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欲立太子,暗潮涌动
刘进听此,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汝以为当如何?”
太仆常惠道:“臣以为或扩大牧师苑,或令百姓养更多马匹。”
至于缩减马匹数量规模的建议,太仆常惠是肯定不敢提的。
目前匈奴未灭,北方隐患依旧存在,现在缩减马匹数量规模到和匈奴打灭国之战的时候,如果马匹不足,恐怕就要出事了。
刘进微微点头,看了常惠一眼。
扩大牧师苑,定然要占据不少地方的水草牧场。
而令百姓养更多的马匹,则定然会加重百姓负担。
要知道百姓养的可是战马,而非如驽马一般的生产工具。
常惠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过了片刻,刘进沉吟一番道:“太仆以为二者用谁为好。”
太仆常惠思索了一番道:“陛下,臣以为扩建牧师苑更为合适。”
刘进点了点头没说话。
太仆常惠继续说道:“令百姓养马,一来百姓对良马认识不足,恐有良马因饲养不当导致良马便劣马之情况;二来,养育战马消耗颇多,恐百姓抵触。”
刘进听此再次沉吟一下道:“依你之言,令百姓养马无一丝益处为何还要提及此?”
太仆常惠没说话,倒是大司农霍光开口了。
“陛下,此由臣替太仆会回答。若由百姓养马,其钱财不必国库、皇库所出,可由百姓自行承担。”
大司农霍光一边说着一边对刘进拜道。
刘进一听,冷哼一声道:“愚蠢!汝等以为将负担转嫁至百姓身上便不影响国库了?
那汝等为何不想一想为何孝文皇帝欲令百姓养马却依旧颁布‘马复令’?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不为百姓免徭役,不为百姓免赋税,百姓岂能心甘情愿自己掏钱为大汉将士养马?
朕保证,若依照你等之言,百姓养马定然心不甘情不愿,马儿当吃二两,百姓喂一两。
恐到时,劳民伤财不说,所养之马皆是劣马,终不可用!”
太仆常惠、大司农霍光跪地拜道:“臣考虑不周,请陛下恕罪。”
刘进摆摆手道:“诸位一言一行便可影响亿万百姓。
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宜深慎。
此朕自省之言。万望诸位也能牢记。”
众人一听拜道在地道:“唯。”
而内廷负责书写起居注的郎官却眼前一亮,迅速在纸上将“军民舟水”之言记录下来。
刘进接着说道:“扩建牧师苑,朕以为可行。”
紧接着刘进开口道:“来人,将舆图呈上来。”
“唯。”侍从赶紧去取舆图去了。
很快舆图取来。
刘进看着放在桌上的舆图,一个郡国一个郡国的看过去。
一直没敢说话的刘病已此时也好奇的伸着脖子看着刘进桌前的舆图。
最后刘进将眼睛盯着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四郡。
他看了一下四郡的环境。
此四郡向东、南方向乃是大海,向西乃是乌桓。
孝武皇帝元狩四年,汉军大破匈奴,自此之后,乌桓臣服大汉,大汉设护乌桓校尉,持节监护乌桓各部不得与匈奴通。
至于北方则是苦寒之地。
可以说四面皆没有被侵袭的危险,没有比此地再适合养马了。
且此地目前地广人稀,乃是一天然马场。
当即刘进道:“朕以为可在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四郡设扩建牧师苑以养新马。”
太仆常惠一听,赶紧拜道:“唯。”
“钱财人手及土地等,你与丞相、御史大夫、及其他九卿商议。
待商议出结果报朕处。”
“唯。”太仆常惠再次应了一声。
此后又有其他臣子上报了一些事,多是如皇帝亲耕之惯例之事,刘进依照惯例应下了。
待刘进询问:“诸位可还有事?”
众臣子均未在说话。
刘进方才发话道:“今日朝议到此。”
谒者方引导众人向刘进拜别。
一番礼节之中,众人方才散去。
而刘进则领着刘病已回到宣室殿自己的卧室,低头笑着对刘病已道:“病已,今日观政可有何感想?”
刘病已一脸羡慕的抬头看着刘进道:“父皇。儿今日观政,见父皇挥斥方遒,真是威风。”
刘进呵呵一笑道:“病已。为何朕威风?为何众人皆听我之言?
盖因我为皇帝!
《左传》有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为何?
朕虽不喜儒家,却也不得不承认,若非儒家礼教,为何汝生于刘家便为天潢贵胄?
为皇帝者,都言受命于天,为天子。谁又何日何见过天为何等样子?
天地岂有子未见父母者?
故,朕以为,古往今来,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此时,刘进想到了砸缸的司马光所写的《资治通鉴》中的话,对此深有感触。
此时倒是让刘病已疑惑了,他脑袋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问号,说道:“父皇。儿曾听蔡先生言,父皇不是讨厌儒家吗,为何今日却又引用儒家之言?”
刘进莞尔,摸了摸刘病已的脑袋道:“病已,朕百年后,汝为皇帝当记住,无论儒家亦或道家,还是法家等其他家,合则用,不合则弃。
朕虽不喜儒家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但儒家却非无半点可取之处。”
刘病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今日观政算是结束了,琅琊王太傅蔡义也前来此处接刘病已回琅琊王府去学习下午的功课。
而下了朝堂,丞相桑弘羊却叫住了御史大夫赵过。
按理来说,丞相、御史大夫两人属于监督与被监督的关系,便是私底下原本私交不错之人,也当避嫌少接触为好。
然这一次,丞相桑弘羊竟然主动将御史大夫赵过给叫住了,御史大夫赵过颇为诧异。
赵过对桑弘羊拱手拜道:“不知丞相叫住老朽可有何事?”
桑弘羊拱手还礼道:“陛下今日令琅琊王观政,御史大夫怎么看?”
赵过一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丞相桑弘羊想和他讨论一番立储之事。
他沉吟了片刻道:“开元元年,陛下巡狩大河。臣等询问当由谁来监国。
时陛下以为大皇子病已尚幼,故先封其为琅琊王行监国之事。
如今琅琊王已有八岁。
昔日,孝武皇帝七岁为太子,先帝七岁为皇太子。
琅琊王尚且要年长一岁。
丞相,老朽以为或可上奏请立皇太子。”
桑弘羊点点头道:“御史大夫之言甚得吾心。老朽以为我二人可同时上书,且看陛下态度。”
赵过点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日,刘进的桌头上,丞相桑弘羊、御史大夫赵过的请立太子之书被放在了一摞奏疏的最显眼之处。
刘进自然是看到了,他犹豫好久,最终并未批阅,而是留中不发。
琅琊王观政这么明显的政治信号,除了身为丞相的桑弘羊极为敏感外,一些人精自然也嗅到了这里面代表的意思,虽然没有丞相、御史大夫的分量重,但也开始写请立太子的奏疏。
立太子乃是定君臣名分之事,自然要引得暗潮涌动。
如东方文君的已经被封为光禄大夫的东方贤,此时其家中便有人怂恿道:“东方先生。伱父乃东方朔,神仙人物。
且昔日孝武皇帝时,陛下曾定策与匈奴开互市,时无人,是东方先生请缨,前往匈奴促成此事,此外在商讨互市之时,也曾协助大鸿胪苏武归汉。
那王翁须舞女出身,身份鄙陋。而其父兄皆无功劳于大汉。
宫中,东方夫人与王翁须俱为陛下生子。
他王翁须何德何能母仪天下?
其子刘病已又有何能被封为太子
昔日孝景帝废太子刘荣,立皇帝为太子。
吾以为二皇子刘槠也有此机会。”
东方贤一听,脸色铁青端起茶水对这投机客道:“汝今日大逆不道之言若依律当族灭。
今日我便当未见过汝!
来人送客!”
说完便令家中仆人将此人送至府外。
然东方贤虽将此人送至门外,刚刚那人说的话却在东方贤的脑海之中不停的回想。
他烦躁的起身在屋子里面踱步。
过了片刻他起身前往了书房,提起纸笔开始给宫中的东方文君写起信来。
刚刚那人所说的话自然是不能写的,东方贤所写内容不过是询问东方文君在宫中怎么样,待得舒心不舒心之类的,又嘱咐其注意身体什么的,并询问是否需要家里给她送些什么。
其话语内容就是家常话,然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他专门给东方文君写上这么一封书信其含义自然不言而喻了,其家常内容也当作另外解读了。
而愈发老态的太皇太后卫子夫听说刘病已观政的事情之后,用苍老的声音道:“好,予这孙儿要比予儿子懂事多了。”
除此之外便未有其他表示。
至于太后史氏,在听闻日此事之后,说了一句:“此事皇帝自有定夺,不必予操心。”
而宫中的东方文君正逗弄着已经快是四岁的二皇子刘槠玩耍呢。
这时候其贴身侍女走到东方文君身边将东方贤的书信递给东方文君道:“夫人。主家来信了。”
东方文君一听,皱了一下眉头。
此时的她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天真烂漫且娇憨的少女了。
虽然目前刘进的后宫之中只有三人,但丫鬟、黄门等伺候着的人却不少。
便是诸如皇后王翁须、淳于辛夷等他们本人没有竞争的想法。
然而其下人妄自揣摩主人的心思,做出一些事情也不是没有。
且东方文君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有孩子的。
为母则刚,以前一些事她不曾计较,然有时候为了孩子他不得不计较。
这也让她在宫中迅速的成长起来。
因此在这个关头,东方文君收到了自己父亲的这样一封信,她又岂能不知道他的老父亲是什么意思?
然而,东方文君却早已经想通了。
刘进与王翁须那是真夫妻。
且王翁须出身较低,以前又曾受骗被卖为舞女。
一直以来,其本人谨小慎微,从来未在刘进面前表现出来过胡搅蛮缠的姿态。
两人感情不是谁都能撼动的。
反观东方文君,刘进对她属于见色起意,虽然也宠爱,但在刘进的眼中感情终究比不上结发妻。
至于淳于辛夷,刘进与其结识于刘进生病期间,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红颜知己。
因此东方文君很清醒,莫要说现在皇后王翁须又有了身孕。
若是王翁须无子的话,恐怕他东方文君连养孩子的资格都没有,都得让刘进将孩子送至王翁须处养育。
现在能亲自养育自己的儿子,东方文君便已经很知足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东方文君提笔便给东方贤回信,讲述了在宫中多么多么的满足,各种物资都不缺少,更不需要从家中往这里带什么。
东方文君写完,将信递给身边的侍女道:“你且将此信送给父亲吧。”
“唯。”侍女应了一声离去了。
而东方文君目送侍女离开,她方才怜惜的抚摸了一下正撅着腚在玩弄什么玩意的刘槠,自言自语开口道:“槠儿,有朝一日,陛下封你个诸侯王,为母便满足了。”
第二日,桑弘羊、赵过见自己上的奏疏被刘进留中不发,针对这种情况,两人自然又凑到一块商议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是御史大夫赵过找的桑弘羊。
丞相府,两人坐定。
有侍者奉上茶水。
御史大夫赵过疑惑的对桑弘羊道:“丞相。此奏疏或允之,或不允。
陛下留中不发是何意?”
丞相桑弘羊一听,也沉吟了片刻说道:“昔日,我为孝武皇帝侍中。孝武皇帝曾暗示众臣子上书立先帝为太子。
然三公上奏,孝武皇帝皆留中不发。
三公知孝武皇帝之意,令众臣子皆上奏,始商讨此事。
御史大夫,老朽以为声势尚小,不如与九卿等他人一道向陛下上书如何?”
赵过一听,捋着胡子,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昔日三公皆知晓孝武皇帝之心思,方可请众臣子上奏。
然今日我等尚且不知陛下何意,若妄加猜测,令陛下以为我等有逼迫之心,恐不妙。
丞相,老朽以为当明晓陛下之意,再做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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