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真说来,地主阶级内部也有分化,如军功地主阶级及豪强地主阶级。
然而随着历代皇帝削弱地方郡国势力、强化中央集权,这致使军功地主已经无法再对大汉造成诸如“七国之乱”之类的实质性的威胁。
虽然军功地主的地位和影响力开始大幅衰落的转折点在汉景帝时期之后,但是在汉惠帝在位时,取代军功地主地位的豪族地主就已经开始逐渐崛起。当时为了减少国家财政支出并扩大财政收入,曾允许豪族地主及商人阶级通过“买官”的方式进入行政系统之中,以此来冲击把持政治多年的军功地主。
同时,随着西汉社会内部的土地兼并现象愈发严重,豪族地主的势力也愈来愈大。再加上后期所修改的赋税政策明显偏向于豪族地主,直接导致军功地主和豪族地主的地位逐渐有了互换的趋势。
到了刘据登基之后,其势头已经成型了。
接下来除地主阶级这个统治阶级外,还有被统治阶级农民阶级、奴隶阶级。
首先是农民阶级,其也分为两类,一类为自耕农。说来自耕农的生活尚算是不错。
在汉代,人们模彷孟子所刻绘的乡村蓝图——孟子在他的文章当中提出,一个五口之家的生活状态当时:要“五亩之宅,树之以桑”,就是五亩大的一块田宅,周边种上桑树;“五十者可以衣帛”,人到了50岁就可以穿上丝绸的衣服;然后你家里再养上一些小鸡、小狗、小猪,“七十者可以食肉”,70岁的老人,每顿饭都可以吃上荤腥。
《居延汉简》中记载了居延这个地方一些人的生活状况。有一个叫礼忠的人,他有500亩土地、1座宅院、3个奴婢,还有车辆和牲畜,总计价值在15万左右,这个15万,大概还达不到汉代一个所谓的“中产”的标准。也就是说,其属于“下户”。
除此之外,随着汉朝不断攻伐,疆域不断扩张,新扩张的土地,大汉不断迁徙人们往边疆去开垦,开垦出来便是大汉皇室的公田,开垦之后归国家所有。当然国家会把这些公田借给平民耕种,等到耕种了一定的时间之后,这些公田就被分给底层的平民使用。
当然,因为田地的地理位置一般在边疆,各方面条件都不如已经建设好水利设施、肥田完毕的腹地的土地好,且需要防备边疆部落也好、边疆国家也好的侵袭。
除自耕农之外,还有雇农和佃农。其或依附于军功地主,或依附于豪强地主,还有一些以血缘为纽带而与地主阶级联系起来,形成了人身依附关系。
其次便是最低级的奴隶阶级了。
《汉书·景帝纪》中这样记载:“太仆牧师诸苑三十六所,分布北边西边,以郎为苑监官,奴婢三万人,养马三十万匹”。
其中的“奴婢三万人”其身份便是奴隶。
西汉的奴隶产生的原因大致有两类,一部分是上面所说的“奴婢三万人”中的官方奴隶。这些人在官府中为奴,虽然也没有人身自由权利,但是相关待遇明显比私人所属的奴隶要好得多。他们卖身给官府,在官府中从事劳作,在官府规定的地方生活,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官府的人不会对这些奴隶,进行非常严厉的管制,只要奴隶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得到比较稳定的生活环境。
而另外一种便是人生自由被私人控制的奴隶。这部分的奴隶,大都是失去了自己土地的农民,他们在没有了赖以生活的生产资料之后,把自己作为了商品,卖给了那些拥有生产资料的人。这些人大部分是当地的大户,拥有着丰富的生产资料。当然,这其中也存在了一部分并不是非常富裕的小康之间购买奴隶为自己从事劳作。
当然,无论是官方奴隶还是私人奴隶,在西汉社会,无论奴隶是因为什么原因成为奴隶的,他们的奴籍也就确定了下来,官府登记在册的也是他们的奴籍,和一般的民众有着很大的区别,官府的很多政策,这些奴隶都无法享受,他们基本的人生安全,都不受官府保护。
上面的这些信息在刘进的脑海之中不停翻动着。
此时,刘进颇有一些犹豫。
从作为统治阶级来说,若是想让老刘家将皇帝之位坐的更稳,必须要让自耕农这一群体不停的扩大,地主阶级可以产生富户,但其规模必须严格受到限制、陵邑制度,包括各种渠道的定期收割必须进行。
只有如此,他们老刘家的皇帝之位才能越做越稳定。
但皇帝却也得依靠非刘家之人协助统治,只要世家大族源源不断的有人为官,依仗其影响力,终究会形成地方上某家族说了算的豪强大族。
从作为一个有着超前眼光的进步者的角度来说,超脱老刘家坐稳皇帝之位狭隘,推动整个华夏历史进程进步,就得将大汉由封建主义社会变为资本主义社会。
目前大汉正处于封建社会的初步发展阶段,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按理来说在大汉,社会不应演变为资本主义社会。
但正所谓上层建筑有其相对独立性,若是刘进有意识的将大汉社会往资本主义社会方面引导,还真有可能让大汉从封建国家演变为资本主义国家。
而资本主义产生的两个基本条件便是:一方面,产生大批失去生产资料而不得不出卖自己劳动力的无产者;另一方面,巨额的货币和生产资料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转化为资本。
想让自耕农变为无产者,首先得让他们没有土地。想让巨额的货币和生产资料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转化为资本,得让豪强大族不能仅仅将自己的财富趴在土地上刨食,得投入到社会化大生产之中。
而社会化大生产则需要先进的生产力支持。
因此,此时刘进有点纠结,是狭隘一点,继续发展自耕农阶层,巩固刘氏的统治;还是超脱一点,努力创造资本主义产生的条件,推动历史进程的进步?
然而,刘进并未犹豫多久,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不搞一把大的,能说的过去么?
因此,刘进决定推动历史进程的进步,在大汉尝试发展资本主义!
当然,刘进也想了,即便是发展资本主义,刘进觉得发展的也得是大汉皇室主导的国家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生产资料应当大部分得掌握在大汉皇室的手中,地方上封建地主转化的资产阶级也不能占据主导地位。
既然决定发展资本主义,从此国策来说,未来的农业改革就要多少变化一些了。
首先便是要创造无产阶级,要将大量的自耕农从有地状态变为无地状态。
但其中的尺度必须得把握好,否则的话,自耕农非但成不了无产阶级,反倒是有可能成为奴隶阶级。
其次便是创造资产阶级,或者换句话说,刘进准备将大汉皇室从封建的大地主阶级改造成资产阶级。
想了那么多,刘进觉得农业改革的一些后续的政策不能再从保护自耕农的角度出发了,而应当是从将自耕农变为无产阶级、大地主阶级变为资产角度出发进行改革了。
然而,皇帝刘据依旧是皇帝,其所思所想定然是从巩固大汉皇室刘氏的地位稳固角度考虑的。
因此农业改革之中,刘进搞一些伤害自耕农的政策,定然为皇帝刘据所反对。
这些问题在刘进的脑海之中不停的翻腾,旁边大司农赵过看刘进陷入了沉思也不敢说话。
想了许久,刘进觉得目前状况还是围绕一个目标,粮食增产做考虑。发展资本主义得等他上位之后再说。
想通之后,刘进反应过来,自己还和大司农赵过交谈着呢。
当即刘进面带歉意,拱手对大司农致歉:“罪过,罪过。心中略有所思,忘了仍和大司农交谈之中。”
大司农赵过则是还礼道:“岂敢岂敢。不知殿下可还有何等事情要问的?”
刘进一想,摇了摇头,刚准备表示没了,却想起来什么,直接开口说道:“有一件私事想要向大司农询问一番。不知大司农田地登记在册有几何?”
大司农赵过一听怔住了,被刘进这一问有点措手不及。
他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刘进,心中揣思着刘进为何问自己这个,但刘进已经问了,岂能不回答?
他一字一句的斟酌着回答道:“臣登记在册田产有三千余亩。至于未登记在册的田地,多为家中子弟开垦的荒地,也不甚多。”
刘进有些诧异的看了大司农赵过一眼,倒不是因为觉得其耕地多,而是觉得其耕地有点少。
大司农赵过身份为“九卿”之一,算是除“三公”之外最为高贵之人了,其田地仅有三千亩,有点配不上他“九卿”的身份。
其他的九卿,谁家的田产不得万亩以上,甚至三公等田产在十数万亩。
听大司农所言,刘进又沉吟了一下。
大司农赵过有点惴惴不安。
但刘进所问,也就是出于乡野调查一下大汉官员的田产心理,随口一说。
看大司农担心的样子,刘进不禁笑道:“大司农不必多想,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想必陛下定然已经和你说过了。下一步,针对粮食最低保护价当纳入‘六条问事’相关事宜。
若再有如颍川钟家、荀家等行事的,可令各州刺史依照‘六条问事’处置。”
大司农点点头道“此事陛下已经告知于我,我当依照陛下吩咐行事。
且陛下已经与我商议,由我继续持节巡查各地有无农业改革违反法纪律令之行径。”
听此,刘进颔首道:“恐此段时间仍需辛苦大司农了。太仓收购已经接近尾声。
我以为十月末后当行闭仓之事,正旦之前,统计太仓情况,根据太仓粮食收购之情况,再讨论下一步当如何行事。
大司农以为如何?”
“悉听殿下吩咐。”大司农应了一声。
刘进微微颔首,未再多说,而是起身对大司农赵过拱手道:“大司农,府上尚有事,便不久留了。告辞!”
大司农起身相送道:“殿下慢走。”
刘进向外走去,大司农起身相送至府外。
在府外,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刘进方才上车离去。
在车上,刘进翻来覆去的想着,若是未来让大汉走上资本主义的道路,大汉将如何行事。
从思想上、文化上、生产力发展上、政治制度上、技术上,刘进想了很多很多。
但都稍微有点零碎,不成系统,刘进决定回府中之后,好好整理整理,令其系统化,并确保操作可行。
然而刚到家中,下了车,门房便迎上来道:“殿下,刚刚未央宫有人前来,说是陛下寻你。我正准备前往大司农府上找你呢。”
“陛下寻我,何事?”刘进不禁皱眉。
门房摇摇头道:“小的不知。问了一下未央宫来人,未央宫来人只说陛下寻你,其他并未多说。”
听此,刘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刘进重新上了车对驾车的刘德道:“前往未央宫。”
“唯。”刘德应了一声,便驾车前往了未央宫中。
到了未央宫宣室殿,刘进令人禀报皇帝刘据,令皇帝刘据知道他已经前来了,侍从面见刘据,得到刘据的允许,刘进方才来到宣室殿刘据住处。
见了刘据,刘进便向其行礼躬身拜道:“儿见过父皇。不知父皇令儿前来所为何事?”
“嗯。”刘据轻声嗯了一下,算是回应刘进的礼节。
接着从桌上拿起一份奏疏递给刘进道:“此奏疏之上所言可为真?”
刘进一听,直起身来,双手将刘据递给的奏疏拿过来,翻看了起来。
然而当刘进看完,他抬头看向了皇帝刘据道:“此奏疏之中部分为真,但部分却为假。”
“你且向朕说说,哪些为真,哪些为假!”皇帝面无表情对刘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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