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儒家只是工具,汉家自有制度。
听刘进之言,皇帝刘据沉默了片刻道:“若是由你,对于盐铁之论,你之观点为何?”
刘进一听,一阵愕然,他看了看皇帝刘据,有点不明白为啥自己老爹突然问自己的看法。
刘进思索了一番,开口道:“盐铁专营、酒榷、均输、平淮等均需两方看待。
一来,正如御史大夫桑弘羊所说,其目的是为边境将士筹集钱财,以供御敌。
二来,也当重视,盐铁专营、酒榷、均输、平淮等,定然损害了铁商、盐商、酒商等其利益,由官方经营,因无竞争,导致产品无法满足百姓需求,且拉高了百姓生活成本。
除此之外,均输、平淮之法,其目的乃是稍置均输,以通货物”;置平淮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
然,均输法开始施行之后,第二年夏季,函谷关以东发大水关东饿死者以千计数。
且保密措施做的不足,如商人田信,便是提前打探消息,提前囤聚物资,低价购买,高价销售给我大汉均输、平淮机构而获利。
因此说来,均输、平淮其中并未完全发挥其效能。”
刘进之言就比较朴实了,将盐铁专营、酒榷、均输、平淮等在汉武帝时期施行的各项政策点评了一番,皆是从实际出发,对其利弊双方皆进行了分析,颇为客观。
皇帝刘据也听得连连点头。
这时候,皇帝刘据看着忙前忙后的京兆尹霍光,他心中一动,对身边的侍从道:“你且令京兆尹前来。”
“唯。”侍从应了一声,赶紧走到京兆尹霍光处对其耳语。
霍光听闻耳语看了过来,疾步走到刘据的身边对其行礼拜道:“陛下。”
皇帝刘据微微颔首道:“霍光,京兆尹中些许小官及百姓,无论事‘大家’、‘中家’及‘下户’伱且组织一些人,前来听听两方辩论。
待辩论完毕,请他们对辩论评价一番,以供参考。”
霍光一听,诧异的看了一番皇帝刘据,应道;“唯。”
说完,便前去安排去了。
刘进看着离去的霍光,心中想了很多。
他霍光在汉武帝身边担任奉车都尉、光禄大夫等数十年,侍奉汉武帝二十余年,未尝犯过错误。
在没有刘进的历史上,汉武帝临终托付,令宫中画师画《周公辅成王朝诸侯图》赐给霍光,令他辅政汉昭帝,共同辅政的还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
然在剧烈的政治斗争之中,有人早死,有人出局,只剩下霍光一人权倾朝野。
汉昭帝死后,便是又对原昌邑王刘贺行废立之举。
最终将宣帝刘病已扶上位后继续以大将军之职监国。
然最终也因自己权倾朝野,未能教育好家人,导致其死后,全家被族灭。
这样一个人物,定然是为人谨慎,敢于出手,心怀忠义,素有文武大略之人。
或者说有顶级的宰辅之姿,令其担任京兆尹说来都是大材小用了。
旁边的皇帝刘据卡刘进盯着霍光不眨眼,开口说道:“怎么,霍光可有何不妥之处?”
刘进一听,赶紧回过神来,拱手道:“无不妥之处。只是儿曾听闻,京兆尹火锅侍奉先帝二十余年,竟然从未曾出现过一丝错误。
因此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听刘进之言,皇帝刘据眉毛上挑,也看了看已经远去的霍光,心中开始思索着什么东西。
不管皇帝刘据如何想的,刘进已经决定,日后这样一个人物,定然要委以重任。
当然,在刘进看来这事儿距离他太远了。
现在看着依旧辩论不休的桑弘羊和众贤良文学,刘进所思所想的乃是如何利用这群贤良文学辩论之中的极多漏洞破绽,怎么打击一番儒家才是。
想来想去,若是要破解数十年来一以贯之的,扎根在人们心目中的“儒术独尊”的这样一个思想,便是令百姓看到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当然,得益于儒家的兴起,大汉普遍比较重视教育,《四民月令》等文献记载,汉代已有“乡村小学”,但教学时往往会避开农忙季节,又有“贫子冬日乃得学书”的说法,确保了较高的入学率。
汉代民间基础教育的普及,和灵活的入学时间,便成就了汉代保证较高识字率。
也正是因为此,刘进准备利用其这一点,并挖掘这些贤良文学其背后的家族势力情况,将这群学儒的给搞掉一批,打击儒家的根基。
然,此也得经过皇帝刘据的允许。
此时皇帝刘据尚未让刘进离开,因此刘进准备摸清楚皇帝刘据对汉武帝所施行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如何看待的。
他心中思索了一番,拱手对皇帝刘据问道:“父皇。儿一直有一疑问,想要询问父皇一番。”
皇帝刘据一听,侧头看了一眼刘进,接着继续盯着下面辩论的双方。
刘进也瞥了一眼,发现作为贤良文学对立面的桑弘羊听着众贤良文学的话,一脸的无语。
他没管桑弘羊如何,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父皇对先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当是如何看待?”
皇帝刘据诧异的看了一眼刘进,想着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然,作为一个皇帝,且任太子三十余年,定然有其自己思考,尤其是对学术思想方面有其自己的思考。
在此之前,皇帝刘据便颇倾向于儒家谷梁这一派别的思想。
然,在刘进来此之后,受刘进之影响,尤其是几个发明的影响,他开始对谷梁一脉进行了反思,尤其是刘进提出来“人物道”三学的观点之后,平日也未尝没有过思索,觉得刘进之言颇为有道理。
现在刘进问这一个,在皇帝刘据看来,恐怕是刘进又准备对儒家动上一动了。
对此,皇帝刘据开口道:“汉家自有制度,无论儒道,皆是工具。
先帝时罢黜百家,表彰六经,亦是以儒为工具,非是我大汉制度。”
听皇帝刘据这么说,刘进心中一下子便有了底气了,当即说道:“父皇,既然如此。儿对儒家有所动作,希望父亲莫要怪罪。”
皇帝刘据听此,微微颔首道:“此事,且去为之,但朕且知会你一声,此事你不可亲自露面。”
刘进一听,拱手道:“唯。”
此时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丞相田千秋见此,令人敲钟,宣布论证暂停休息。
刘进也趁此机会找到了在太学任博士的东方贤。
此时东方贤正和同僚一边讨论着刚刚的辩论一边向外面走着。
“叔父且慢。”刘进赶紧迎了上去。
东方贤一听,有熟悉的声音,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发现是刘进。
东方贤和其一同的同僚皆是停住脚步,等着刘进过来。
刘进快步上前到了东方贤和其同僚身边。
东方贤及其同僚皆向刘进行礼道:“拜见琅琊王。”
刘进微微颔首,看了一眼众人,算是回礼。
接着刘进拱手向东方贤道:“叔父,我有事想要向叔父请教。”
东方贤众同僚一听,岂能不知道刘进是想和东方贤单独说一会话。
当即众人便开口道:“殿下、东方博士。吾等尚有事,便不在此逗留了。
告辞。”
刘进也对众人拱拱手。
东方贤也道别道:“诸位慢走。”
待众人离开,刘进方才对东方贤道:“叔父,你素知我自有一套‘人物道’三学之理论。
对儒家之说并未曾高看。
然今日我观众贤良文学等语言、用典,全无章法,且多有强词夺理之语。
我观御史大夫辩论之时也多有无奈之情。
思及此,我便想,若令此等不学无术之人充斥朝堂,我大汉国祚岂能延续?
因此意欲有所行动,令众贤良文学名誉扫地,自绝于朝堂。
此番前来便是有求于叔父。”
东方贤一听,大惊失色,开口问道:“殿下行事为何如此激进。
陛下如何看待此事。”
刘进一听,笑着安慰东方贤道;“叔父放心。我已向父皇说明了。
父皇原话如此‘汉家自有制度,无论儒道,皆是工具。
先帝时罢黜百家,表彰六经,亦是以儒为工具,非是我大汉制度。’”
听到这话,东方贤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一来,事情尚可。不知殿下用何策?”
刘进道:“还得劳烦叔父且去调查一番今日前来此的贤良文学其家庭,以何产为生,所治之经书是何。”
“此事无需殿下担心,我自当为殿下打探。”东方贤点点头。
刘进听此道:“除此之外,还当由叔父之口传达些许我之观点。
还请叔父莫怪。”
东方贤一听,皱了一下眉头,然一想到自己的女儿都给刘进生儿子了,刘进的战车东方贤是彻底的绑定了,他犹豫了几分也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刘进算是放心了,选的东方贤这个工具人,明眼人一看便能够联想到刘进。
然刘进说来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树立一个儒学对立之人设,非儒学者自当来投。
待商议完此事,刘进又来到石渠阁负责记录的官员处,要了今日便论之资料。
他准备写一篇攻击本次参与盐铁会议的贤良文学的檄文。
很快,参与这次辩论的贤良文学等其家庭背景皆已经被刘进知晓了。
果然不出刘进所料,皆是利益相关方,有的在当地置产,深受均输平淮之苦,无法赚取更多超额利润。
有的原本便晒盐,冶铁,酿酒,盐铁专营,酒榷之下对众人的产业眼中打击。
还有部分人是粮商。
如此一来,刘进便有了底气了。
当即洋洋洒洒的开始写起来。
首先便是批判众人不学无术,无论是用典,还是引用先师之言一点章法也无,且细致的指出来谁说的用的什么典,引的什么言,到底什么地方不对。批判了一番众人的才学之低劣。
其次,直接点名这些人秉持这些观点的动机。刘进一一点出这些贤良文学家庭情况。并指出若按照他们的设想行事,对其家族有什么样的好处。含沙射影表示他们不顾大节,有门户私计。
再次,发出疑问,这些贤良文学若占据高位,当造成什么样的恶劣影响。
最后,批判了一番众贤良文学披着儒家的外衣,用着先师的言语,所思所谋尽是门户私计。暗指儒家在这群人的手中已经变质了。如此情况,当革除旧的学说,施行新的学说。
当然,至于施行什么新的学说,檄文之中刘进并未点出来。
这种东西得经过众人的讨论,形成儒家的传承之人已经歪了,当由新的学说取而代之这样一种共识。
待共识形成之后方才方便推行刘进的科学学说理论,也就是所谓的“人物道”三学的理论。
等刘进写完,他又再次看了看,发现并无什么错误之处,这才将材料拿着前往未央宫给皇帝刘据去看看。
皇帝刘据看着刘进所写的内容,当即竟然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从未曾想过从他们的家庭背景考虑,他们为何要那么说。
然看了刘进所写的材料,皇帝刘据一下便能理解这群人为何会如此了。
皇帝忍不住冷笑一声,嗤笑说道:“众人皆一个个自诩君子。
满口仁义,然是所思所虑皆是门户私利。
朕以为他们非是君子,而是小人!”
刘进却笑着说道:“父亲,此言差矣。
小人坦然言利。
他们是用义之名言利。
用小人称呼他们有所不当,儿以为他们非是小人,可称之为伪君子!”
“伪君子?”刘据一听,先是一愣,接着一拍大腿哈哈笑起来道,“进儿之言甚是!”
接着皇帝冷哼一句道:“此等伪君子充斥朝堂,我大汉朝堂定然乌烟瘴气。
他们还有脸在石渠阁与御史大夫辩论,朕以为当将众人全部开革!”
刘进听到这话,笑道:“父皇何必如此着急。辩的越多,他们的丑陋之色定然暴露的越多。
儿以为不如在辩论之后,揭穿他们的面目,诏令天下,令百姓皆知之。
如此一来,名正言顺开革岂不更好?”
皇帝刘据一听,抚掌欣赏的看着刘进道:“进儿之言甚是。你且安排人手操持一番吧。”
“唯。”刘进听此便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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