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却是一番沉吟思量。
怪道霍氏母女这阵子如此安生,却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这应是霍氏一个人的主意,程信应是还不知晓吧?否则,依着他那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是断然不会给自己找这样一门穷亲事的。
程信可不是霍氏,霍氏厌烦自己这个继女,巴不得自己嫁的越差越好,程信则不然。
他是不管什么厌不厌的,只要能富贵荣华就全都能行。哪怕明明知晓自己会恨他,嫁出去也兴许就不管不顾娘家,可他还是要把自己这个女儿嫁得富贵。
他是想的明白,女儿再不管不顾他这个爹又如何?这不是还有姑爷呢吗?
姑爷总是要管的。
若不然脸面上过不去不是?
程信心思如何她都想的到,霍氏就更是不用说了。
是以,这件事她一定是想着先瞒着程信,先跟甲长家定下来,等事情落了停,这才去想法子说服程信。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程木槿心中冷意凛凛。
又略一思量,便又问齐胜,他娘可说了甲长婆娘到底是因何缘由不答应的?
难道是听说了他们得罪了史家不成?又或许是他知晓侯爷那边是怎样震慑住了甲长的?
她思来想去,若说是得罪了人,也只有这两种可能。一个是侯爷那边递了什么话,吓住了甲长家。一个就是史家的事,或是被邻居无意间知晓了,传到了甲长婆娘耳朵里。因着害怕史家权势,他们才不得不偃旗息鼓,作罢了亲事。
只是她心里却更倾向于前者。
无他,只因时间上更加贴合而已。
齐婶子这边儿刚刚被透了个话儿,还不等传出去风儿,那边儿就立马没了动静,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儿?
不是侯爷出手又能是谁?
齐胜却摇头说他娘并没说,他也追着问了,可只说是甲长婆娘气恼恼的,除了大声嚷嚷,就说是不应承,旁的一个字儿没多说。
且,那日侯爷也只说他知晓了,便把他撵走了。此后事情就了了,是以他也并不知其中细由。要不然,他再去问问?
程木槿便嗯了一声。
问是一定要问清楚的,知其根由,才能把事情做好。
齐胜就又问,那侯爷若是问起他为何突然问起此事,那自家又该如何回答?
程木槿便笑了。
少年这是记住自己的叮嘱了,怕她不想让侯爷知晓这件事呢。
可如今情势不同,若是前事确由郑侯爷所为,那这件事她却怕是需由他帮衬着了结的。是以,此事他确需知晓。
她便道,侯爷若是问起,那便如实告知便是。
齐胜连忙应了。
他也知晓此事事关程姐姐姻缘大事,心里也是焦急,当下也不耽搁,撒开腿就跑走了。
他要先去朱雀大街口上等着,侯爷若是散朝必定会走那条道儿。也兴许会碰上四顺,那就更好了,说不得他知晓。
程木槿一直看到齐胜没了影儿,这才轻轻叹口气。
世事真是难料。
她越是不想和侯府有牵扯,这事情却是越找上门来,想不牵扯也不行。
霍氏心思歹毒她不怕,为着自家亲生女儿,她也要顾忌着手段不能太肮脏,至多是拐弯抹角地耍些奸计罢了,她且看她如何动作,见机行事就是了。
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霍氏又怎知到底是她如了自家的意,还是让自己这个继女称了心?
程木槿淡淡笑着,顺着街市绕了一个圈,这才慢慢回转家中。
打开大门,进入小院儿,程木槿站在地当间,左右环顾着。
整整齐齐的一间西厢房,门前石阶磨得清湛湛的透光,一辆小小的独轮车倚墙放着,上面还有一小袋没用完的黑炭。
这是她吃饭的家伙什儿,曾经郝婆婆外祖母用过的,现今属于她了。
程木槿的目光停顿片刻,又转过去,来到墙角处的那棵丁香花树上。
如今那满目的繁花已然落尽,鼻尖再嗅闻不到那诱人的芳香,只余留下四散横伸的枝叶虬干,无端显出几分落寞来。
程木槿径自坐到适才坐的圆凳上,看着她的丁香花树,暗道:要不要离开的时候把它也带走?
又或是暂时先留下?
毕竟树挪死,左右她还是要回来的,也不急于一时。
正想着,旁边的小院门处传来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便没了动静。
程木槿回头看时,只见到一抹暗旧的绿色一晃而过。
她不由勾勾唇角,露出一丝凉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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