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以为,以南宫戬此时的处境,能降便是最好的选择。既能保住命,也能保留实力。况且,两国交战日久,早就签订过停战协议。此番霸桥关之战,也是南宫戬先毁约。如今再降,也不算丢了脸面。
况且,苏鲤的劝降书写的甚是中肯,相信南宫戬看后,定能明白她的苦心。
可不料,正当众人在议事厅议事时,守城的侍卫突然闯进来,“王爷,王妃,不好了。耶律长老被属下背着回来了,看着受伤极重。一起跟随前去的暗卫只回来了三个。”
众人一听,立马都变了脸。
苏鲤率先提着裙子就往外跑,赵昶一把没抓住他,急忙起身随在他身后往外走。老北定王回过神来,也是急着跑出去。
众人上了城楼,就看到冰天雪地之下,远远地看到耶律龙衍被一名侍卫背着前行,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几人似乎都受了极重的伤,步履蹒跚,雪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
“快开城门!”
苏鲤大吼一声,红绸瞬间从袖子飞出缠上一旁的旗杆,身子一纵就掠了下去。
赵昶紧随其后,似乎比苏鲤更快,手臂缠上苏鲤的腰身,慢慢带着她下落。
苏鲤和赵昶急步迎上去,那三名侍卫看到苏鲤,脸上立马都哭了,“王妃,我们遭暗算了,南宫戬根本不愿降,他营中将士对我们大开杀戒。若不是众兄弟拼死相护,我们根本出不来。”
苏鲤立马探上耶律龙衍的脉博,脸色一变,“赶紧回城,龙衍长老需要马上手术。”
瞧着苏鲤的神色,赵昶就明白,耶律龙衍受伤极重,怕有生命危险。
此时,老北定王打开霸桥关城门和众将领一起都奔了出来,看到奄奄一息的龙衍,众人都目露愤怒。
自古两国交战不伤来使,没想南宫戬竟然如此没人性,劣势之下,竟然还敢对龙衍长老下毒手。简直是找死!
老北定王皱着眉头,赶紧命令将士将龙衍长老放进马车里,众人急火火进了关。
苏鲤在房间里给龙衍做手术,赵昶和老北定王及众人都守在门外,每个人脸色都难看至极。
赵澜压不下心头愤怒,直接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对南宫戬再心存侥幸,直接开战就好。”
此刻北定王府的将领们也抛开一切顾虑,赞同地道,“我们北定王府戍守北疆,从来就不怕打仗。南宫戬不识好歹,既然顽抗到底,咱们就不必再心慈手软,直接杀过去即可!”
老北定王似也下了决心,看向赵昶,“殿下以为如何?此番看来,南宫戬定然是不降,我们不能因姑息南宫戬,再让无辜之人牺牲了。”
耶律龙衍此番带去上百人,如今只回来三个,着实令人悲痛。
赵昶的眉心始终皱的极深,听了老北定王的话,他沉定一声,“既如此,还请王爷先整肃军队,对南宫戬一战再所难免。”
“是。”
此时房门一响,苏鲤从里面走出来,脸色极冷,甚至还带着愤怒,“备马车,我要去南祥军营走一趟。”
众人一听,来不及问耶律龙衍的伤势,都纷纷变色,“王妃,不可!南宫戬丧心病狂,你去定然会有危险。”
赵澜直接上前,“三嫂,我带兵跟着你去,咱们直接灭了南宫戬,为兄弟们报仇!”
众将领一听,纷纷上前,“王妃,咱们调兵直接扑过去!没必要再跟他们费口舌。”
苏鲤看向众人,“请大家稍安勿躁,我要去南祥军营问个明白,若是南宫戬坚持一战,咱们也不怕他!总归这最后一仗咱们也要打得理直气壮。”
众人还要再劝,赵昶轻轻挥手,“大家不必担心,我陪着王妃前去。还请大家各归其位,做好准备。”
赵昶能理解苏鲤的心情,龙衍长老受如此重的伤,南宫戬必是下了狠手。问个清楚明白,再战,是生是死,便无遗憾。
苏鲤和赵昶坐着马车前往南祥军营,老北定王立马调兵遣将安排好一切出战事宜。赵澜不放心,直接带了一队兵将埋伏在半路上。
苏鲤到了南祥军营,和赵昶一起站到军营门口,“请通报南宫戬,就说苏鲤来见。”
苏鲤是用了内力的,声音不高,却让兵营内的人几乎都听见了。南宫戬若是知道她前来,必定会相见。
兵营内一阵脚步重重,不一会,一个中年将领打开了营门,苏鲤看到他的身后,重兵威压。弓箭手,长枪手,人头颤动,每个人都严阵以待,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王妃请回吧!南祥人誓死不降。”
苏鲤眉目沉沉地看着那个中年将领,“你说了不算,我要见南宫戬。”
中年将领一脸的不屑,“你没资格见我们将军,王妃既然设阵伤了我们将军,有何颜面再来见他?我们将军一身孤傲,绝不会投降!王妃若是来劝降的,就请回吧!若是要战,就请带兵前来。”
苏鲤心头一怒,回头看了赵昶一眼,突然袖中红绸飞出,直接缠上那个将领的脖子,身子一纵就腾空而起,踩着众将士的肩头就跃进了营地。
此番苏鲤和赵昶带的人并不多,‘凤羽卫’随行,墨五直接上前就将刀架在了那位将领的脖子上,“都让开,我们殿下和王妃要见南宫戬,我看谁敢阻拦!”
墨五经过虎王山一战,心性也变得极冷硬,刀架在将领的脖子上丝毫不手软,手一动,鲜血便顺着那人的脖子流下来。
众将士看到,都拉着架式不敢妄动。
赵昶慢腾腾地迈着步子跨进了营地,南祥的士兵没有一人不认得他,知道他受了重伤,可依旧没人敢上前威胁。赵昶阎罗之名,绝不是虚的。众人看着他,从心里就打颤。
墨五架着那名将领就往营地走。
苏鲤早就一步到了南宫戬的帅帐,她站在帐外清冷一声,“南宫戬,我知道你没死,出来!把话说个清楚!我给你的降书想必你已看过,竟然还敢将耶律长老伤的如此重,你是真想再让这些将士都送命吗?”
帅帐内久久无人回应,苏鲤怒极,正要挑了他的帅帐。此时帐帘一掀,凤惊鸣走了出来。她看着苏鲤,脸色极冷。
“你将他伤的这般重,竟还有脸来劝降?告诉你,南祥军宁死不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说过,永远不想再看到你。”
此刻围在周围的南祥军听了凤惊鸣的话,都愤怒地大吼,“誓死不降!誓死不降!誓死不降!”
苏鲤冷睇着凤惊鸣,“这些话,是南宫戬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凤惊鸣目光一闪,蓦然心虚,随后她挺了挺背,“这就是将军的意思……凤轻隐,你若想让他死,你定然也会身败名裂,别忘了南祥军中还有一万中宁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大营的俘虏,你若不顾惜他们的性命,就尽管来攻。”
苏鲤脸色一变,缩了缩眼眸。她瞟了瞟帅帐,此番喧哗,南宫戬竟然一声不吭,可真沉得住气!难不成,凤惊鸣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凤惊鸣见苏鲤久久不说话,轻蔑一笑,“凤轻隐,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苏鲤心里暗笑,脸色却极不屑,“哦,不知凤夫人要与我做何交易?”
苏鲤听墨五说过,如今整个南祥军营的人都管凤惊鸣叫凤夫人,对她极是尊重。看来他们真当凤惊鸣就是凤女王,是始皇后传人。她的话,与南宫戬的话一样深入人心。
“你放我们走,我就把这一万人毫发无伤地还给你。否则,大家鱼死网破,谁也讨不到好。而你必定会落得个不顾惜袍泽之情的名声,令天下人不耻!”
凤惊鸣盯着苏鲤,眼眸中莫明透着恨意。
苏鲤突然一笑,“凤惊鸣,难道这些人不是你的袍泽兄弟吗?是中宁养育了你二十年,如今即便跟了南宫戬,也没必要对故国之人如此心狠手辣吧?若没了南宫戬,你于南祥又算什么?”
凤惊鸣闻言脸色极难看,咬着牙,狠瞪着苏鲤,“凤轻隐,废话少说,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把那些人都杀了。”
说着,她手一挥,就有士兵用刀架着上百个俘虏走过来。
那些人都是京中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当初在虎王山因饥饿难奈,经不住南宫戬的诱惑才投降。如今在军中受尽屈辱和苦楚,一看到赵昶和苏鲤,立马挣扎着哭的鼻涕横流。
“殿下,王妃,快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他们不是人,整天打我们,还不给我们饭吃。”
苏鲤瞟着那些软骨头,瞧他们到现在还依旧没有骨气和尊严,她撇过脸根本不想再看到他们。
随后她看向凤惊鸣,“好,我答应你们,放你们走!不过,为表诚意,你要先放一半的俘虏出来。”
凤惊鸣讥笑,“一个都不会放,除非我们都登上船离开这里,我会把这些人留在金川河岸。凤轻隐,别试图再跟我谈条件。”
苏鲤冷冷地瞪着凤惊鸣,觉得这如果也是南宫戬的意思,也罢!如果能让他们这样离开,也勉强能堵得上悠悠众口。
苏鲤转身就走,“给你们两天时间,金川河岸我会给你们准备好船只,我要这些人毫发无伤地留在金川河边,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回到南祥。”
凤惊鸣只当苏鲤这些话是大放厥词,根本没放心上。
赵昶临走前意味地看了凤惊鸣一眼。
凤惊鸣心里一突,蓦地遍体生寒,觉得赵昶那一眼象是已经将她杀了千百万遍。
凤惊鸣心神不稳,戾气骤生,突然夺过旁边侍卫的刀猛地就向那些俘虏砍去……
苏鲤上了马车,阴着脸,象是极生气。
赵昶坐到她对面,伸出双手焐住她的手,“你是想成全她,也想放南宫戬一条生路,可如今的局面,怕是不能善了了。你写劝降书时,是不是已经动了让李然撤军的心思?”
苏鲤抿着嘴看向赵昶,觉得他快成精了,她的心思就这么明显吗?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不觉得今天南宫戬一直保持沉默很奇怪吗?我们都闯到他帅帐了,以他嚣张跋扈的性子,竟然躲在帐中始终不见也不说话!难不成,他伤重一直昏迷,这一切他根本不知晓,全是凤惊鸣假传他的意思做的?”
赵昶垂下眼睑,“若是两天后,南宫戬撤军,留下那一万人安然无恙,李然将军那边便做做样子,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无不可。若是不然……”
赵昶说着抬头看向苏鲤,眼眸中带着森森冷意,“南宫戬和凤惊鸣就绝不能留!咱们此番走这一遭,也算仁至义尽,没有遗憾。”
苏鲤点头,“就这么办吧!”
回到霸桥关内,苏鲤便将在南祥营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讲给大家听。
北定王府的将领气的一拍大腿,“嘿!奶奶的,怎么把那一万废物给忘了?如今好了,如此大好局面,竟被这帮废物拖累了。”
老北定王想了想道,“人命关天,王妃做得对。为了这一万人,暂且放过南宫戬也无不可,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我们!毕竟都是世家子弟,若真有个好歹,皇上也不好交待。”
裴俊羽受了重伤,斜靠在椅子上依旧中气十足,“都成俘虏了,难不成回到京城皇上还会大加嘉奖吗?身为军人,这是一生的耻辱!还不如战死沙场,身后还能留个好名声。否则,平白给家族丢人!若是我,早就一剑自戕了,还能让人用来威胁?”
老北定王闻言,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臭小子,方才还喊着浑身疼,现在又精神抖擞了。咱们现在死的人还少吗?哪个儿郎不是父母的心头宝,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裴俊羽立马抱住了脑袋,“爷爷,我都受这么重的伤了,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老北定王闻言又扬起手,裴俊羽立马认死地抱住脑袋闭上眼。
“王爷,王妃,裴世子派人送来了军情。”门外突然有侍卫闯进来,裴俊羽立马睁开眼,目光殷切地盯着侍卫手中的军报。
众人闻言也是精神一震,老北定王更是直接从椅子站起来,接过侍卫手中的军报迅速展开,片刻,他脸上绽开笑容哈哈两声。
“王妃,这次赫连骥算是完了,安儿没能夺了他的命,不过也没让他好过,如今赫连骥只带着五六千人狼狈返回北辰。”
老北定王说着,便把手中的军情递给苏鲤,苏鲤看过又递给赵昶。
她的脸上也带了笑,郁气的心情总算因为这个好消息而消散。
“裴世子此番可立了大功!赫连骥最后只剩了五六千人,真是大快人心!如此,我立马将此好消息传递京城,让皇上也高兴高兴。
不过,虽然没能要了赫连骥的命,但他丢了近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即便回到北辰,北辰新皇和朝臣也断不会轻易饶过他,他这一生再无翻身之力。”
其实苏鲤心中真实的想法是:赫连骐的皇位算是保住了。以他的心计,怕是也断不会让赫连骥活着回京城。
众人脸上都带了笑,“如此,北辰没有赫连骥,再不会成为威胁。”
苏鲤颔首,如今只剩下南宫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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