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鲤刚踏入议事厅,老北定王就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她大叫一声,“王妃,今早斥侯来报,赫连骥果真就退兵了。”
一切都在苏鲤的意料之中。
苏鲤脸上露出恬淡的笑意。
众将领看着她简直有种膜拜的感觉,自从王妃到来,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令赫连骥吃鳖,简直是大快人心。
苏鲤轻轻坐到椅子上,想了想,看向老北定王,“王爷,斥侯可有报告南宫戬的消息?赫连骥退兵,南祥的军营中可有异动?”
老北定王闻言便皱了眉心,“说来倒也奇怪,今早赫连骥慌不择路地退兵,南宫戬的军营中始终悄然无声,南宫戬甚至都没出来送一下赫连骥。怎么说也是盟友啊!难不成是看赫连骥吃了败仗又丢了皇位,南宫戬就瞧不起他了?”
老北定王的心思直来直去,搞不懂南宫戬在卖什么关子。
苏鲤闻言却蹙紧了眉心,她垂眸想了想,“王爷,派人严密监视南祥的军营,看看赫连骥走了,南宫戬下一步究竟是战还是撤?”
苏鲤心中突然有一种错觉,她竟觉得南宫戬倒不是真来攻击霸桥关的,而象是故意引来赫连骥消耗他的军队的。不管他有怎样的心思,苏鲤都丝毫不惧。
她突然又想起,她的姐姐凤惊鸣当初站在霸桥关外求见,究竟想说什么?
孟家早断了南祥的商路,看看南宫戬还能撑多久?
苏鲤的身子已经有四个月重了,微显怀。自从来了霸桥关,她根本不爱惜自己,轻减了不少,愈发显得肚子大。如今赫连骥撤兵,霸桥关内压力骤减,苏鲤能真正安心修养几日。
这一日,赵澜来后堂找苏鲤。
自从赵澜火烧赫连骥粮仓受重伤,老北定王就派人看着他。大战赫连骥那一仗,老北定王就根本没让他上战场。如今经过这诸多事,赵澜明显成熟了不少,曾经稚嫩俊美的脸上带了些许的沧桑感,眼眸也不如之前清澈。
苏鲤围着狐皮大氅坐在小炉旁制药,如今天寒地冻,受伤的将士们伤口不好愈合,苏鲤把孟家商队运来的好药都制成了药丸,都分发给将士们,尽量减少他们的痛苦。
“找我有事?”
苏鲤瞧着赵澜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道,“如今没有外人,有事就直接说。”
赵澜的目光有些飘忽,“魏似勋逃了,我猜他定然去了南宫戬的营地,我想让三嫂说服老北定王让我加入斥侯队,去关外侦查敌情。”
苏鲤瞟着他身上的伤。“虽然你休养了几日,但伤口还未愈合。你此时请求出关侦查敌情,老王爷定然不允,我也不允!你还是回去吧!与南宫戬的大战在所难免,你还是尽早把伤养好再说。”
赵澜却站着没动,微垂着头,半晌又蹦出一句话,“三嫂,其实我想带人混进南宫戬的军营,我不相信三哥就这样死了。地窖的那个人虽然穿着三哥的盔甲战袍,但我依旧不信,三哥英明神武,怎能轻易……”
“赵澜!”苏鲤冷声打断他,狠狠压下心头的锐痛,“这事我不想再提了,你走吧!”
“三嫂,你就让我去吧!我在这霸桥关内都快窒息了!”赵澜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脑袋,神情有些癫狂。
苏鲤明白,对于赵昶的死,他不能原谅自己!
她也不想原谅他,可是看到他的痛苦丝毫不比她少,苏鲤的心又隐隐柔软。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赵澜,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不能原谅自己,在阿霑的仇未报之前,我也不能原谅你!你想用自己的命来赎罪,我不接受,阿霑也不会接受!
唯有活者,你才能做更多阿霑未做完的事!中宁还在经历战争,百姓还在流离失所,太子在朝堂还需要你的鼎力相助……只有砥砺前行,化悲痛为力量,才不枉阿霑牺牲自己救出你。赵澜,你的这条命不能丢在霸桥关!”
赵澜闻言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苏鲤,眼神蓦地变得深似海,“三嫂,你若想让我留下这条命,你就不能轻易随三哥而去……这个世上若没有了苏鲤,就绝不会再有赵澜!”
赵澜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鲤目光一动,望着赵澜挺直却显得特别孤寂的背影,心头莫明一酸。
又过了两天,裴俊羽拖沓着身子跑到内堂,兴奋地冲苏鲤大叫,“王妃,南宫戬动了,我爷爷让我叫你到议事厅。”
苏鲤瞧着他,真不明白,难道他的身子是铁打的吗?一听说战争,他就兴奋地再也躺不住。苏鲤给他缝合伤口,看到他身上几乎没有好皮,他简直就是为战争而生!
“无论如何,裴四将军再不能上战场!什么时候把伤养好,什么时候才能拿枪。”苏鲤铁面无私,一点都不通融。
裴俊羽一怔,今儿他特意跑来通知苏鲤,就是想让她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上战场根本没问题。
“不是王妃,你也瞧见了,我如今大好了,南宫戬要逃,我总不能眼眼睁睁看着他溜走吧?我可是军中一员虎将,没我不行!”
青云姑姑忙着给苏鲤穿上大氅,闻着裴俊羽厚着脸皮自吹自擂,脸上不免好笑,“裴四将军身上的伤这几天崩了几次了?王妃都给你缝了三次了!你就不能消停点?若再折腾下去,别说提枪,你就是下床都困难。”
裴俊羽一听青云姑姑的话,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不是,青姨,我三弟已经缠了我好几天了,让我带他上战场。我俩是好兄弟,我立了功,总得让他也立次功吧?再不让他耗耗力气,我那屋子都快被他拆了。”
青云姑姑扑哧一声,“你俩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他还能拆了你的屋子?说,你是不是把你裴家枪教给他了?你想让他在战场上一展神威。”
裴俊羽嘿嘿两声,“我这不是不放心我三弟吗!若是南宫戬敢逃,我爷爷必定让人去追,这一次我三弟是无人能拦住他的,他现在连我爷爷的话都不听。”
“你们都放心好了,南宫戬,他逃不了。”
苏鲤听着青云姑姑和裴俊羽的对话,穿好大氅,冷冷丢下了一句话就朝外走。
裴俊羽对着青云姑姑打了个手势,急忙跟上苏鲤。
苏鲤来到议事厅,见老北定王及众将领都到了,她脸上严肃地问道,“王爷,南宫戬有何异动?”
“今日他派人到了金川河畔试试河水,怕他是要撤兵。”
苏鲤站起身走到舆图旁看了半晌,才轻轻地道,“王爷,南宫戬他逃不了,我想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八卦阵的厉害。”
自从赫连骥退兵,南宫戬始终按兵不动,实则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霸桥关众人来攻营。没想一连十多天过去,霸桥关纹丝不动。他心中才真正着急。
南祥国内的粮草迟迟没有运来,而赫连骥退兵前又从他营中带走了部分粮草,否则他还能更有耐心与苏鲤耗着。可如今军中的粮草连十天都撑不下去了。附近村子的粮食,也都被他们抢光了。如今,若是再耗下去,他们即便不被杀死,也会被饿死了。
他已经着人去金川河试水,河面结冰不厚,此时撤兵过河正好。他已命人偷偷将附近渔村的船都集中了起来,还暗中打造了新船只,悄然退兵,他定能保住这十多万人。
此前攻打霸桥关,他的前锋营,大多都是他义父的嫡系,如今已经被他铲除。剩下的都是他的精锐,他必须安全带回南祥。
“将军,不好了,老北定王已经将咱们包围了。”
“什么?”南宫戬大吃一惊,“不可能!一夜功夫,他不可能悄无生息调兵遣将!”说着,他一甩帅帐的帘子,大跨步走了出去。
此刻的军营中有些骚乱,军心明显不稳。南宫戬皱眉,扯过马缰绳就跃上了马,他朝着营口奔去。
“将军,咱们的船只都被北定王府的人给毁了。”
有人看到南宫戬纵马奔来,急忙喘息着跑过来报告。
南宫戬一鞭子抽在他身上,咬牙切齿吼,“你胡说什么?那么多船,北定王府军一夜之间是怎么毁的?他们又不是神!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到此时才发现。”
而且那些船只藏得非常隐密,即便被他们发现,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毁去。
那人哭丧着脸,“将军,夜里太冷,看守船只的将士喝酒暖身,谁知喝醉了,北定王府军夜里偷袭,把船只划走,最后在下游都烧毁了。”
南宫戬脸色一下子铁青,“一艘都没留下?”
那人摇摇头,“我们的人都被杀了,船一艘都没留下。”
南宫戬又一鞭子恶狠狠地抽过去,他奔到营口,就看到营地外,老北定王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的身后,威严整齐的皆是一准的北定王府的精锐,足有十万之众,霸桥关这是倾巢而出了。
他没有发现苏鲤的身影。
心高气傲的南宫戬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他雄关一般的身姿,一骑绝尘,冲出营地直到离老北定王不足百米才停下来。
他目光冷锐,仰着高贵的头颅冲着老北定王一声清冷,“老王爷是想与我一战定胜负吗?”
老北定王骑在马上更是信心十足稳若泰山,“难道将军此时还撑得下去吧?一战定胜负,不知将军可敢否?”
南宫戬象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大笑一声,“王爷已经砍断了戬的退路,如此气定神闲地在此等着戬,想必戬想不答应都不行?”
老北定王认真地点头,“将军也可不应战,缩在军营里,等着饿死也行!”
南宫戬脸色难看了些,他一挥手,南祥的军营里就传出应战的鼓声。随后营中一阵调兵遣将,战士们蜂涌而出,瞬间在南宫戬的左右摆好阵势。
连老北定王都暗暗叫了一声好。
南宫戬天纵奇材,其威名并不比承俊亲王小,希望他能完成王妃今日交给他的任务。
老北定王再不拖泥带水,手一扬,身后战鼓声声,他一夹马腹,携着长枪就冲向南宫戬。
南宫戬瞧着老王爷神威不减,在心中丝毫不敢小觑,抖擞精神立马迎上去。
南宫戬用的是长刀,与老北定王初一交手,就用上了七成的内力。二人兵器铿锵相击,两匹战马交错而过。随后二人便激烈地交起手来。
此时两军主帅打得难分难解,手下的兵将呼啸一声也交上了手。
老北定王毕竟年事已高,威力十足,但耐力不足,不出一个时辰,便已显疲态。他有点气喘吁吁,一个不慎,差点被南宫戬砍下马来。
“王爷!”他的亲卫将领看到老王爷危险,急忙大吼一声奔过来,老北定王趁机后撤似想歇息片刻。
南宫戬一刀劈开那名亲卫将领,纵马追向老北定王,那森冷的眼神,心中杀机立现。
老北定王骑在马上前奔,不时回头瞧着南宫戬。给南宫戬的感觉,是他老了,怕了,想要逃。南宫戬自然穷追不舍,若是能斩杀了老北定王,必定能振奋士气,即然没有船,那他就杀进霸桥关去!
南宫戬丝毫不怀疑有诈,因为这几日他等这一刻也等好久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