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第二日,雪下的更大了些。北风呼啸,滴水成冰。整个霸桥关象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寒衣,更显城高石冷,令人望而却步。
诸葛七早早套好了马车,苏鲤简单用过早膳,便顶着风雪出了门。
昨日得了老北定王的允肯,今日她要去虎王山,只带着星辰和几名‘凤羽卫’。她不怕南宫戬会对她不利,她还愁他不敢来见她呢!既下了不死不休的决心,她就无所畏惧。
刚出了内院,就看到耶律龙衍正带着黑甲暗卫守在二门外。
每个人顶着风雪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精光内敛,就象石雕一样。苏鲤丝毫不怀疑,每个人都能当一百个人用。
‘月神宫’传承了五百年,其暗卫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苏鲤掀着马车帘子望向耶律龙衍,“耶律长老,这是做什么?”
她去虎王山,可不想带上他。虽说他与赵昶不打不相识,但苏鲤先入为主的印象,就是他对赵昶很不待见。
还有就是耶律禹曾做过暗卫长老,她不敢保证此次随行的暗卫里是否还有他的人?所以她对耶律龙衍还不能完全相信,心里有顾虑。
耶律龙衍丝毫不在意苏鲤有些冷淡的语气,走到马车窗子旁,对苏鲤一拱手,“奉国师命,守护王妃安全。如今王妃要去虎王山,龙衍必须跟着。”
苏鲤敛下眉眼,“我若不想带耶律长老去呢?”
“王妃可当我们不存在!”瞧耶律龙衍的样子,有点无赖,看来他死活是要跟着了。
苏鲤有些不悦,可琢磨再三,也没再拒绝,直接放下了马车帘子。
出了府衙,苏鲤的马车走在大街上,只听得马车轱辘轧在冷硬的地面上的声音。如今天色尚早,街上几乎无人。再者霸桥关就是一座兵营,关内百姓并不多。
星辰坐在马车内,把小泥炉里的火又挑了挑。这才不过十月,天气竟然这般寒冷了。她把厚厚的大氅裹在苏鲤身上,生怕她受一点点寒气。
苏鲤坐在马车里,微垂着头,沉思不语,有点魂不守舍。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喝斥声以及跑步的脚步声,好象有人在操练。
她眉心一动,急忙抬起头,掀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瞧。
果然,是裴四将军正带着‘黑羽军’的人在跑操。他如今腿脚并不利索,但依旧坚持跑在最前面。后面的‘黑羽军’队形有些歪扭七八,但不妨碍他们在咬牙坚持。
裴四将军穿着单衣,却在冒汗。后面的‘黑羽军’着厚厚的棉衣,有的人依旧冻得嘴青脸紫,甚至气喘吁吁。
裴俊羽边跑边轻松地吆喝,“是做狗熊还是做英雄?你们自己选择。咱们今日第一天训练,先绕城跑一圈。谁胆敢掉队,就给老子滚回京城去,本将军的手下,不留孬种!”
本来有些坚持不住的‘黑羽军’,一听要滚回京城,立马又振作精神。有人甚至负气地把身上的棉衣一扔,直接学着裴俊羽的样子,只着单衣拼命坚持。
“诸葛,把马车靠马路边停下。”
诸葛七一听,立马扯着缰绳就将马车停在路边。
耶律龙衍饶有趣味地看着象狗熊一般的‘黑羽军’,他眼中直接带上了赤裸裸的鄙视。
如今七万‘黑羽军’分成几批操练,有人识出了耶律龙衍,眼中露出震惊。瞟着苏鲤的马车,似乎意识到什么,精神又是一振。他们自然看出了耶律龙衍眼中的鄙视,心中对自己又狠了狠。
星辰对这群‘黑羽军’也很是不待见,见他们跑个步,也是歪扭七八,她直接皱眉,“真是瞧不上他们,瞧那熊样,比咱们的‘凤羽卫’差远了!”
苏鲤紧了紧大氅,“人要经历一些事,才能脱胎换骨。相信霸桥关的经历一定会让他们难忘终生。”
裴俊羽带着‘黑羽军’跑远,苏鲤的马车又启动。出了城门,马车直接向虎王山而去。
苏鲤站在白茫茫一片的虎王山脚下,依旧能看出岩石山壁上显露的斑斑驳驳的血迹,当日战争的惨烈虽然已过去,但丝毫不妨碍那场面在苏鲤眼中复活。
她眼中金芒直射,眼前的一切都栩栩如生。
她抬脚就往山上走,一股股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令她心中有些泛呕。她强提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难受。
她看到了赵澜,一身是血,狼狈地带着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大营的人在南宫戬的撕杀驱赶下攀上虎王山的山峰。
她又看到饥饿让许多士兵丧失了尊严和骄傲,在南宫戬酒肉的诱惑下,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跑下山成了南宫戬的战俘。
有许多士兵依旧守着世家大族子弟的骄傲,重伤在身,饥寒交迫,宁死都不肯低下头颅。
而赵澜终于低下了自己狂妄高贵的头颅,耷拉着脑袋坐在岩石上,看着山脚下南宫戬的嚣张,老北定王一次次亲自带兵冲击南宫戬的防阵要救他,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山脚下将士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水几乎淹没了枯黄的野草。可赵澜无能为力,即使他想带人冲下山都不可能。
南宫戬摆下了厉害的阵法,把他困在了山上。
赵澜几乎陷入了绝望。
战士们饿了就啃雪,实在没有办法时,就把战马杀了充饥。整整十多天,他们仿若活在地狱里。直到有一天,赵昶带着‘翼龙卫’前来……
他无愧于中宁战神的称号,硬生生从南宫戬的防阵中撕开一个口子,从山上救下了赵澜。可是他们在山脚下又遭到南宫戬的疯狂堵截,后来赫连骥又带兵前来。赵昶让赵澜先走,他不肯,只得令人将他打昏带了出去。而赵昶却又被南宫戬困在了山上……
苏鲤走到半山腰就狠狠闭上了眼睛,她不能再看,也不忍再看……
赵昶宁死不屈,与南宫戬和赫连骥死战。三人皆是这世上战神级的人物,赵昶以一敌二,把整个‘翼龙卫’都拼杀光了,最终,他竟真的被南宫戬逼至悬崖绝处……
“南宫戬!”
苏鲤一声咬牙切齿地嘶吼,竟吼出了比寒风还冷的恨意!心中仇恨翻腾不止,眼睛也痛的象被刀子割过。
耶律龙衍吃惊地看着苏鲤,惊叫一声,“王妃,你的眼睛……”
耶律龙衍瞧着似是陷入疯狂悲伤中的苏鲤,头一次感到有点手足无措。王妃的眼睛,竟然流出了血泪……
诸葛七和星辰急忙拥上来,看到苏鲤的眼睛,两人瞬间眼圈就红了。
“王妃,山风太冷,还是回去吧!”星辰不忍再看苏鲤悲伤,出声轻道。
诸葛七也低声道,“王妃,裴世子也带兵前来了,就停在山脚下。怕是也不放心你!王妃,你得保重身体,殿下的仇,我们还没报呢!”
苏鲤深吸一口气,倏地睁开眼,两眼竟然炽红一片。其中金芒交织,显得极其诡异。
“回去吧!”
苏鲤一拂袖子,非常干趣地转身就走。
诸葛七与星辰对视一眼,两人似是都松了一口气。
此时,在距虎王山不远的一处隐密的斜坡上,南宫戬非常威武地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眸深如海。正远远地瞧着虎王山上苏鲤单薄的倩影。
她终于来了!
苏鲤返回霸桥关,便将所有将士都召来议事厅。
此时的苏鲤早已敛去身上的悲伤,众人见她一身凛冽地坐着,就知道虎王山之行必定让她伤痛不已。但看到她一脸的坚定,就知道为承俊亲王报仇的时候到了。
苏鲤向老北定王颔首致意,就站起身看了李然一眼,直接指着桌上的地图道,”李将军,从今日起你带领八万南疆军从关内绕道向南,渡过金川河,在斜塘镇驻防。这是南宫戬撤回南祥的必经之路,我要你不管采用什么办法,务必截住南宫戬的去路。我要让他一兵一足都跨不过斜塘镇。”
李然神色一凛,郑重拱手,“末将领命。”
苏鲤从腰间扯下赵昶象征身份地玉佩,在手里反复摩索片刻,直接递给李然,“你等到达斜塘镇,派人拿上此佩去云锦城,将白羊山上的驻军全部调到斜塘镇,与你一起驻防。并通知驻守南疆的将士,以防南宫扶玉派兵接应南宫戬,一旦发现异动,立即出兵阻拦。从现在起,不准南祥军再跨进中宁半寸土地。”
“是。”
李然将军接过玉佩,片刻不停留,转身离去。
议事厅众人听苏鲤如此郑重调兵遣将,都不敢怠慢,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侯命。
“裴世子,”苏鲤转眼看向裴安。
裴安一拱手,“裴安领命。”
苏鲤神色肃然地道,“请裴世子领十万将士离霸桥关向北跨金川河守雀巢关,一旦发现赫连骥的残兵,不要死战,能杀两个,就绝不要杀一个。我要他如丧家之犬!”
裴安一怔,“王妃,李将军已带走八万将士,我若再带走十万,霸桥关内只余十七万将士,若是南宫戬一旦攻关,‘黑羽军’还未训练好......”
霸桥关必危!
苏鲤摇头,“我自有办法,裴世子不必担心。”
裴安看了老北定王一眼,见父亲神色安然,他心稍安,还是犹豫地道,“王妃,雀巢关已有三万守军,不若,我带五万将士便好。”
苏鲤认真地看向裴世子,“裴世子不必担心霸桥关,赫连骥与南宫戬不过是因为利益才联合在一起,可若是北辰国内出现大事件,他绝不会再滞留霸桥关,必定急着带兵返回北辰。到时候,裴世子在雀巢关杀他一杀,十三万将士对抗赫连骥三十万大军,裴世子并不轻松。”
裴安心里一亮堂,再不犹豫,急忙拱手领命,“裴安领命,即刻出兵雀巢关。”
裴安领命而去。
苏鲤环顾着厅中众人,“从今天起,霸桥关守军加固城墙,严防以待,闭关不出!不管南宫戬如何叫阵,没我的命令,不准出兵。”
众人急忙领命,“是。”
“诸葛......”
苏鲤看向诸葛七,“给国师大人发消息,切断南北商路,截断南宫戬和赫连骥的粮草物质供应。天气愈来愈寒了,我要让一件棉衣都到不了南宫戬和赫连骥的手中。”
“是。”诸葛七领命正要离开,苏鲤又叫住他,从袖子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让后防供应粮草的商队,按纸上所列,备齐这些东西,我有用。”
“是,”诸葛七郑重接过写满字的纸,直接跨步离去。
此时老北定王开口,“王妃,咱们闭关不出,可还要做别的防备?”
苏鲤低下头,“开炉打铁,把战士们损坏的兵器重新回炉打造。一会我会画一些图纸,还请王爷找能工巧匠做一些大型弩箭。再将城门浇铸铁水,以防南宫戬用滚木撞门。还要再准备一些火油。”
老北定王颔首,“关内不缺铁匠,我这便命人把铁匠都集中起来,一切听王妃安排。”
“多谢王爷。”
众人此番才明白,王妃虽说要闭关不出,但她这是要死逼着南宫戬和赫连骥来攻关。他们以逸待劳,再与南宫戬决一死战。
虽说他们要以十七万人对抗南宫戬和赫连骥近五十万大军,可每个人心里竟然没一丝胆怯。仿若有王妃在,他们就有必胜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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