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信打开大门离开家的时候,程木槿正倚在她淡白色的绣被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后,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程信如此迫不及待动起来正合她意,如无意外,她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她不怕他把她过继给他旁的兄弟,因着只有那个已然死去的兄弟才能让她无依无靠孤苦不堪,这是狠毒的霍氏最愿意见到的,也是自私贪婪的程信认为最便宜无后患的选择。
因为平州的那个穷家破业,那些穷亲贱戚,对于他和她,都是累赘和负累,如若不是为了甩脱她,他们定是恨不得永远没瓜葛的,又怎么会再给她找一个活着的爹娘出来,时不时地带累他们自家?
在他们眼里心里,毕竟那些穷亲戚都是吃不够填不满的贪财小人,要是有了这个过继的由头,怕不是要打着毕竟是亲闺女的名号,时不时来京城家里打秋风?
那可不成。
是以,找一个死人最好最便宜。
程木槿不管这些,她去哪里都一样,如今她已是有了些根基,到哪里都不怕一个人讨生活。
她只管欢喜她终于甩脱了那一家子无耻之尤。
只要一想到从此后和这一家子再无瓜葛,她的心里就着实舒畅,就连适才那一番累心的口角争斗也是值得的了。
私心里,她着实不愿和人这样争吵,且以往也没做过这样的事。可奈何,事情不由人,若想得到往后的清净,这却是现时不得不做的事。
话说,适才和程家那一家三口的你来我往,着实热闹不说,也颇让她费了一番心力。此时只觉浑身乏力,歪在炕上只不想动。
木槿不由略有自嘲。
以往看到他人为名为利争斗不休,她还私心里觉着不值得,谁知此时却是自家也是如此。
唉,看来往后还是莫要假清高论短长,免得到了自己身上,再被像这样打脸,那可真就是丢脸丢到家了。
且,她以往的想法确实亦有偏差,谁说斗嘴就那么容易了?
不为旁的,单说若想占得上风,这体力,智力,反应能力就都需得是上佳才能行。不然,还不是像程信以及霍氏母女那样,只有瞪着眼吃亏受罪生气的份儿?又哪里会像她这样,虽然心力很疲惫,浑身也是酸痛,却又有一种从内到外的放松愉悦感,只觉痛快淋漓在心头?
直让人忍不住地就想笑出声来。
想到此处,程木槿就真的笑了。
不是往日里那样的浅浅淡淡,就是真的欢畅的笑。
她眉眼弯弯地想,这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呢。不用看也知,霍氏母女俩亦是在自家的屋子里像她一样笑着呢吧?
越是这样想便越是欣喜,身子也跟着完全放松下来,不多时,便沉沉睡过去了。
……
两日后。
晌午前。
一早晨便出门去的程信,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他推开大门,也不回自己的正院去,而是径自来到程木槿住的小偏院。
也不进屋,就站在院子地当间里,大声道:“你且出来,为父有话要同你讲。”
程木槿正坐在桌前看书,听到动静,心中就是一动。
她放下书本,略微整理一下仪容,端端雅雅地打开房门,来到院中。
冲着程信施一礼,唤了一声‘父亲’。
程信背着手,目光又恢复成了刚到京城那日的冷淡厌烦。
冷着声音道:“收拾收拾,明日送你回平州去。”
果然如此。
太好了。
程木槿就抬眼去看程信。
脸色却是白了一分,声音清冷中透着一丝颤音:“父亲真的不等平州那边儿来信吗?父亲真的就这样把女儿撵出家门吗?父亲真的就不怕女儿从此憎恨父亲吗?”
话到此处,已是再难为续。
程信似是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神色不变,只作没听到一样,板着脸孔回道:“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爹娘这样做自有我们的道理,你且莫要多问多说了,自管听从便是。为父已把你的户籍迁了出去,这次会亲自护送你回平州去,顺便把你过继到你三叔名下。”
说到这里,略一停顿,道:“嗯,是我说错话了,不是为父,是二伯。户籍既已迁出,那就不可再自称是你的父亲了,应当是二伯。”
说着就冷冷地看着程木槿,似是在等着她叫一声二伯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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