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刚柔并济

  “绅民闹事?告诉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浙南和福建发生民变的消息后,马仲英也是不明所以,矿税改革条例发布后,江南这边施行的格外顺利,苏松和浙北的士绅甚至愿意额外拿出钱粮资助楚军,怎地到了福建和浙南就生出了祸端?

  “殿下,我楚军在长江一线连战连胜,摄于我军军威,再加上清廷清欠事,江南士绅本就和清廷苦大仇深,自然没有人敢跳出来和朝廷作对,可福建和浙北那边就不同了,正所谓天高皇帝远,清欠的事又没波及到他们,他们自然不愿意向朝廷缴纳商和矿税了。”

  马三德回话时,脑袋低垂的像个鹌鹑一样,楚军在江南推行税制改革之前,马仲英就要求锦衣卫必须全程跟踪,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是心有戚戚,生怕马仲英会因此震怒。

  马仲英冷着一张脸,他没想到在楚军筹备北伐的节骨眼上,福建和浙江会发生动乱,经马三德这样一解释,也恍然大悟,不过脸上却古井不波,冷声道:“说说吧,到底是哪些地方?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回殿下,主要是龙岩、温州和新昌一带,那里矿产丰富,地方上的士绅不满朝廷加收矿税,故意扇动百姓闹事,不少士子也被他们蛊惑,虽然尚未冲击官府,但地方上已群情汹汹,很多人都说朝廷这是破坏大明祖制,若放任不管,只恐事态扩大!”

  闻言,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的金光祖长舒了一口气,地方上还没闹事说明事情还是可控的,忙接口道:“殿下,闽北和浙南山多而林密,那些士绅又经营已久,如今江南初定,为防内生掣肘,莫如先以安抚为主,待咱们剿除伪清后,再和他们算账。”

  “左相这是谋国之言,朝鲜归附事肯定瞒不了多久,一旦消息泄漏,我军可就不得不出兵北伐,以牵制北方清军,这个时候,南方可不能乱啊!”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依左相之策,缓缓图之,只要咱们剿灭伪清,立时可以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牛天宿和余思明二人都对金光祖的意见表示赞同,事分缓急,他们都认为北伐清廷这是急,而福建和浙江的士绅抗税则是缓,既然是缓,那楚军也可以用缓兵之计,先稳住他们。

  刚刚被提拔为中书省左丞的唐甄进言道:“殿下,臣对左相的意见不敢苟同,正所谓治乱世,用重典,若是不压住这股歪风,只怕其他府县的士绅都会竞相效彷,到时候朝廷又从哪里收税,崇祯朝财政枯竭的教训殷鉴不远,殿下决不可姑息养奸。”

  马仲英不置可否,而是突然转换话题道:“金光祖,伪清统治那会,两广的商税是多少?福建和浙江的商税又是多少,有没有孤定的十个点多?”

  金光祖没想到马仲英会有此一问,但立时就猜到了马仲英所表达的意思,忙道::“回殿下,臣在伪清那边担任两广总督时,清廷在两广的商税差不多五个点,但若是把其余的摊派都加起来,怕不有十五个点,福建那边只会更多,要不然清廷哪来的钱粮武装那么多水师战船?”

  听了金光祖的解释,马仲英脸都气绿了,冷笑道:“呵呵,伪清在江南清欠,在福建收十五个点的税,这帮士绅一个个赶着趟给他们送银子,怎么到了孤这里,就开始抗税了?是咱们大明的刀没有清廷利索,还是他们心怀鞑虏,对大明不满?”

  不等金光祖等人回话,马仲英忽地长身而起,顾谓唐甄道:“唐先生所言颇得孤心,治乱世,就应该用重典,马三德你持孤手令,带锦衣卫南下,再派人至南昌去见苗之秀,让他抽调三千兵立即进驻温州,凡有敢闹事生变者,全部以通奴论处,无需回报南都,尔可就地斩杀!”

  “喏!”

  马三德来见马仲英,其实为的就是这句话,毕竟马仲英一直标榜新立的大明朝廷是尊孔重孟的礼仪之邦,即使是锦衣卫已经侦查到这几个地方有绅民抗税,他也不敢擅自处理。

  唐甄再进言道:“殿下,臣以为武力镇压是一方面,咱们还要在道义上占据至高点,衍圣公不是在南都吗,莫如让他写一篇文章,抨击福建和浙江闹事的士子,有文坛大宗师为咱们站台,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和读书人一定不会附逆,如此刚柔并济,岂不是事半功倍?”

  “那就依你所言,张绍迁你立即去见孔毓圻,让他写一篇支持朝廷税赋政策的文章,然后以邸报的形式明发天下,孤倒要看看,这些自诩圣人子弟的士绅还怎么蛊惑人心。”

  唐甄的这条建议,甚合马仲英的心意,自己费尽心机把孔毓圻弄到南都来,图的不就是朝廷在士绅阶层中的话语权吗,他相信,有孔毓圻这个圣人之后张目,福建和浙江的乱事,很快就能平定。

  接到马仲英的命令后,衍圣公孔毓圻又是郁闷不已,你当本公是牌坊呢,坑了本公的家产不说,还要本公替你站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可他又不敢不写,只得让张绍迁在府内稍后,自己一个人进了书房。

  虽说孔毓圻的品德和他的祖父孔胤植一样不堪,但写文章却是一个好手,只一个时辰,便替马仲英写好了支持朝廷收取商税和矿税的文章,他在文中还特意引用战国时期平原君赵胜的故事,写到,赵奢者,赵之田部吏也。收租税,而平原君家不肯出租。奢以法治之,杀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将杀奢。奢说曰:“君于赵国为贵公子,今纵君家而不奉公,不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国弱则诸侯加兵,诸侯加兵则无赵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贵,奉公守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国强则赵国固,而君为国之贵戚,岂轻于天下邪?”平原君以其为贤,言之于赵王,王用之治国赋,未几,民富而府库实。”

  待张绍迁取来文章,马仲英看过后,当场就赞不绝口,孔毓圻这篇文章通过故事的形式,简单明了地向人阐述了税收的重要性,有了这篇文章,大明朝廷就在法理上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再加上有数千兵马压阵,只要拿住几个带头的首犯,福建和浙江的乱局很快就能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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