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生的斩仙者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二章天生的斩仙者哪怕是在冬日中,萎靡落日都将太玄京中的建筑镀了一层金。

  寒风推不动此刻的暮云。

  蒹瑟的寒日之所以萧瑟,则是因为路边树木已经荒芜,更因为有几点寒鸦绕树悲啼。

  直至落日,陆景才从太玄宫中走出。

  元神、武道两试优胜之后,因礼法规制,还需要篆刻优胜者名讳于太乾殿侧面几块特制的青砖上。

  那几块青砖出产自西山道,是用特殊烧窑工艺烧制而成。

  说是青砖,实际上却足有三尺见方,平日里看去,不过只是寻常青砖,可若是有阳光映照,篆刻在青山上的文字,就会迸发出五色光彩。

  黑夜中也有微弱荧光。

  密密麻麻的人名,一行一行,篆刻于这些青砖上面。

  每一行人名各有不同。

  唯独到了最新一行,三块青砖上却有两块镌刻了同一人的名讳。

  陆景!

  元神武道两试优胜,绝不常见!

  即便过往殿前试优胜者中,有修为比陆景强大者,乃至有天资比陆景更胜者,可若想要在修行一途中,元神、武道同时胜过许多人,却称得上难如登天。

  这也是陆景为何能惊动那般多见惯了大世面的人物的原因。

  青砖篆名之后,还要在太玄宫中沐浴更衣,之后又有太玄宫织室,仔仔细细为陆景量身,为元神试优胜者裁制三身青衣,为武道试优胜者,裁制三身赤衣。

  这些衣服各不相同,但却俱都代表着难得的荣营。

  若是往届的殿前试,优胜者还可加官,还可得许多恩赐。

  只是今日陆景这一位两试优胜者,却因为舞龙街杀李雨师一事,糜耗了优胜恩泽,不曾有太多赏赐。

  陆景倒是并不在意,毕竟再多的赏赐也没有赦免杀人罪责贵重。

  经此种种忙碌之后,他才在数位貂寺恭送下,出了太玄宫。

  这时已经是落日时分。

  冬日的夕阳照耀在街道上,并无多少暖意,却添了几分颜色。

  写下檄文,斩杀妖孽许白焰的小景先生,入了太玄宫,到了圣君殿前,连得元神、武道两试优胜的消息,哪怕朝中还未放榜,却早已经传出了太玄宫中。

  其实对于民间百姓而言,五年一度的殿前试影响力远远不如科举。

  殿前试优胜者,也不曾像状元一般骑马游街,看遍玄都花。

  可是在诸多大府眼中,殿前试优胜,比起文道状元也绝不遑多让。

  更何况陆景乃是元神、武道两试优胜。

  正因如此,依然有许多人早早等在宫前街上,想要看一看陆景的模样,得一个好彩头。

  有人聚集,就有更多凑热闹的人,

  因为宫前街极为宽阔的道路两旁,满是人潮涌动

  许多百姓都在感叹,小景先生既有德行又有才能,往后若是做官,必然是一位好官。

  只是陆景忙看回养鹿街,婉拒不知多少邀约后,也并没有从太和门出太玄宫,而是借道槐时宫前,从神武门出宫,一路前往养鹿街。

  可是……让陆景意外的是,向来僻静的养鹿街上,也是人山人海。

  很多人挤不进宫前街,就来养鹿街上等着。

  陆景无奈之下,只能再度绕道,绕过几个更加幽静的小巷,这才进了小院。

  倒不是说陆景非要避着这些热情的人们,此事在他们心中,其实也只是想取一个个彩头,就好像看状元骑马游街一般。

  可是若陆景一路穿过人潮,又要面对很多热情的询问,却不知何时才能回家。

  青明还在家里等着。

  自己一夜未归,以青明的性子,她难免心中担忧。

  幸好京尹府为了防止人们将空山巷围的水泄不通,早已派出许多狮衙,清出一大片空旷之地,让陆景家的小院不至于那般吵闹,也让陆景能够悄悄回到院中。

  陆景入了小院。

  十一先生正站在院中花圃前,低头看着那些由青明操持的花朵。

  她静谧而立,衣袂飘然……再配上她雍容而又娇美的面容,让这位十一先生宛如由玉石雕琢,甚至完美的不像一个活着的人。

  只是今日的十一先生,却不如往日那般面无表情,她看着那朵长生花,若有所思,眼中竟还有些好奇。

  陆景入了院里,十一先生并不去看他,只是说话时的语气变得轻松了很多。

  十一先生道∶「我也听闻你那句「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有这般心念并且持之以恒,终究能得这世间学问真意。」

  陆景向十一先生行礼,又因为她守护青明而道谢。

  十一先生不理陆景礼仪,反而莫名问道∶

  陆景也端详着那些花草,倒是并不觉得奇怪,答道

  十一先生不曾继续说起这院中花草,眼里却无多少认同之色,只对陆景道∶「你那小丫鬟一夜未睡,直至你获得元神、武道两试优胜的消息传出太玄宫,又执意为我准备了餐食,直至晌午之后,才去休息。

  即便如此,她也睡得断断续续,时常惊醒,你还是去看她一遭,让她心中得些安稳。,

  十一先生这般说着,语气里难得还有关切。在陆景印象中,十一先生始终性格清冷,鲜少会对他人展露出关切之色,方才的话让他颇有些意外。

  意外之后,陆景转头看向主屋,眼神越发温和。他走入主屋,本来已经轻手轻脚,可不过开门时的一声轻响,青明却已经醒了过来。

  她身上穿着一席锦青桃衣,神色有些憔悴,长发更显凌乱。

  青玥看到陆景进了屋中,原本竭力隐藏着的眼中的担忧,也在刹那间变为了轻松。

  紧绷的心窍一瞬间放松下来,让她有些头晕目眩,一时之间无法站起身来。

  陆景皱眉为青玥倒了一杯热茶,又坐在青玥身旁。

  青玥丝毫不提自己昨夜听到了许多响动,也不提自己的心绪,只是问陆景是否吃过饭了。

  陆景点头,青明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小口小口的喝着那杯热茶。

  陆景则在她旁边,说着许多趣事。

  这些趣事都是书中所得,也有来自书楼的。

  往日里青玥听到这些故事,总是会眉开眼笑。

  可今时今日的青玥,却只是柔声应答着。

  直至过去很久,陆景还在讲故事,青玥却忽然打断陆景,望向主屋之外。

  「少爷,我经常走出房门,站在院前,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是在这冬日里,我眼里那些星星和月亮其实都是冷的……唯独我们这院子是热的。」

  青玥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这数月以来,逐渐养出白皙细腻的容颜,却带了很多惆怅。

  「偶尔,就如我之前与少爷说过的那般,凡人的星辰不一定都在天上。

  少爷,我时常把你比作人间的明月,也时常将自己看成点缀明月的星星。」

  「可是许多时候,我又觉得我只是站在地上仰视明月

  的普通人,不是星星,距离明月也十分遥远。」

  陆景听闻青玥此言,下意识想要说话。

  青明却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话。

  「我知道少爷要说什么,大抵上是要说人皆有美,是要说青明也有自己的光辉。

  可是,青明会生病,会老去。

  可就如南家小姐的志向,在我心里少爷终究会成为寿可三百载的天人。

  所以我也许会在少爷年轻时老朽,少爷置身黑暗之地,应对那些恶人时,我却只能坐在院里,被石头守着,起不到作用倒也罢了,反而变成了拖累。

  以后……我依然是拖累。」

  青玥说这些话时极为冷静,并没有落泪,情绪也十分平和,也没有任何激动。

  她就安然坐在陆景身旁,道∶「也许在少爷心中,因为有过往的情分,所以就不在乎青玥的平凡。

  可我还是想起一些作用。」

  青玥说到这里,眼神越发认真了∶「桃天先生说是要教我种花,教我磨药,说是我有些…天赋「

  陆景神色微动,旋即看向房外正躬身而下,闻着院中花草香气的十一先生。

  这时的青明的语气,比起方才显得开心了些。

  陆景突然想起他刚刚进小院时,十一先生询问他……青玥养的花草,是不是更加旺盛些。

  原本陆景听到青玥那许多话,心绪有些低沉。

  可当他突兀听闻这一件好消息,心情也骤然变好了很多。

  「桃夭先生的医术十分高明,我前些日子寻她,也为表姐配了一副药,表姐气色也好了许多,咳嗽起来也没那么严重了。

  她若是愿意教你,自然最好。」

  陆景由衷笑道∶

  青玥深深颔首,也许是听了陆景的鼓励,眼中光彩越盛。

  她侧头憧憬着:

  陆景摇头道∶「人各自有各自的光,人生在世一定要喜爱些什么,也一定要对一些事有些钟情,不必过分着眼于一人一物。

  青玥,你我之间不必想那许多,我们也不会分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去做钟情的事。」

  青明愣愣的听着陆景的话,眼神如水。

  她点头。

  青玥这般说着,心中却悄悄想∶「人生在世一定要喜爱些什么,一定要有所钟情。

  我也有我的钟情,就如同少爷之前写过的那行字。」

  ——

  十一先生和青玥约好,明日清早青玥就前往书楼修身塔寻她,这才离去。

  她离开时,还抬头看了看天空,又转过头去,看向另外一座小院的方向,不知看到了什么。

  陆景送她出门。

  已至夜晚,养鹿街上的人们热情渐渐消退,人影也变得稀疏起来。

  十一先生只让陆景送了几步,就让陆景回院中。

  眼见十一先生愈行愈远,陆景才发现……一道明黄机缘早已经被触发了。

  陆景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陆景心中觉得,他那一道明黄机缘仅仅是让十一先生发现了青明身上的某些不凡。

  「仔细想起来,那长生花、蟹爪兰……即便寒冬覆地,也变得越发旺盛了。

  那么多花草,始终没有一颗枯萎。」

  这总归是一件极好的事,青玥平日里除去练那簪花小楷之外,也就独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十一先生是天下名医,平日里书楼中也有许多人慕名前来,却并非是为了一睹书楼这一处读书人的圣地,而是为了见一见十一先生……

  她能教授青玥医术,青玥的生活也能充实许多。」

  在陆景心里,青玥能过得开心些,能够有钟情之事,本身就是极大的喜事。

  这让陆景心情大好,就想要多饮几杯酒。

  趁着青明熟睡,他拿出之前关长生送给他的青梅酒,又分出一道神念远去。

  不多时,南风眠带着南雪虎而来。

  南雪虎也许早已睡了,又被南风眠强行拉来为二人温酒斟酒,脸上还带着些无奈和困意。

  原本他见到陆景,眼神还会有些躲闪,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与陆景还有许多不愉快,又被陆景接连教训了几次,甚至还被陆景夺去了饮雪宝刀。

  原本二人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可因为南风眠总将他这个侄子当成酒童,为陆景倒了几次酒之后,南雪虎无奈的发现,因为南风眠的缘故,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陆景的晚辈。

  事已至此,南雪虎总免不了要豁达一些。

  即便不豁达,也要装出一副豁达的样子,才能掩饰些许尴尬。

  南风眠与陆景坐在院中的石桌前。

  往日里颇有些碎嘴的南风眠,今日却只是上下打量着陆景,一语不发。

  陆景倒也十分坦然,即便是他请南风眠前来,可因为有南雪虎的存在,并不曾亲自倒酒。

  南雪虎一如之前一般,为二人温酒、倒酒。

  南风眠腰间的醒骨真人,刀意化作微风,吹拂而去,将他们的声音斩碎。

  「我知道你是剑道天才,知道你所谓受了重伤的元神带着些古怪,也知道你武道与元神同修。

  可是我从来不知,你竟然养了这么一道春雷刀意。」

  南风眠感慨间,眼神还落在陆景腰间的呼风刀上。

  陆景解下腰间宝刀,递给南风眠。

  呼风刀入了南风眠手中,刀上刮起烈烈风暴,一重重刀意蔓延出来。

  南风眠皱着眉头,感知着这一件仙人遗宝。

  陆景不打算对南风眠有所隐瞒道∶「大柱国前来寻我,据说呼风唤雨两件宝物能够接引天规,真正呼风唤雨而不受天地责罚。

  风眠大哥,你能感知到其中的奇特,不知是否可以引动其中的力量」

  南风眠听闻陆景话语,瞳孔一凝,刀意斩碎风波,不曾让这些话传扬出去。

  南风眠说到此处,闭起眼眸,感悟许久,轻震刀声,一重刀意迸发出来,又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皱起眉头,道∶「难!这其中玄妙伟力隐而不发,似乎需要些共鸣,也需要极为深刻的明悟与契合。

  这呼风刀……不适合我,甚至不适合天下绝大多数的刀客。」

  他说话间,将这把呼风刀递给陆景。

  陆景握着这龙雀大环制式的窄背漆黑长刀,春雷刀意涌动。

  顿时间呼风刀刀意肆意挥洒,充斥于这小院之中。

  二人身旁的南雪虎眼神更加无奈了,他始终不明白,眼前这陆景是否是天上的天人转世投胎,否则为何又这般妖孽

  光是这几缕刀意,就足以令他心烦意乱而不得解。

  南风眠看出了更深层的东西。

  他轻轻挑眉,有些诧异说道∶「这呼风刀在你手中,竟然更加锋锐,更加强横

  这宝物中难道还有其他隐秘被你参透了」

  这把三品宝刀之所以在陆景手中锋芒更盛,是他因为新近获得的那璨绿命格【兵骨】。

  南风眠询问,陆景只是微微点头,又解下腰间的唤雨剑,将呼风唤雨两把宝物放在石桌上。

  唤雨剑通体雪白,便如同洁白云雾。

  呼风刀通体漆黑,如若狂风卷积乌云之后的黑夜。

  「我隐约能感觉到这两件宝物中,各自有一道剑意、刀意,我也能感悟到其中不同,有些若隐若现的明悟。

  也许给我些时间,我能参透其中的隐秘来。」

  陆景皱着眉头,道∶「大哥,这两把宝物若真能呼风唤雨,对于人间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更改天时自然……是天地的权柄,不知天地如何看待这样的权柄,可对于无数濒死的生灵而言,这样的权柄可以救命。」

  南风眠郑重点头,旋即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些豪迈笑意∶

  陆景拿过那青梅酒壶,为两人倒酒,又举杯敬南风眠。

  「风眠大哥,所谓结拜二字,是请天地见证。

  可如我方才所言,这天地执掌权柄,却不愿神通为生灵所用,我们又何须拜它」

  陆景话语至此,探手之间,玄檀木剑出现在他手中,也被他放在石桌上。

  「人生本该自由,乘兴而去,尽兴而归!

  今日我们不需天地见证,也不是拜它,我等手中刀剑,才可证我们自由,既如此,不如我们举杯饮酒,请这些刀剑作为见证」

  陆景举杯。

  南风眠也并不犹豫,随意解下腰间的醒骨真人,放在石桌上。

  四把刀剑轻鸣。

  陆景和南风眠随意碰杯,又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二人并无什么激昂话语,也不曾立誓,不过只是同饮了一杯酒。

  可不论是南风眠还是陆景,都觉方才那一杯酒最香醇。

  一旁的南雪虎看到二人举动,神色更苦了些,原本只是像,可这杯酒之后他与南禾雨,真成了陆景的晚辈了。

  不过……

  今日前来倒酒,也有好处。

  比如酒过三巡,陆景终于拿出之前从南雪虎手中夺来的那把饮雪刀,随意递给南雪虎。

  南雪虎有些怔然。

  陆景酒量一般,脸色微红∶「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若我愿意,便是一根草也可换你的饮雪刀。

  你接连几次为我温酒倒茶,我又成了你的长辈,这把饮雪刀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南雪虎张了张嘴。

  南风眠却探手从陆景手中接过饮雪刀,硬塞给了南雪虎。

  说到这里,他略有停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不过说起来,雪虎这几日倒是立了一件功劳。玄都这许久以来,每日都有女子失踪,其中有良家少女,也有流荒的可怜女子。

  雪虎前些日子出门,竟然遇到几

  位黑衣身形诡异,正想要拿一个女子,雪虎救下了那女子,却因顾虑那女子安危,不曾捉到那些黑衣……」

  「此事我已知会府中许多人,要仔细查一查。街巷间的女儿都是花样的年纪,都是一条条性命,却不知是何人觊觎。

  在这玄都中央,竟然还有掳掠女子的恶人……」

  ——

  深夜,太玄京中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前后,还有许多配刀客守着,原本深夜的城门早已关闭了。

  可又因为城守军突然接到命令,深夜开北门,迎接着马车入内。

  擅开城门乃是死罪,轻易不得为之,由此可见,这马车上的人物,身份必然极高。

  马车驶进玄都。

  苏照时、盛姿、安庆郡主正在一家酒肆中,透过窗子,注视着那辆缓缓而来的马车。

  苏照时温和的眼神里,更透露出柔情以及迫不及待。

  原本是大好的天气。

  可当先前一阵寒风吹过,刮来云雾,竟然下起大雪来。

  大雪如鹅毛纷纷落下。

  陪着苏照时的盛姿忽然想起……曾经苏照时央求陆景在那幅画上所提下的那一行字句。

  一转眼,四五个月转瞬逝去。

  苏照时苦苦等待七年的小姐,终于进了玄都。

  可太玄京早已落了好几场雪,北川道陈家小姐最喜爱的秋色也早已逝去,只留下一片荒凉的冬日。

  苏照时低着头,目送那马车远远离去,却终究不敢上去拦上一拦。

  向来有脾气的安庆郡主看到苏照时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她冷哼一声道∶「我和盛姿半夜跑出来给你壮气。

  如今你思念许久的小姐进了玄都,你却不敢去见一面?」

  苏照时温厚的面容上,露出些无奈。

  一旁的盛姿没来由想到陆景,思索一番,她也开口道∶「少年当负壮气,不能畏首畏尾。

  照时,你都已经等了七年,难道还想再等七年」

  盛姿和安庆郡主这般相劝。苏照时却越发犹豫起来。

  「陈元都也随她一同进了玄都,他想要得殿前文试魁首,也想要得今年的状元之位。

  以此彻底走出北川道,代表河北诸多世家,出仕玄都……

  陈元都是她的兄长,向来也最为反对我与她……」

  安庆郡主皱眉道∶「你莫要忘了,你是当朝大柱国苏厚苍之子,乃是玄都乃至于整座大伏最强盛豪府的继承者。

  北川道陈家虽然有一位儒道亚圣,也可代表河北诸多世家,也与河东世家也眉来眼去。

  可大柱国威势,又何曾逊色于那亚圣」

  安庆郡主说话毫不客气。

  苏照时沉默几息时间,又摇头道∶「父亲……本身也不同意我与河北世家的小姐有所瓜葛。

  实际上,我只是孤身一人。」

  苏照时语气里充满了疲累,也充满了无奈,他说话时,也还远远看着不断前行的马车,远远消失在大雪纷飞的夜晚。

  盛姿不由叹了口气。

  她看着苏照时落寞的眼神,越发觉得世间情之一字,最动人心,也最磨人心。

  安庆郡主眼帘微垂,道∶「国子监诸多先生弟子,即便是深夜,都在等候他。

  他天性喜文章,字如珠玑,不过三十一岁就已经注解百经,读典二十余年,一朝响观流水,就入了神火境足见他过往积累。

  明日他若能在殿前文试中得魁首,北川道陈家年轻一辈中,他将执牛耳。」

  安庆郡主话语虽然并不客气,可是她每一句话语都在劝苏照时,让他把握机会。

  盛姿听到安庆郡主的话,那始终盘旋在脑海中的身影也越发清晰起来,不由暗自担心道∶「陆景也想要参加殿前文试,陈家元都公子持亚圣经书入太玄京。

  那明日……」

  盛姿心中担忧的陆景,却也不忘勉励苏照时。「照时,你苦读文章二十余载,玄都许多名士也曾盛赞于你,可你这几年却越发消沉,你的经学学问明明也那般出彩,却不愿科举,也不愿参加殿前试。

  我知你心中挂念着陈家幼鸣小姐,可若是你想要靠近她,总要努力些。

  若你也可文章动天下,学问生浩然,也许会多出许多机会来。」

  盛姿这般说着。

  苏照时却依然低着头。

  天空中风雪大盛,他不由想起陈家小姐病痛的双腿来,心中暗自担忧。

  这般大的风雪,是否会令她难熬一旁的安庆郡主也听到了盛姿的话。

  看似最为顽劣的安庆郡主却道出问题所在∶「我曾经听父王说过,河东河北数十座世家,自认恪守儒家正统,恪守许多儒家礼仪,早在太梧时代,许多古老的世家就已有传承。

  如今上千年逝去,太梧朝已经消亡,但这些世家却依然屹立不倒

  大柱国原本是河东苏家公子,却因为自身理念与河东世家有所冲突,独身走出河东,参军入伍。」

  「世家礼仪比起许多玄都大府礼仪还要严苛,理念不同难以成婚,陈家小姐也不同于玄都大府少女,想要自己选择照时,也是失礼。

  再加上大柱国因为过往原因,本来就与世家有所嫌隙照时与陈家小姐……确实难了些。」

  安庆郡主说到这里,眼神微动,却又摇头道∶

  三人在这夜色中沉默。

  世人皆有烦忧,即便贵为大柱国府上的公子,也是如此。

  ——

  陈元都深夜入太玄,对于绝大多数受天下名士举荐,参加殿前试的读书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陈元都时年岁虽然只有三十一岁。

  可他早已在儒学大盛的河北河东之地,立下文道威名

  读书二十余载,所悟良多,以学问洗礼自身元神,得见天地之势,便点燃了一株神火。

  原本无法修行的陈元都,一朝修行,也就直入神火之境,由此可见,陈元都学问之浑厚。

  可与此同时,陈元都也同样恪守世家礼仪,在河东河北两地名望极高。

  所以他哪怕是深夜来玄都,国子监中有许多先生弟子也前去迎接他,可见对他的敬重。

  直至后半夜,前去拜访这位世家公子的,还有许多人。

  有些人因为陈元都入太玄,而感到分外忧虑。

  对于玄都李家、褚家而言,这自然是一件好事。清晨。

  李雾凰站在一座楼阁上,愣愣低头,看着远处。

  大雪纷飞,美人独立,本来是一件极美的事。

  可是当李雾凰站在高楼上,低头俯视,不由想起李雨师来。

  她至今还记得,李雨师在她身躯之前跪坐而死,临死之前都

  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李雾凰与李雨师乃是一母同胞,比起李观龙、李知云而言,他们姐弟二人也更加亲近。

  正因如此,自那个夜晚之后,李雾凰就越发沉默寡言。

  此时她手里还拿着一枚玉石,许多次都想要捏碎玉石,召槐帮二当家进京,杀了那陆景,为李雨师报仇。

  可这玉石以及槐帮执掌者,终究不是她,而是那端坐于竹中阙,认真研读各家典籍的七皇子。

  太玄京中也只有位居云端的极少数人知晓,面壁思过九年岁月的七皇子,却在暗中构建了这么一座槐帮,为往后许多事做准备。

  李观龙早已归来,他威压太甚,尽管李雾凰想要在李观龙面前大闹一番,却终究不敢。

  于是,她也就愣愣站在楼阁上,眼神清冷间,一道道杀机弥漫。

  有人入了这楼阁二层,是一位宫中女官。「雾凰小姐,殿下令小姐莫要着急……便如之前情报所言,陈元都带着陈幼鸣来了太玄京,其一是为了拜访名医,医治陈幼鸣的双腿。

  其二则是为了参加殿前试……陆景心性与自身学问相合,养出了浩然之气,可殿前文试乃是陛下亲提,只有一道述论,陆景的学问不一定可解文试题目。

  陈元都批注百经,声名响彻河东河北,陆景想要获殿前文试的优胜,虽有可能,却终究极难。

  雾凰小姐莫要心急,等过了这一遭,殿下自然会为雨师公子报仇。」

  李凰舞听到李雨师的名字,眼神依旧清冷,甚至没有多少冷厉之色。

  可从那女官的角度,却分明看到纱衣长袖之下,隐约可见李雾凰死死的攥着拳头,对于陆景明显已经怨恨到了极致。

  李雾凰询问。

  那女官应是。

  李雾凰侧头看向她,问道:

  女官低着头,并不多说什么。

  李雾凰深深吸气,道:

  女官恭敬退去,李雾凰又低头看着远处池水。

  李观龙所养的金鱼正肆意游动。

  李雾凰轻声低语,须臾之间,一道宛若龙吟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

  ——

  这一届殿前文试,河北陈家有陈元都前来参加,引起玄都许多士子儒生瞩目。

  又有人传言,那位年轻的书楼先生,也早早去了太玄宫,也要参加了殿前文试

  一大清早,殿前文试就早已开始。整座太玄京却在热火如荼的讨论。

  国子监、太玄京三大书院,乃至书楼各个书院,诸多豪门大府中都在热烈讨论,猜测殿前文试结果究竟如何。

  从三百六十余位学子中,有人推测其中有十二人有望折榜首之位。

  这十二人中,年龄最大的已六十有四,是春生书院的先生。

  陆景乃是其中最为年轻者。

  陈元都则是声名最盛者。

  ……其实论及声名,陆景这位书楼先生,元神武道两试优胜者的声名也同样不小,只是陆景在书楼只是教授草书笔墨,而且年龄太小,论及积累,自然远远不如他人。

  正因如此,河北世家的陈元都,成了最为炙手可热者。

  就连诸多大儒,都觉得陈元都最有可能摘下榜首之位,陆景想要获得三试魁首的位置,只怕已然很难了。

  而此时此刻的陆景依然在殿前玄台,他正端坐在四面都被强盛神

  识笼罩的玉案之前。

  许久以前获得的大升六五之气,早已被他使用,在他出门时就消散在天空中,消失不见。

  【大升六五之气】……遇试升阶,遇到大试可以获得优胜

  原本陆景还在疑惑,这奇妙的周易之气,究竟如何让他获得优胜。

  可是当陆景清早来临太乾殿前,与三百六十余位考生一同看到题目。

  陆景这才明了过来……

  「来了这一座天下,入了书楼,听了观棋先生教诲,看了仙人俯视下的些许人间,看了河中白骨之地,我心中早已有许多明悟。

  没想到这等明悟却与这题目暗合。」

  「看来趋吉避凶命格之奖励,也应当是根据我自身底蕴所获。

  我若对于经史一窍不通,也生不出什么明悟,想来不会获得这大升六五之气。」

  陆景身着白衣,端坐在玉案前。

  远处,由太枢阁次辅大人盛如舟连同八位朝中大臣,一同督考,又有许多太玄宫中元神修士瞩目考场……

  太乾殿中一如昨日,文武百官端坐于殿宇中,注视着殿前考生。

  陆景侧头看去,隐约可见许多人已经奋笔疾书,却已经无法看到他们正在写些什么。

  一身蓝衣,面容周正的陈元都,就坐在陆景不远处,闭目思索。

  大约十几息时间过去这位声名颇重的世家公子已然破题,他缓缓睁开眼眸,看向这题纸上的文字。

  《夫天地万物者》。

  陈元都执笔落下,正要写下笔墨文章。可倏忽之间

  天上却忽然有云雾涌动,光芒阵阵,种种异象浮现出来

  一阵难以想象,如同天上明月一般皎洁的浩然正气,高挂天空,照耀而来,落于众多士子身躯之上!

  陈元都抬头望去,诸多士子也同样如此,眼露惊愕。

  殿宇中诸多大儒霎时间面露惊容。

  就连姜白石、大司徒、诸多朝臣也都纷纷站起身来。

  掩于珠帘之后的崇天帝探出手,亲自掀开珠帘,迈步下玉台,出了太乾殿!

  崇天帝引领诸多朝臣,走出殿宇,抬头看去。

  却见一座天关高高悬空!

  那天关以内,一位躯体高大巍峨,面容和煦,眼神深邃如同星河宙宇的老人,正以伟力撑开天关,低头注视着人间。

  他的目光化作两道月光,直落在殿前玄台,落在参试之地。

  此时此刻,包括陈元都在内的三百余位士子,俱都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天空。

  崇天帝、姜白石以及诸多朝中重臣循着天上那两道目光望去。

  却看到那月光所落之处,那是陆景所在的玉案。

  一身白衣的陆景,不同于其他士子一般抬头,而是正手持自己的持心笔,低头书写,似乎不曾注意到天上那和煦的老人。

  崇天帝眼神闪动,也朝着陆景纸上笔墨看去。

  却见一行文字点题!

  崇天帝瞳孔微缩,抬头看天,却见那一位强行以自身伟力撑开天关的老人脸上露出些笑容,徐徐点头。

  他身后,无数仙人目光将要落下,老人转过头去,不过轻轻一吹!

  天关消散,仙境景象也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一切好像都不曾出现过。

  宛若一场梦境。

  崇天帝背负双手,站在太乾殿之前……

  「夫天地万

  物者,唯人最贵,天地仙神不可夺人造化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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