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是孟家的地盘,南宫扶苏一行人刚跨入城门,就已经被孟家盯上了,偏他们浑然未觉。
孟大公子早已在城内布置妥当,他却没想到,南宫扶苏如此大胆,竟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明月楼’。
不说他自投罗网,但起码利于他们便宜行事。
连骐带着皇贵妃一出东篱驿馆,始终不敢懈怠,一边快马加鞭赶路,一边让人给太子殿下报讯。
皇贵妃知道皇上忧心自己病倒了,便手书一封信让人一起交于太子,皇上醒来后正郁气深重,脸色灰暗,连药都不肯喝。
当看到太子递上的皇贵妃手书,竟忍不住在龙床上失声痛哭。他一掀被子就从龙榻上站起来,当即命令‘青龙卫’火速赶往云锦城。
晚膳后,南宫扶苏真的带着赵熠去了街上闲逛。
赵熠看着灯火通明的云锦城,兴奋的眼睛都不够使的,南宫扶苏带着他连逛了三条街,买了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最后或许是逛累了,南宫扶玉把赵熠带进了一个精致的茶楼。
此茶楼名为‘烟雨楼’。
之所以说‘烟雨楼’精致,不仅是因为茶楼里点茶功夫是一绝,还提供在其他地方都吃不到的江南小点心,甚至还有琵琶曲可以听,还有歌舞可以欣赏。
如此夜晚,‘烟雨楼’里照样客满为患。
南宫扶苏自然出重金要了一个雅致的位置,赵熠一坐下就灌了一杯茶,兴奋地道,“舅舅,南祥好吃好玩的地方也如云锦城这般繁华好玩吗?”
南宫扶苏微微一笑,“云锦城可谓天下独一份,世间能胜过它的城池很少,南祥自有其特色,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待阿熠到了南祥就明白了。相信你也会喜欢上那里的。”
此刻的南宫扶苏丝毫不怀疑,他一定能把阿熠带回南祥。
一路之上,他并未让赵熠露面,而世间知道他容颜的人又有几人?
在云锦,即便中宁的人察觉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云锦太过繁华,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若无仰仗,自然也不敢如此行事。
舞台上有歌舞,赵熠瞪着大眼睛都看呆了。舞台边站着许多如他一般大小的孩子,大家都扒着台边又蹦又跳的,皆欢畅不已。
南宫扶苏抿着嘴笑,“阿熠若是羡慕,也可随他们一起站到舞台边上去看,舅舅就坐在这里,不会离开。”
赵熠立马回头,“舅舅,我真的可以吗?”
南宫扶苏好笑地看着他,“那阿熠想不想去?”
赵熠想没想就答,“想。”
南宫扶苏一抬下巴,赵熠飞快地就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溜烟就跑到舞台边混在了那群孩子旁边。
他还回头看了南宫扶苏一眼,南宫扶苏对他点头,并指了指他们所在桌子的桌号。
赵熠也意会地点点头,之后便象其他孩子一般扒在舞台边上看人跳舞。
南宫扶苏慵懒地把身子靠在圈椅上,边喝茶边意味道,“皇叔可是看到了?那便是承俊亲王赵昶的亲子赵熠,你该相信皇贵妃已经随我来了吧?”
南宫扶苏的身后也坐着一个茶客。
一个中年男子,魁梧精悍的身材,一身锦袍,气势相当夺人。与在此闲适喝茶听曲的茶客完全不同。但他没于人群中,也并未多引人注意。
此刻,他与南宫扶苏正背对背坐着。
“哼,你把她安置在哪里了?”
中年男子的声音很冷,带着极致的威严,举手投足都是掌权上位者的气势。
南宫扶苏淡淡地品了口茶,“‘明月楼’……”
南宫肃冷然一声,“太子真是好大的胆子!‘明月楼’可是孟家的地盘,你的行踪早就暴露了,你以为孟家不会救她?”
南宫扶苏浑不以为意,“有皇叔在,孟家肯定不会救!再者,有孟家在,皇叔也不会轻举妄动。”
他这是以孟家来威胁南宫肃。
南宫肃轻呵一声,“太子真是好算计,以为我怕了孟家不成?”
南宫扶苏轻轻一笑,“皇叔自然不怕孟家,可若想带着皇贵妃安然离开云锦,孟家若阻碍,皇叔也是断不能做到的。只有我们联手,才能万无一失。”
南宫肃唇角冷勾,“那太子想要的是什么?”
“既然皇叔此生的夙愿就是与皇贵妃双宿双飞,那我把她交给你,皇叔就要交出兵权。自此,海角天涯,皇叔想带着她去哪里都无人再能找到你。”
南宫肃沉默了。
南宫扶苏继续道,“只要天下知晓,皇贵妃与皇叔双宿双飞,中宁皇宫那位必定会被羞辱气死,这不也是皇叔此番涉险前来的意图吗?你们斗了一辈子,不就是争的这口气?”
南宫肃冷哼一声,“你倒是很了解我。”
南宫扶苏笑了笑,“天下都道皇叔痴情,为了皇贵妃,不惜整个南祥朝堂文武朝臣的反对,硬生生对中宁发动战争,一战就是二十余年……
再者有了皇贵妃,皇叔便算拥有了整个西羽国。西羽富足,皇叔若想东山再起,丝毫不费力气。而我们南祥的兵马早已困顿,国库空虚,皇叔已无力再战。”
南宫肃勾着嘴角嘲讽一声,“我皇弟一生平庸,没想竟生了个好太子。这般好算计!你是想把皇叔我一脚踹出南祥吧!”
南宫扶苏抿了口茶,“皇叔心里也明白,在南祥你已成众矢之的,失了民心。另辟蹊径,再起雄心,或许更好。
当年皇叔为了皇贵妃,忍不下那口气,便弃了南祥皇位,一心对中宁戮战。如今你一生未娶,父皇也把皇位暗中传给了我。咱叔侄在南祥不能好好叙话,如今在这里,可以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我的建议,皇叔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阿戬如今在哪里?”
南宫扶苏并不想隐瞒他,“在我带着皇贵妃和小世子离开的时候,他去了承俊亲王府,若不是他阻止了赵昶,我们不会这么顺畅地出京城。”
“算算时间,他也该赶到这里了!怎么,你一直未曾再见到他?”
南宫扶苏果然也纠结了眉心,“京都传来消息,赵昶死了……
整个承俊亲王府陷入一片火海,阿戬跳入了荷花池,以他的能力,若想逃脱应该不难。”
南宫肃闻言倏地转过身,露出一张五官张扬愣角分明的俊颜,“你竟然抛下他独自前来?别忘了,他可是你的兄弟。”
南宫扶苏沉稳地喝着茶,“我相信阿戬,他不会有事!”
“哼!”
南宫肃冷哼一声,突然把茶盏重重地抛在桌上,站起身就毅然离开。
南宫扶苏坐着没动,脸色一时间也极不好看。
赵熠扒在舞台边上,眼眸始终若有似无地瞟着南宫扶苏所在的方向。把他的神态都看在眼里,见那个人离去,赵熠欢快地跑过来。
“舅舅,那舞蹈真是太好看了!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多留几天?我还没有吃够街上的点心呢!”
南宫扶苏唇角有了笑意,“就听阿熠的,我们在这里再多留几天,舅舅天天带你来这里好不好?”
“好!谢谢舅舅。”
苏鲤在‘明月楼’住下,孟云天知道后并未与她联系,而是暗中增加了‘明月楼’的防卫。
他叮嘱掌柜,除了现有的宾客。‘明月楼’以客满为由,不再接待其他宾客。
也就是说,现在的‘明月楼’只准出不准进。
苏鲤以皇贵妃那般恬淡静雅的性子待在房间里,南宫扶苏给她下的药很精妙,她即便能解,也需要许多药材。
她不由苦笑,她的哥哥真是把她外公的衣钵都学精学尽了。
赵熠回来的时候,就把南宫扶苏给他买的好东西全部都搬进了苏鲤的房间里。
“大嬷嬷,你病着,不能上街。你不知道?这云锦城简直就是个不夜城,外面可热闹了,街面上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有。这都是舅舅给我买的,你看着有喜欢的吗?”
赵熠夸张的表情,小手比划着,完全是一副孩子气。
南宫扶苏随他进来后就坐到了桌边上,看着赵熠亮晶晶的大眼睛,他抿着唇笑着。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姨母若有什么所求,尽可告知我。”
苏鲤看着阿熠,又看向南宫扶苏,神色始终浅笑着,不惊不诧,“殿下是去见那个人了吧?”
南宫扶苏身子一僵,随后脸上的笑有点尴尬,“姨母多心了,我只是带阿熠去见识一下云锦不夜城。”
“你们可是谈妥了?你打算什么把我交给他?”
苏鲤以着皇贵妃的心态和口气与南宫扶苏说话,丝毫没令他起疑。
南宫扶苏有点坐不住了,便站起身,“云锦的名医如云,我会请最好的大夫来给姨母诊病,相信你不久就会好起来的。天晚了,姨母休息,我和阿熠也要回去了。”
说完,南宫扶苏就向赵熠伸出手。
赵熠急忙跑到他面前牵住了他的手,回头看向苏鲤,大眼睛就象会说话一般,“大嬷嬷,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苏鲤却看向南宫扶苏,“殿下怎样对我都无所谓,万不能委屈了阿熠。你知道的,他是赵氏皇族唯一的孙儿辈男嗣,是皇上的心头宝。
殿下要把他带去南祥,无非是想把他做为质子,让中宁不敢轻举妄动。如此,还望殿下护好他的安全。”
南宫扶苏回身看向苏鲤,脸色便冷了,“姨母非要把话说的这般难听?”
“都到了这般田地,殿下以为我还能说什么好听的自欺欺人吗?你不惜涉险前来,想必南祥定是出了大变故,难不成,南祥王出事了?”
南宫扶苏脸色已相当难看了,“姨母还是不要胡乱猜测,我父皇好着呢!”
“若他真好,还能任由你来中宁把我劫到这里交给那个人吗?”
南宫扶苏一下子沉下脸,“姨母,你就不想见那个人吗?你欠他一个解释。”
苏鲤侧过身,把脸转向床里面,“我已经是中宁的皇贵妃,已经有儿有孙,已没什么好解释的。当年事,我们都心知肚明。
如今你把我交给他,是想从他手里得到什么吧?那个人,心高气傲,二十多年都咽不下这口气。他想得到我,并非真心,而是争个面子。或者更想毁另一个人。”
南宫扶苏不置可否,“若是姨母能助我从皇叔手里拿到兵权,或许中宁和南祥再也不用起兵戈。皇叔在南祥已失了人心。
如今我父皇病重,已暗中将皇位传于我。可皇叔掌管兵权,我即便想停战休养生息都不能。一路走来,看到中宁富足,云锦的繁华,才知二十多年来,我们南祥都付出了什么……
我们的国力比中宁差之远矣!”
苏鲤一惊,她从南宫扶苏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杀气。
那是对南宫肃的极度厌恶!
苏鲤垂下头,淡淡一声,“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几日让我好好想想。”
南宫扶苏对着她深深一礼,牵着赵熠走出房间。
孟云天终于与苏鲤取得了联系,苏鲤也把从南宫扶苏那里知道的情况告知了他。苏鲤告诫他,一定不要轻易妄动,要先把阿熠救出来。
孟云天答应了。
南宫扶苏信守承诺,天天带着赵熠出去玩。每天好吃好玩的买一大通,赵熠都堆到了苏鲤的屋子里,在南宫扶苏眼里,赵熠这么做,完全是向大嬷嬷炫耀。
这孩子每每在苏鲤面前都夸张地把‘舅舅’夸赞一番。
令南宫扶苏心里也美滋滋的,对赵熠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苏鲤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她早已调整好心态要见那个人。
这一天,南宫扶苏晚上回来把赵熠丢到苏鲤房里就匆匆离开了,苏鲤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况且,他的袍角也沾上了血渍,而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待房门关上,苏鲤对赵熠招手,赵熠机灵地跑向房门朝外看了看,外面竟然连婢女都走了,他急忙跑回来跳上苏鲤的床,“娘,我见到了一个人......”
苏鲤一把打落床幔,“谁?”
“南祥的战神南宫戬......我在皇祖奶奶的寿宴上见过他。”
苏鲤一下子眯了眼,“他是不是受了极重的伤?”
赵熠点头,“浑身是血,可吓人了。我和舅舅正在街上逛街,他突然冲过来,一下子就昏倒在我们面前。舅舅看到他,脸一下子白了。急忙让人把他送到医馆,随后又从医馆偷偷出来去了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桃花巷的一个庭院。”
苏鲤沉默了,南宫扶苏医术了得,怕是已经去救治南宫戬了。
苏鲤看向赵熠,“阿熠可是能把桃花巷的那个庭院位置画出来?”
赵熠点头,急忙下床就去拿纸笔,不一会就画好了。
他得意地拿给苏鲤看,“娘,你瞧,你教我画的地图,我画的可好”
苏鲤知道这孩子如她一样,过目不忘,记忆力超好。她教他的东西,他都精准地掌握,并且能够举一返三。就象棋艺,这孩子一点就透,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
“我儿子自然是这世上最棒的孩子!”
赵熠听了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
“阿熠想不想吃桂花酥?”
苏鲤把那纸收好,轻轻地问赵熠。
赵熠眼睛一亮,“娘要去做桂花酥。”
苏鲤点头,轻轻下了床,牵着赵熠就要去厨房
赵熠惊奇地看着她,“娘,你的病好了?”
苏鲤一笑,“自然是好多了。”
她写了方子让孟大哥找人制成了药丸,她服下后,南宫扶苏对她下的药都解了,如今她身子虽然还没完全恢复武功,但走路已不用人搀扶,精神气也好多了。
再者,自从到了‘明月楼’,南宫扶苏对她下的药量少了,她即便不服解药,也能自如行走了。
苏鲤牵着赵熠就去了厨房。
待南宫扶苏一身疲惫地回来,知道苏鲤去了厨房,他大吃一惊。
急忙闯进苏鲤的房间,见苏鲤已经睡下,床上放着两盘桂花酥。
赵熠也扒在她床上睡着了,手里拿着一块桂花酥,嘴里还噙着没有咽下去的一块,南宫扶苏看到这里,方才一时的惊动立时就散了。
这一老一小又能做什么?
他不由叹息一声,轻轻抱起赵熠就出了苏鲤的房门。
待房门关上,苏鲤才慢慢睁开眼。
她瞟了瞟床上的桂花酥,希望不要让南宫扶苏起疑。
三天后,南宫扶苏竟然退掉‘明月楼’的房间,带着苏鲤和赵熠坐马车离开,苏鲤以为他要带他们离开云锦,没想南宫扶苏竟把她送进了‘桃花巷’的另一处宅子。
苏鲤的心莫明狂跳起来。
若她猜的不错,南宫扶苏是带她来见南宫肃。
想必他已经与南宫肃达成了协议。
果然,马车停下后,就有人打开她马车帘子恭谨地请她下车。
苏鲤瞟了瞟前面的马车,南宫扶苏和赵熠并没有下马车,她按捺下心中的惊惧,轻轻扶着侍婢的手下了马车,神色依旧浅淡无波。
侍婢就要搀着她进门,苏鲤却顿住脚,转身看向南宫扶苏的马车,“殿下就不下车一起见见吗?”
南宫扶苏的声音从马车里透出来,似乎还带着不忍,“不必了,他只要姨母一人进去。”
“那殿下答应我的要送我回西羽国的话,是不是也不作数了?”
苏鲤问的轻慢。
南宫扶苏好一会子都没回答,最后才艰涩地道,“皇叔会亲自护送姨母回西羽,我就不作陪了。”
“那殿下可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南宫扶苏没再出声,想必是拿到了。
“没想到我这么值钱,竟值南祥百万兵马。”
南宫扶苏再听不下去,直接吩咐车夫驾车就走。
苏鲤的声音又响起,“希望殿下别再食言,一定要照顾好阿熠。”
“姨母放心,阿熠我自然会护好,他将来是要继承我皇位的。姨母保重!”
苏鲤眼望着南宫扶苏的马车远去,她站在原地敛了敛神色,轻轻道,“进去吧!别让他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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