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很清楚,眼下是大明在和占城国讲道理,若是这道理讲不清楚了,大明的那些铁疙瘩还在外面呢。
留给占巴的赖的时间并不多,他看着王孙,点点头,“两位将军,我们若是要派人前往大明,需要经过安南……”
“国王陛下,我等会暂时留在安南,从安南到占城,对我们的车辆来说,不过短短几日时间,十日后,我们会在安南的边境等诸位,希望那时候,能够有十万左右的民工前往我大明。”
“十万?”
“不错!”张辅无视占巴的赖的震惊,声音缓缓地道,“先期就先十万吧,入我大明的边境,不得带任何器械,否则将格杀勿论。但若是一心为我大明做建设,我大明将以朋友相待。“
张辅暂时没有说,若在大明劳务三年以上,愿意留在大明,将得到大明的户籍。他担心占巴的赖到时候会阻碍占城百姓进入大明务工。
毕竟,没有哪一个上位者愿意看到自己的子民跑光了。
次日,前往大明务工,一日三顿,一年四季有衣服穿,一日还有五文钱的消息,便由占城的都城朝外散布出去,诸多百姓心动,一日三文钱,一个月就是九十文钱,一年下来,能够有一两多银子啊。
占城的王宫里,舍杨该才从答班瓜卜农的府上回来,与他一起的还有为答班瓜卜农诊治的太医。
占巴的赖正和几位股肱大臣在讨论张辅等人提的要求,一是送劳务工去大明修路,二是种橡胶的事,这两件事看上去对占城来说,都是好事,可却是别的国家提出来的,占城国君臣上下怎么能安心呢?
“如何?答班瓜卜农的伤势如何?”
那太医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一块白布,上面是一枚金色的子弹,“国王陛下,这是从答班瓜卜农身上取下来的,名叫子弹的东西。”
舍杨该道,“祖父,是孙儿问过了大明军,才知道这是子弹。他们说幸好那天,他们的大将军的亲卫的枪口没有对准答班瓜卜农讹脑袋,否则的话,他恐怕已经去服侍湿婆神了。”
占巴的赖用颤抖的手拿过了这枚子弹,他对着光看了好久,不明白这子弹到底是怎么跑到了人的身体里的,之后,他将子弹递给了几位股肱大臣,让他们看,问道,“你们说,大明已经强盛到了什么程度?”
“臣听说,大明这次只派了六千军,分别由他们的征夷将军和副将军各领三千,一路所向披靡,占领了安南。安南的军队全部都由他们带往了大明,帮他们修路。”
一共三十万军队,居然敢往自己的国内带,这是何等样的霸气?
哪怕这三十万军队赤手空拳,可只要敢反,也是一支庞大的军队啊!难道,大明的皇帝不怕这些人造反吗?
舍杨该似乎知道祖父在想什么,他道,“祖父,他们的枪叫冲锋枪,非常厉害,可以一直连发射击,让人防不胜防。他们的车叫装甲车,车上装备了火炮,射程能有一二十里地远,上面还有机枪,那机枪的射程比冲锋枪还要远,这天底下,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与他们争锋。”
正捧着这子弹的大臣,听到这里,手一抖,子弹掉在地上,滚出好远。
那大臣忙颤抖着去捡那子弹,一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
占巴的赖的心情也很不好,到了这一步,商量也似乎没有用了,他可怜兮兮地对臣子道,“但愿大明的皇帝能够仁慈,看不上我占城这等小国。”
舍杨该很想去大明,他祈求道,“祖父,让孙儿去一趟大明吧!孙儿把这十万人带过去,听说,大明的四皇子殿下英明神武,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皇子,孙儿想去见识一番,若是能够结交上四皇子,或许能够给我占城带来一线生机和希望。”
事到如今,占巴的赖也只好答应了,道,“你好好准备礼品,祖父为你准备这十万人,尽快启程!”
十日后,舍杨该用十辆马车载了不少礼物,他骑着自行车跟在马车的后面,他的后面,是浩浩荡荡的十万民工,有些是从军队里淘汰下来的军士,被遣送往大明。
张本已是安南的总督,他派人前来接收这十万人,按照计划,这十万占城百姓将被送往南面修路,尽快将驰道修通,接下来要修的才是铁轨。
舍杨该随着十万占城百姓穿过了安南国境,从思明府进入了大明的境内。
大明到处都在修路,朝廷下了命令,若是地方修路,每年的税收可减少五成上缴,如此一来,哪有不修路的?
北京城到直沽的路,是上好的柏油马路,朱棣的车从北京城出发,不到一天时间,就到达了直沽军舰基地,看着搁浅在直沽港湾里的庞然大物,朱棣都是好半天才醒过神来。
朱高煦听说爹来了,从军舰上冲下来,兴奋不已,请过安后,他就道“爹,儿子陪您上军舰去转一圈吧,儿子第一次看到这大家伙,儿子也很震惊呢,这全天下,只有咱大明有这样的军舰。”
“这,这,全是铁建造的?”朱棣震惊不已,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只听说木制舰船,当年他爹朱元章和陈友谅打仗的时候,就曾经吃过陈友谅军舰的亏。
后来,朱元章是赢了,缴获了陈友谅军不少军舰,当年,他曾感叹过陈友谅军舰之威勐,可与今日这白色的军舰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不说军舰上的炮塔,只说若当年他爹朱元章有这样的军舰,朝着陈友谅的木制船撞过去,就能把对方撞得稀巴烂。
“这不会掉到海里去吧?”不知道阿基米德是谁的朱棣难免担心。
朱高煦笑起来,“爹,眼下这军舰不就是浮在水面上吗?只不过还没有往深海去,您瞧着掉下来了吗?”
朱棣早就见识过小儿子的能耐了,听老二如此调侃自己,一脚朝他踹去,“狗东西,比老子多见识两天,就上天了?”
朱高煦不敢躲,被他爹一脚踹在屁股上,他跳了跳,拍拍屁股,“爹,儿子陪您上去瞧瞧,这些天啊,儿子是吃也在军舰上,睡也在军舰上,就没有下去过。”
岸边的淤泥已经被清干净了,钢板朝前搭出了十多丈远,朱棣的靴子踩在钢板上,稳稳当当,他健步如飞,走到了军舰边上,船板延伸出来,到了他的脚边。
他走了两步,扭头朝小儿子看去,见小儿子正在和工人说话,他决定等一会儿。
朱高燨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扶着他爹的另外一条胳膊,一手指着东北面,“爹,对面就是朝鲜,听说朝鲜的姑娘很温婉,回头儿子载您去朝鲜国亲自挑选?”
朱棣笑着,一脚朝儿子踢去,“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再说,我告诉你娘去!”
“爹,儿子不敢,儿子和爹开个玩笑。”朱高燨跳着躲开了。
“这玩笑,是你能开的?”朱棣板起脸来,可眼里依然是流淌不完的笑意。
朱高燨笑道,“儿子不是看朝鲜李氏王朝,三天两头往京中送姑娘,省得他往来麻烦吗?”
朱棣实在厚不下脸皮跟着混不吝的儿子说这些,指着海域,“是不是可以出去试一下?”
“暂时还不行,儿子要检查一番!”
陪着他爹上下走了一圈,主要是朱高煦介绍,他虽来得晚,半年多的时间,但已经将军舰里里外外,功能用途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
朱高煦对应天府里的英郡王府,恐怕都没有这么熟悉,他将朱棣领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狭窄得两个人并排在一起都不好转身,但好歹是个单间。
“爹,您坐,儿子给您倒杯水。”
朱棣可不想在这儿坐,摆摆手,“你别忙活,你就在这里头住着?”
他上上下下地看,可别被闷死在这里头了。
“是啊,爹,儿子每晚睡在这里,听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觉得好听极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他边说,边将一个抽风机打开,这狭窄的空间里就舒服多了。
“爹,不适应吧,没办法,舰船的空间就这么大,底下是动力总成,上面还要布置炮台之类的,一楼设置了酒吧,一些休闲的地方,能够住人的地方就不多了。儿子占的这间还是单间,其他的军士们住的地方还分上下铺。”
朱棣略坐了坐,四处看看,与舰船里的军士见过面,便上了甲板。
海湾里的海风不勐烈,习习的凉风吹过来,耳边是海浪拍打船舷和海岸的声音,夹杂着电焊枪滋滋滋的声音,依然无法抚平朱棣汹涌的心情,澎湃得如大海里狂风吹起的巨浪,如山峰般连绵起伏。
他扶着船舷,忍不住去思索,他的大明将要走向何方,将会站在这个世界一个何等样的高度?
大明的装甲车在陆地上横冲直闯,而这一艘铁甲舰将满载着大明的荣耀,纵横在波涛汹涌间,越过遥远的海洋,到达一个他想都想不到的远方。
朱棣转过身来,看到金色的阳光将金龙旗上绣着“明”和“永乐”的字样洒上了一层金粉,旗帜迎风招展,猎猎生风,将大明的荣耀与骄傲展示在天地间,有着雄视一切的睥睨与傲气。
二层的甲板上,朱高燨用他的火眼金睛扫过军舰,将几处焊接薄弱的地方指出来,焊接的工匠们吓得魂不附体,朱高燨安抚道,“焊接本来就是一道关键工序,如果非要进行检查的话,唯有通过一些破坏性的手段才能检验出来,这不怪你们。”
工匠们这才稍安,朱高燨道,“不过,诸位还是要把手艺学精。”
他又将马三宝喊来,“吩咐下去,焊接工每天的工作量不得超过四个时辰,不得带病工作,所有参与了这艘军舰焊接的熟练焊接工,工钱均增加一成。”
所有的焊接工全部都跪下来谢恩,朱高燨一一扶起他们,“焊接是很累人的活,虽然你们焊接的时候,有防护,但长期盯着火光看,还是很伤眼睛,眼下我们还做不到用机器来焊接,只有辛苦诸位了!”
“为四殿下做事,小民等不辛苦!”
朱高燨点点头,笑道,“今日皇上来了,一会儿给你们加餐,这个月的工钱加倍,等另外两艘船完工,我给大家放半个月假,如何?”
工匠们欢呼起来了,其中一人道,“四殿下,半个月假太短了点,小的还想回去看看婆娘呢!”
“看什么婆娘?把你家婆娘接来,在直沽安家,怎么,你还打算将来回去种地?别回去了,你家里的儿子们,哪一个做事细心些,把他带出来,给我做一辈子,保证亏待不了你!”
“好嘞!”这汉子约有三十出头,听得这话,喜得快跳起来了。
朱高燨对马三宝道,“就在这左近,挑个好地方,让人多起一些房子。好好安置他们。”
马三宝如今也知道,做木船的话,熟练的木工是何等重要,而眼下,这种铁甲舰,焊工是何等重要。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办!”
工匠们听到这话,眼眶都湿润了。在朱高燨的眼里,他们都是手艺精湛的工人,可在他们自己的眼里,他们只是低贱的手艺人,若非朱高燨用他们,他们只有靠这双手,换廉价的湖口的粮食。
士农工商,在大明,他们乃是最低贱的群体。
方才找朱高燨要长假的汉子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给咱们的房子是要钱的,还是不要钱的?”
马三宝也想问这个问题。
朱高燨斜了这些人一眼,“不要钱?想得美,不过,你们要是愿意和大明的军建基地签署十五年以上合同,房子免费住,要是在这里干到六十岁,老了,我养!“
还有这等好事?
人人的眼里都放出了光,看天神一样看着朱高燨。
朱高燨一笑,“好好干,未来可期!”
太可期了!马三宝心说。
他振臂一挥,“好好干,还有两艘舰艇,活干完了,人人有假,不扣工钱那种,你们准备准备,把家迁过来,不回家的,就帮忙去建房子!”
“好嘞!”
声音震耳欲聋,朱棣在三楼听到了,朝下看,见小儿子意气风发,也不知道又许诺了什么好事,这些工匠们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朱高燨笑了笑,转身进了船舱,他来到了动力室,找到了几处动力上的问题,一处涉及到精密尺寸配合,朱高燨只好亲自动手,修复后,他让马三宝找来了这一处尺寸的测量方法,道,“用这种测量方式肯定测不准,这里的尺寸就会出现偏差,回头你把工匠招来,我把这原理和他们讲一讲。”
马三宝应声,很快把人找过来了。
工匠诚惶诚恐,朱高燨却当做没有看见,耐心地给这人讲这一处的测量方式,“你用一把直角尺来测量,一条边贴住这里,看另一条边和测量的这个面之间有没有贴合?“
朱高燨一说,这工匠就懂了,他如茅塞顿开,也不紧张了,满心都是学到了一手的喜悦,他顺带问了很多问题,朱高燨都非常耐心地帮他解惑。
等问完了,这工匠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皇子啊,不是个普通人,顿时,又惊恐起来了,噗通一声跪在了朱高燨的面前,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朱高燨也有些懵了,这又是整的哪一出?他说错了什么了吗?朱高燨茫然地看向马三宝。
马三宝很能体会这些小人物们的心情,因为,他也是从小人物成长起来的,在朱棣父子面前,他也同样是个小人物。
马三宝上前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还不谢恩!“
“小的谢四殿下指点之恩,小的方才得意忘形,冒犯了四殿下之处,还请四殿下饶恕!”
朱高燨这才明白过来,也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这有什么,你们如此好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造船可不比别的,若是有疏忽大意,不懂装懂,胡乱瞎搞,埋下隐患,那才坏事!”
这人的心里满满都是感激,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待朱高燨走远了,他才站起身来,看着方才朱高燨耐心而又细心地教他的几处地方,只觉得眼窝一热,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能感觉到,在四殿下的眼里,心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十二台重油高压锅炉,主机是涡轮蒸汽机,输出功率约有十五万马力,短短两年时间,这艘主舰能够建成,只能说,大明的建设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马三宝陪着朱高燨往三层上去,朱高燨边爬着狭窄的楼梯边道,“这个月的工钱先加倍,等父皇主持了下水仪式后,你当着文武百官和所有工匠们的面,请求为工匠们加工钱,我会事先和父皇说清楚,施恩是一定要施恩的。”
“要爹施什么恩?你才施恩施得还不够吗?”朱棣走了过来,语气里虽是充满了责怪,可眉眼间满含着笑意,甚至在朱高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伸手拉了儿子一把。
马三宝上来后,给朱棣和朱高煦见过礼,便站到了一边,他是个非常谨慎而又守规矩的人。
“儿子是说,下水仪式的时候,爹要给军舰基地的这些工匠们施恩,给他们发奖金。儿子出钱,爹得名,岂不是好?”
朱棣两道剑眉一竖,“你是嫌弃爹穷,连给这些工匠们赐恩的钱都没有?”
朱高燨忙两腿一软,扶着他爹的胳膊作势要下跪,“爹,儿子没有这个意思,爹可别误会了。”
朱高煦在一旁道,“爹,儿子也没钱了,爹要是有钱,给点钱儿子用。”
朱棣一把拉起了小儿子,嫌弃地对二儿子道,“你多大了,你都成家了,不说每年孝敬你老子一点,还找老子要钱。老子养你这败家玩意儿有什么用?”
见二哥成功地把战火引过去了,朱高燨松了一口气,与马三宝商量,“你回头向户部申请一下,让户部那边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管理这些工匠,给工匠们评级,但凡达到了什么级别的,颁发证书。如此,算是给这些工匠们一个保障,他们将来凭着这证书,就能轻易地谋到事做。”
朱棣一听这是正事,竖起耳朵听,朱高燨便对他爹道,“爹,和科学院一样,对那些特种工艺,手艺特别出色的,爹可以让吏部或工部给这种人颁发特殊级别的证书,享受朝廷津贴。但凡是特殊的人才,咱们不但要给他们一条上升的途径,还要让他们得到保障,让他们的心和咱们大明永远贴在一起。”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人才,不仅仅是治国,开疆扩土的人才,还有各行各业的人才,身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要建立起机制保护这些人才,让他们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如此,他们才能为国家所用,为大明的发展贡献自己所有的光和热。
朱棣郑重地点头,吩咐马三宝,“给应天府传朕的旨意,二品和二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到直沽来,半个月后,朕要在这里宣布新的国策,举行这艘军舰的试水仪式,之后,朕将乘坐这艘军舰,走海路,回应天府。”
这旨意下得太过突然,朱高燨措手不及,但他脑子转得飞快,从这边过去,走渤海,到黄海,均在近海航行,而且,两艘护航舰也快建成了,将他爹送回应天府,完全没有问题。
这个季节,海上少有风暴,非常安全。
马三宝没有马上领旨,而是看着朱高燨,朱棣也不生气。
待朱高燨点点头,马三宝这才领旨道,“是,臣遵旨!”这才下去安排让人往应天府送旨意。
这边为了快速将旨意送往应天府,由金忠用汽车运送过去,因驰道修得差不多了,旨意五天就到达了,这可苦了应天府这边二品以上的官员,十天之内赶往直沽,这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好在,送旨前来的车一共有十辆,朱高炽又安排了好几辆拖拉机,再加上旨意中没有说让皇子亲王郡王前去,因此去应天府的全是二品和二品以上的文臣武将们,倒也安排得下。
半个月一晃而过,另外两艘护航舰也已经完工,三艘军舰在这海湾里显得非常拥挤。
朱棣这几天都歇在了军舰上,徐氏也来了,她虽不太习惯住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可是到了夜里,在甲板上乘凉,和丈夫,两个儿子一块儿说说话,如寻常一家人一样,也令她非常开心。
“爹,回去的时候,咱们在开城附近掉头,爹可以从那里眺望一下朝鲜,或许还能和李芳远打个招呼呢!”
朱棣的心情一直都很澎湃,听到儿子如此体贴的话,朱棣很满意。他手扶在栏杆上,急切地等待着文武百官的到来,他要率领他的文武百官,开着这艘军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永乐三年八月十四日,离中秋还只有一天了,从应天府赶来的文武百官全部都被运到了直沽军舰基地的钢铁码头上,他们还没有从车上下来,只透过玻璃便看到了海湾里停着的舰艇,一个个呆若木鸡。
“都下来吧,看看朕的军舰,看看我大明的军舰!”
随着朱棣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码头上响起,受召唤前来的文武百官们,如同傀儡一般从车上下来,他们被这铁甲舰吸引,情不自禁地在码头上狂奔。
幸好,边缘用铁索拦住了,要不然这些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官员们必然要冲进海里喂王八。
“这,这就是军舰?用铁做成的?”夏原吉跪下来,双手摸着军舰延伸到码头的搭板,热泪盈眶,他虔诚不已,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这是我大明的军舰?”
茹瑺激动得不能自已,没有说话,泪水也是如决堤的江水,一会儿后,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我大明有了装甲车,如今又有了铁甲舰,哈哈哈,我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文臣武将们在码头跪了下来,朝站在高高的三层上的朱棣跪拜下去,“臣等恭贺皇上又有了神兵利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头戴黑纱翼善冠,身穿黄色团龙窄袖圆领袍,双手扶着栏杆,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豪气万丈,略抬手,“诸位臣工平身吧,这是我大明的神兵利器,今日,军舰试水,朕与诸位同乐!”
等文武百官们起来了,朱棣在甲板上踱步,顺便平息一下他此时如一浪高过一浪的的心情,声音都有些颤抖,“诸位臣工,朕脚下这艘军舰,乃是我大明第一艘铁甲舰,全长七十五丈,宽十二丈,满载时吃水三丈有余,排水量可达五万吨。”
听到这里,码头上议论纷纷,对这样的数据,不管是内行人还是外行人,无法不震惊。
朱棣声音提高,“最关键的是,诸位,这艘战舰全部都是由钢铁打造而成,朕敢说,此乃天下间第一艘,朕要邀请诸位臣工与朕一起感受这艘军舰的巨大威力!”
“这……”有人开始怕了,这全是铁打造的,他不会沉吗?
但夏原吉等人已经跪下去谢恩了,朱棣再次赐平身后,他笑道,“再告诉诸位,这艘战舰装载了四座主炮,八座副炮,三十二座机关炮,此乃海上霸王,将所向披靡!”
朱高煦趁机上前,他一身盔甲,单膝下跪,拱手道,“皇上,臣等请皇上为此战舰赐名!”
“请皇上赐名!”
文武百官们倒也很有眼力劲儿,跟着儿一起下跪。
朱棣哈哈大笑,帝王君临天下的气势在这一刻,如同浪潮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铺开,整个海湾都能听到他的笑声,良久后,才听到朱棣道,“朕为此军舰赐名‘明威’,明威号将在大海之上,扬我大明国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们均是激动不已,声音微颤!
朱棣的目光这才投向跪在文武百官之后的工匠们,他看着这些卑微的人,“这艘军舰固然有四皇子,有大明帝国学院的功劳,可没有你们这些工匠,单凭他们也难以成就,若论功劳,你们也居功甚伟!”
“小民等不敢!”
马三宝趁机上前,“皇上,这些工匠中不乏技艺精湛之人,臣恳请皇上嘉奖他们!“
朱棣点头,这本来就是预演的项目,道,“朕早有此意,三宝帮你们提出来,甚好!朕将从朕的内藏库拨一部分银钱,所有参与战舰项目的人均奖励十二个月的工钱。”
这是小儿子帮他出的主意,朱棣一开始不知道该如何奖励,朱高燨边说,寻常发点银钱,多给一年的工钱作为奖金,朱棣毫不犹豫地采用了这个方桉。
此时,欢呼声传来,朱棣特别满意,他微微笑着,看着工匠们感恩不已,脸上笑得开了花,他也觉得,今日的阳光似乎都明媚多了,海风传来的气息也让人神清气爽。
“除此之外,朕决议成立科学院,大明帝国学院为军舰项目做出过重大贡献的王骥、张瑛、郭璡和周忱四人,授予院士称号,终生享受朝廷津贴。”
这是在文武大臣面前赐给他们荣誉,与之前少数几个人,皇上赐恩还不一样,是对他们的重视与肯定。
王骥等人跪在地上,已是涕泪纵横,青史留名,名震天下,也就在今天了。
朱高燨笑道,“不必怀疑,你们有这个能力,你们四人还有你们的团队,乃是我大明的栋梁。你们的团队中,将名单报上来,院士以下是教授,教授之下是副教授,之后是助教讲师,一级一级评定,这将是我大明的科研人员评级体系。针对从大明帝国学院毕业后的科研人员进行评级。”
这就是国策。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马三宝也趁机道,“皇上,属下有个想法!”
朱棣知道乃是针对工匠们的能力评定的事,他配合地道,“讲,只要有道理,朕将应允!”
马三宝看向那些低进了尘埃里的工匠们,声音低沉,缓缓地道,“属下以为,时过境迁,今日支撑起我大明江山的,不仅仅是那些士人与农民,还有工匠们,不论是汽车、驰道、铁轨、热电厂、装甲车还是今日的军舰,都有他们的功劳,属下想为他们求一道恩典,求皇上恩准!”
所有的工匠们惊愕得抬起头来,一瞬间,他们的眼里都有了光,汇聚成一道光线,比最炽烈的阳光还要耀眼。
“讲!”
朱棣环视一圈,这一刻,所有的文臣武将们即便想反对,面对朱棣脚下的军舰,他们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他们都很清楚,站在工匠们身后的乃是四殿下。
“属下请求吏部和工部联合给这些工匠们颁发等级证书,一来方便管理,二来刺激他们精益求精,获得更高的等级证书,便于用人机构用人,也便于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更好的判断,追求更加卓越的能力。”
而实际上,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朝廷承认他们的身份和价值。
谁都不是傻子,明白了这是一件于朝廷,于工匠们都互利的事。
朱棣不得不承认他的小儿子做事非常变通,听起来是为朝廷着想,可真实的好处,也落在了工匠们的身上,他问蹇义和宋礼,“你们觉得如何?”
蹇义和宋礼对视一眼,两人均道,“臣以为甚好!”
谁能想到,昔日最低等的匠户,也有翻身为人上人的时候,将来手里拿着一份朝廷认可的等级证书,可以在满大街的作坊里都能找到一份活干,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岂不是要富贵多了?
但,蹇义和宋礼却不得不答应,眼下大明需要更多的匠户来做事,作坊里需要人,到处的人手都不够,他们要是反对,皇上和百官们能吃了他们。
夏原吉则上前道,“皇上,臣以为,朝廷需要限制匠户,若将来有安南或是占城的老百姓们要入我大明的户籍,只能为农户,不得为匠户。”
这是为了不让大明的技术外流,此乃正道。
朱棣深以为然,“但凡查有人将手上的技艺传给他国人,非我大明百姓,诛三族!”
工匠们不傻,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忙道,“小民等不敢!”
朱高燨虽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因为工业的发展是整个产业链的发展,不是某一点的技术革新,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他爹和大明的臣民们能够做到不然技术外流,形成这个意识也是好事。
试水仪式到了这里,接下来便是三声礼炮声响了,船板搭在码头上,所有的文武百官都上了船,汽车被开上了军舰,平稳地停在甲板上。
随着朱棣的一声令下,主舰缓缓地驶离了码头,海浪翻滚,蔚蓝色的大海是如此辽阔,不远处,朝鲜若隐若现,几座无人小岛在众人的视线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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