身上酥酿出来的气势,几乎已达到极限,也令人惊骇!
就连相过河看向此时的徐行之,都不由颌首。
远处的仙游公主也抚掌而笑:
陆景话语落下,忽然转过身去,昂首阔步下,几步就下了玉阶!
远处徐行之正想前行,前去拔刀。
却见陆景己经来到呼风刀前
这等念头,几乎出现在在场每一人心中
南禾雨、叶舍鱼面面相觑。
安庆郡主、仙游公主各自皱眉。
南老国公喘了口气,褚国公忽然想起,他见陆景之时,陆景体内却有气血流动,而且博大非常。
可是…
再宏大,也不过雪山境界,又如何拔刀?
即便知晓圣君安排的姜白石,都不由微微挑眉。
可陆景右手,已经落在呼风刀刀柄之上!
拔刀!
一瞬间,天地
轰鸣,天边黑雾涌来。
一种武道精神充斥于陆景气血,陆景雪山轰鸣作响,浓厚的气血流通出来,九神持玄法悍然运转…
春雷精神跃然而出。
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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