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打心眼儿里觉着程师小娘子厉害。
店铺里总共三个大师傅,程师小娘子是最后来的,剩下那两个,一个章师一个陈师,都是做惯了年头的老人。
章师还好,虽是性子古怪爱吃酒,可还是讲道理的。陈师就不同了,看着和和气气板板正正的一个人,可眼睛却是长到头顶上去的,着实难说话得紧,他们这几个伙计平日里都是远着的。
没想到,今日却被程师小娘子给这样摆了一道,在掌柜的那里丢了脸面不说,还被逼迫着拿出心爱的黑背蟾蜍打了一个大赌,大家伙儿知晓了,心里都是偷着乐呢。
几人在后院中那一场口角官司,瞒不过宝器斋中的伙计。只这一会子功夫,大家伙儿就全知晓了,甚且,连外面都有了风声。
啧啧称奇的同时,也是叹息小娘子太过托大了。搅和了李掌柜的生意也就罢了,还要和陈师那个老东西打赌比手艺,这可是狂的可以!
他们虽是不喜陈师,可是也晓得他的手艺厉害,没人会认为小娘子会赢!
福子也一样。
手艺就是手艺,这个可跟人品德性没关联,小娘子再好,可也是把不准要输。
他是能尽力的就尽力帮衬一把吧。
程木槿却是平静如常,对福子道了一声‘多谢’,便来到墙角处,又把那些物料翻过了一遍,这才点点头道:“没什么需要的了,你且去忙吧。”
福子便施一礼,恭恭敬敬地出门下楼去了。
齐胜在程木槿打开山水卷轴,仔细观摩之前问她:“程姐姐,我是不是又给您闯祸了?”
他觉得是他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太过嚣张跋扈,程姐姐是为了他才和那个不长眼的打赌的,心里不由有些惴惴。
程木槿头也不抬,小心地解着卷轴上的细绳:“莫要多想,非是你之过,是那人太过无理,我才如此做的。”
齐胜动动嘴,没言声。
程木槿虽心思都在小卷上,可齐胜没像往日一样回答‘知晓了程姐姐’,还是让她分心了。
她知晓少年这是不信自己的话,便一边慢慢手里动作,一边跟他说了自己的那番不能忍道理。
还从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连他哥哥也没有。
齐胜一下子便听住了。
他崇拜地望着程木槿:“还是程姐姐懂得多,确实是这个意思。就像我在外边跑单帮,多少人看不起我,还有在背后使绊子或是趁着我不注意上来抢功的,说到底还不是看我年纪小没靠山?这样的人便该一棍子狠狠地打下去,不打到他服气不算完。这样他以后才不敢再嚣张跋扈欺负人!程姐姐做得对!”
说到这里就狠狠地握住拳,在空中挥了两下。
程木槿眉眼弯如月:“怎地这会子承认自己年纪小了?往日里不总是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吗?”
齐胜便是挠头嘿嘿笑,不言声了。
程姐姐这是笑他呢,他都晓得。若是他娘这样说他,他就要觉着是把他当小孩子,脸面上过不去,还要反驳几句,可程姐姐这样说,他却是心里喜滋滋,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就是不知程姐姐这样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小娘子,怎会说起话做起事来都那样厉害?
直把那个姓陈的讲的脸黑得像锅底,却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得乖乖听程姐姐的摆布。
他什么时候也可以这样?
齐胜心思急转,一瞬间就暗自警觉:他可是再不敢惹程姐姐生气了,像陈师那样没脸面又窝火,可是丢脸!他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程木槿却是不知少年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纤白双手缓缓打开了那幅山水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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